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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peration Zero 〖版主： R·Dorothy(FRIDAY) | 仿佛桃源故人至，原来一朝南柯梦。(no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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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咋么的修改变成了自爆……可恶…… >~<
在线 R·Dorothy
(FRIDAY)
= 斑竹 =
所　属：ＯＺ
等　级：二级特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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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3/8/8 18:28:55
一、日落

《1》

淡白色的星光映射在钴蓝色的瞳孔中，虽然透过太空殖民地的光学玻璃外壁隔绝了有害的射线，不过那点点星光依然显得明亮。

四周围镶嵌的金属围板，手持维修工具的整备人员不停地在整备通道上穿梭，焊接机产生的火花和机械压缩转动的声音，白光灯的光线由上而下地照耀着整个地面，隐藏在船坞里露出半截漆黑金属外壳的炮塔和顶上的火控雷达——这里赫然是一个让宇宙战舰集结整备的军港。

钴蓝色瞳孔的主人伸手撩撩落在额上的那一缕褐黑色发丝，修长的身躯被那套黑色的帝国军军服一丝不苟地包裹着，褐色发丝下的俊秀脸孔带着一种近乎无机的表情，大概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但两肩上的衔章已经是一名校级军官的。

希罗·尤，出身于以L3殖民地群为核心的诺尔亚贝惑星帝国一个没落的世袭骑士家族中，父辈已经沦为庶民的情况下依然考进了军校，凭借着自己在最底层开始的努力，在五年后的今天成为了帝国军宇宙舰队中的一名驱逐舰长。

虽然驱逐舰舰长在帝国军中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职务，但一个只有二十二岁的弱冠，而且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人能够走到这个地步，靠的必然是稳扎稳打的个人本事……

事实上，希罗亦确实是如此，毕竟他是成长于惑星帝国与长期敌对的地球圈统一同盟间爆发战斗的火线上，与军中那些凭借家景发迹的贵族子弟不同。

正当那些穿着军服的权贵子弟们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一手抱着美女一手捧着酒瓶时，他正和同伴们一起倦缩在某个无名的废弃资源卫星上冷森的壕堑中，与随时冲锋上来的同盟军展开搏斗。

小时候，酗酒潦倒的父亲时常对他拳打脚踢并把他赶出家门，他就知道只能够自己的双手才可以生存下去，他要活下去的信念从此便屹立于他的心中，即使到了后来身处残酷的战场上，他亦没有放弃过……

正是靠着这双手……


一名帝国军军官从身后走近，在他的身边停下：“……希罗，你在这里。”来者的年纪和身高跟希罗相仿，但肩章上的银星比希罗的要多了一颗，棕色发丝形成的长长浏海几乎把右半边脸完全遮蔽。

多诺·班杜，六年前比希罗早一期从军校毕业的学长，因为当时——宇宙历188年时，正值帝国军与同盟军争夺L4殖民地群的“六日战争”爆发，在同盟军发动全面突然袭击的情况下，多诺他们被匆匆地推上战场，结果这群被赶上前线的娃娃兵们除了八个人外，全部在首次作战中阵亡——多诺就是当时幸存下来的八个人之一。

半年后，成为装甲步兵少尉的多诺奉命带领连队登陆L3地群与L2地群边陲交界处的一个同盟军用作防备的废弃资源卫星，他和身为新兵的希罗一起与敌军的装甲步兵浴血撕杀，最后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完好无损地从阵地上撤下来，帝国军亦重新占领了资源卫星。

两人自从那时候便结识，此后希罗在五年间亦从底层的一名士兵成为和多诺一样的驱逐舰长……


“准备出航了。”希罗的双手垫在跟前的围杆上，眼望着正躺在维修船坞里做最后检修的“复仇者-I”宇宙驱逐舰：“同盟军在L5地群集结的舰队出航后去向不明，我们的第一舰队要边境地区进行哨戒式搜索。”

“发布命令了？”多诺所在的第三舰队所担当的主要是维持帝国本土安全的任务，他因为刚刚要与舰队的长官到此出席一个作战简报会，所以才会出现在第一舰队的军港中。

“卡诺罗夫司令的命令……”

“那个老人家……”卡诺罗夫中将并不是一个人格上存在缺陷的人，但作为一个舰队司令来说，只擅长下兵棋推演的他显然很不适合——帝国军在上次争夺L4地群的“六日战争”中惨败，除了元气大伤外还失去了大量优秀的前线指挥员，帝国和同盟之间在军事上的平衡天秤亦从此开始向同盟军的方向倾斜……

“还有的就是，军务大臣雷诺的意思……”希罗冷哼了一声。

“自从我们的美利安多王子失踪后，作为皇族的卑斯赖多家似乎已经被架空了。”多诺背靠在围杆上，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后才低声地说道。

作为建立殖民地国家诺尔亚贝的卑斯赖多皇朝一直以来对不愿承认太空殖民地独立权的地球圈统一同盟采取“以战促和”的政策，以对等的实力换取对等的尊严——直到最近一任的卑斯赖多王华特，才开始对同盟抛出橄榄枝，希望双方能够坐下来谈判，毕竟长年的征战对于惑星帝国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同盟在表示愿意谈判的同时，却一直没有打消以军事力量灭掉惑星帝国的念头，不过因为双方的军事实力对比差还不太大而暂时作罢……

一年前，曾经在对统一同盟的战斗中立下过战功的皇太子美利安多被持亲同盟立场的军务大臣雷诺指责——皇太子不满父亲对同盟的温和政策，准备纠集贵族中的顽固派分子在首都发动兵变，提高取代父亲登基——

在雷诺供出的“确凿证据”面前，华特没有给儿子任何进一步解释的机会，盛怒之下废掉了美利安多的皇太子之位——几天之后，美利安多便在帝国境内消失了，有人说他给父皇软禁在首都的一个行宫中，有人则说他已经被送到中立的月面都市，更有人传闻他逃到同盟的势力范围内寻求庇护，等待复辟的一天……

总而言之，皇太子的下落至今还是成了一个迷……

华特自从儿子的事情后便一病不起，国家的大权就在不知不觉间旁落到军务大臣的雷诺手上，虽说皇族中还有一个华特的女儿，但明眼人都清楚——卑斯赖多家的日落时分或许已是指日可待的……


但皇族内部这等大事还轮不到他们这两名还是寂寂无闻的青年军官来操心，卑斯赖多家几代以来对殖民地人民所作的政绩已经是深植于人心，一个国家的倒台或者政权的易手，给老百姓带来的只会是灾难。

“或许很快就知道雷诺要把我们引到哪个方向去……”希罗收回放在围杆上的双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光明大道……”

闻言后的多诺稍稍扬起嘴角：“……回来后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他摆摆手便离开了围杆，走了几步后再回头来：“带上卡多鲁一起来吧，他在哪儿？”

“他还留在舰上……”希罗转过身来，只见一名负责整备的士官走近。

“尤少校，‘复仇者-I’的整备技检工作已经完成了，贵舰可以在1330时分出港。”士官向希罗敬礼后报告道。

“我明白了。”希罗面对着几步外的的多诺：“……祝你好运吧。”

“你也是……”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朝各自的出发点走去。


宇宙历194年6月11日15时，惑星帝国军第一舰队的“海王星”级驱逐舰“复仇者-I”号和所属的领航编队从L3地群的AO-203殖民地军港出发，航向设定L5地群交汇处的预定舰队集结点……

当然，在此刻和大多数赶赴前线的士兵门一样，谁也无法预测到究竟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

亦无法了解到在他们的后方所发生惊天动地的颠覆……


《2》

“新航道206，修正座标为偏西12。”坐在副舰长席上的金发年轻人准确无误地引导着部下修正航向座标：“好，半小时后就能够到达与舰队会合的位置。”最重要的步骤完成后，略带青涩气息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神色。

希罗初认识卡多鲁·纳巴·威那的时候，曾经把他与一般的权贵子弟归类在一起，尤其是这样一脸书卷气的人能否在战场上生存亦要打一个大问号……所谓的权贵子弟上战场无非想为自己讨个功名来炫耀，但他们穿上军服后从不会冲到前头，只懂得躲在“庶民”们的背后发抖，或者见情势有利的话就瞎嚷嚷地跑出来指手画脚。

恐怕“贵族文化”也算是卑斯赖多家治国安民方面的一个败笔，但在历史上，无论是政见多么开放的专政统治阶级，“贵族文化”都会存在的——毕竟这才是专政统治的根基。

但卡多鲁的表现却打消了希罗对他个人的原本看法，虽然他是来自某个在帝国中颇具影响力的垄断世家中的幼子，不过却没有籍此取得任何特殊的俸禄，而是与希罗一样踏踏实实地从一个士兵起步，经历过真实的战斗后成长的军人——

他是希罗就读的帝国军官学校历届毕业生中，成绩最优秀的一位……

相处的时间久了，希罗和其他的普通士兵一样，都淡忘了跟卡多鲁间的“身份”差别，只知道彼此是战场上值得信赖的战友。


“卡多鲁……”希罗在舰长席上说道：“这几天你一直呆在舰上负责监督维修工作，现在先去休息一下吧。”

“是的。”卡多鲁从电脑屏幕上唤出另一幅航道图，并仔细地计算着座标：“我想我可以支持到与舰队会后才换下去。”

希罗没有再出声，他给同僚们的印象一向是冷漠寡言，甚少会与部属搭话的人，只是卡多鲁是他挚交之一，他才会破例要求他下去休息……

“舰长。”雷达士盯着眼前的半球形雷达屏幕报告：“前方出现雷达反应，敌我识别信号是己方的舰队。”

“……比预定地点还先出现。”希罗纳闷一下：“与舰队会合吧。”

“复仇者-I”的漆黑舰体拖着长长的气白色燃气尾流划过虚无的宇宙空间，朝停泊在前方的大群战舰靠近……


《3》

第一舰队在预定地点完成集结后，为数约八百艘的大小战舰在舰队司令官卡诺罗夫中将的指挥下，开始浩浩荡荡地朝与L5地群接壤的宙域进发。

“司令官命令舰队在2045时起改变队形，我们作为左翼的前锋。”卡多鲁向希罗传达中将的命令，希罗点点头，双眼定定地盯着舰桥上的战术屏幕。

“左翼的前锋部队是由我们来带头？”沉默半晌后，希罗开口问道。

“是的……”卡多鲁望向只有一块强化玻璃之隔的外太空空间，前方的漆黑宙域慢慢地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白点。

“也就是说……我们整个侧翼都得与马卡亚陨石带接触。”希罗指的是面前的那群白色点点——马卡亚陨石带，是位于L3地群和L5地群边陲地区的不能通航地区，虽然L5地群是位于同盟军的控制范围内，但一般来说，同盟军都不会利用这个宙域来发动大规模进攻，毕竟要调动舰队战力的难度很大，双方的边防部队只是在此地发生过几次小型武装冲突。

卡诺罗夫似乎已经断定这个宙域还是很安全的，于是命令舰队由先前的战斗队形改为行军队形，以便快速到达下一个搜索点。

希罗从舰长席上站起来，注视着在玻璃窗外“静止”着的陨石群：“……卡多鲁，听着，我们和编队的僚舰一起绕道到舰队侧翼的后方，立刻去办……”

“少校，将军没有下达类似的命令……”卡多鲁愣了一下，随后发觉到希罗眼中那种刻不容缓的光芒：“……明白了，全舰左转向130！调整引擎组！转向！”他通过舰桥的电台向全舰下达命令。


片刻后，舰队旗舰“亚历山大”号上卡诺罗夫中将发觉到航行中的舰队队形有所改变：“怎么回事？为什么左翼的一支编队堕后了？是谁的命令？！”

“是希罗·尤少校的‘复仇者-I’号和他们的编队——”副官查看一下雷达屏幕：“整个侧翼都在移动……奇怪？他们想干嘛？怎么要避开那片陨石区？”

“混蛋！他们想临阵脱逃吗！”卡诺罗夫气得竖起胡子，一手拍到跟前的桌面上——

就在他的手“啪”一声击落到桌面上的那个瞬间，旁边的一艘护卫舰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轰——”总长近100公尺的黑色金属体化为一团火球，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动着“亚历山大”号的舰身，卡诺罗夫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脚下一个不稳摔到一旁去，舰桥内部的电路亦在震动中中断，四周围顿时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取而代之的，是亮起一盏盏闪烁着红色刺眼光芒的警报灯。

“舰身受创！动力系统下降60%！”

“右侧防炮被摧毁！多管脉冲炮自卫系统瘫痪！”

“损管班！涡轮房发生大火！”

“救护员！我们需要救护员！机轮长被炸断脖子！”

“天啊！我们被攻击啊！”


从陨石群后方而来的覆天炮火，如冰雹一样袭向毫无防备的帝国军舰队侧，正处于行军队形的帝国军战舰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纷纷被密集的火线击中，在炮火打击中最前头的几艘战舰只来得及调转一半船身，就被白色的光束火线切割成几截，继而发生爆炸……

只是在那么一瞬间，就有五十多艘帝国军战舰被解体化为宇宙尘埃。

后世史记上所称的“马卡亚伏击战”展开了……



二、“马卡亚”伏击战

《1》

位于L3宙域与L5宙域交汇处的“马卡亚”陨石带……

光束炮的射线贯穿了黑色涂漆的金属外壳，帝国军的战舰舰体在敌人密集炮火的摧残下痛苦地扭曲着，最终整个舰体的龙骨被光束射线分离成几段，连同舰上来不及逃离的百余名的帝国军官兵在爆炸的光波中被肢解。

“为什么之前发觉不了敌人的埋伏？为什么！”旗舰“亚历山大”号上的卡诺罗夫中将暴跳如雷，竟然没能发觉同盟军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埋伏在陨石群后方，还懵然地走进敌人的包围圈。

“雷达探测系统由刚刚开始就给马卡亚陨石带的地磁波严重干扰，根本不能够预先发现到陨石带后的敌军舰队。”“亚历山大”的雷达士满面难色地报告道。

“全体应战！想办法脱离这个陨石带的包围圈！”卡诺罗夫气急败坏地怒吼道：“向右翼展开！集中火力迎击陨石带后的敌军！”

“天顶方向有敌炮火袭来！”雷达士再次发出哀鸣。


从陨石群后方出现的同盟军舰队在完成第一波的火力急袭后迅速地展开，已经有上百艘帝国军战舰还来不及还手便被击沉，遭到重创的就留在原地动弹不得；同盟军方面几乎没有任何的损伤，为数六百艘的埋伏舰队朝着乱作一团的帝国军舰队冲去。

从同盟军战舰上起飞的“鱼叉”式舰载战斗机群，有如扑向猎物的鬣狗群般，突破了尚未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的帝国军战舰群所编织的防空炮火网，几艘帝国军驱逐舰的舰桥瞬即被击中，失去战斗力。

帝国军舰群中仅存的几艘“天王星”级空母拼了命地往同盟军正在逐渐形成的“口袋”外逃脱，但同盟军的战斗机摆脱了企图作截击的驱逐舰火力，以灵巧的机体很快便追上了笨重的空母，帝国军的舰载机还没来得及出击，便被连人带机地摧毁在空母的格纳库内。

由于与卡诺罗夫的判断方向相反，同盟军绕过了收缩中的帝国军舰群左翼，转而从背后方向攻击帝国军薄弱的右翼，同时慢慢地把包围圈收拢起来，原本在同盟军第一波火力突袭中幸存下来的五百艘帝国军战舰现在亦被压缩在一个小小的宙域内，而且在同盟军不断的集中火力打击下，数量已经越来越少。


爆炸闪烁着的白色光芒映照在希罗俊秀的脸孔上，他木无表情地注视着舰桥外的战场。

“复仇者-I”号刚刚所处的方位已经被同盟军的炮火所填充，要不是他发觉到陨石带中的不寻常动静后而违抗卡诺罗夫的命令把左翼后堕，恐怕他和他的编队在卡诺罗夫的顽固命令下已经一早送命。

“被包围了……”希罗的脸上掠过一抹冷笑：“卡诺罗夫这个老糊涂。”

“少校，暂时还联络不上中将的旗舰。”在旁的卡多鲁走前一步，出声问道：“我们编队要作个别突围吗？”

“个别突围的话只有被消灭的下场。”希罗头也不回地答道：“敌人的包围圈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单凭我们的编队不容易突破。”

“少校，我们继续呆在包围圈中也只有被消灭的下场。”卡多鲁挺直一下脊梁：“下官请求进行突围。”

希罗偏过头来，看了金发年轻人一眼：“……相信我，我自有分寸。”

“报告舰长！”通讯员急促的声调插进两人之间中来：“战防舰‘巴尔卡拉’急电，代理司令官的布伦特少将要求和我们联络。”

“代理司令官？”希罗察觉到这个称谓上的变化。

“是的……卡诺罗夫中将的‘亚历山大’号在两分钟前被击沉，现在由布伦特少将接手舰队的指挥。”所谓的舰队现在已经被缩减到只有残存的二百艘战舰的规模。

“……接过来吧。”对于司令官阵亡的讯息，希罗还是一贯的木无表情，对于他来说，卡诺罗夫的下场似乎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就算他能够苛存下来，他也应该为这场战役的失利负上全责。

屏幕上的布伦特少将头部还裹着急救绷带，一脸灰土的样子，由零乱的背景可以判断出“巴尔卡拉”的舰桥大概是刚刚才挨了一发至近弹。

“尤少校，现在我军的中央舰队阵形已经是崩溃中，因为你之前的行动，现在只有你的编队和左翼舰队还比较完整……如果可以的话，左翼舰队就交由你来指挥，协助残存的中央舰队突围。”

“我明白了，将军。”希罗向已经显得疲惫不堪的布伦特敬一个礼，当然，他不打算百分之百地按照布伦特的旨意去做，现在该怎么样把深陷包围圈的中央舰队残部带出来，他有自己的想法……


《2》

基本上，希罗指挥的那部分舰队已经不是布伦特所指的“左翼”——帝国军第一舰队在马卡亚包围圈中的右翼舰队已经被完全消灭了，已成为瓮中之鳖的中央舰队则在挣扎残喘着，只有及时把队形堕后的左翼舰队与敌人维持着均势的接触，使同盟军未能够一下子把包围圈合拢起来。

希罗的所谓“左翼”部队事实上已经算是不复存在的——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希罗军”，只有这个编队尚有能力摆脱敌人的包围。

“残存的舰队自九点方向以扇形阵式向两点钟方向展开后，加速向包围圈中的中央舰队接近。”出乎舰队上的官兵们意料，他们的年轻指挥官没有让他们脱出包围圈的打算，反而要他们向包围圈的中央靠近。

命令还是得执行的，帝国军的左翼舰队加速一举从同盟军未合拢的缺口上像刺刀般插进了包围圈中，舰群集中在一起以压倒性的火力优势击溃了阻挡在面前的零星同盟军战舰。

“……少校，这个……”眼看射在舰桥周围的弹幕越来越厉害，卡多鲁意识到这已经是处于战场中央最激烈的地点。

“对于这场战斗的胜负，任何人都是回天乏力的……”站在舰桥前方的希罗沉声说道：“不过我也没打算让敌人如此轻易地取得胜利。”


由于帝国军刚刚发动的攻势实在是出乎同盟军的意料之外——包围圈外的部队非但没有后撤，反而是一举突入了包围圈中，使原本没有完全合拢的包围圈现在又出现了另一个缺口，而且组成包围圈的同盟军舰队队形在这一刻亦变得异常地松散——包围圈内的残存帝国军舰队，像是突然间收到什么信号似的，与包围圈外作掩护的舰队，以及已经突入包围圈正夹杂在同盟军舰群中间的帝国军舰队一起，朝着靠近陨石带边缘的同盟军战舰发起猛烈的攻击，居然一下子在包围圈上撕开一大片缺口。

马卡亚陨石带内所绽放的光束射线把漆黑的宇宙空间划成无数块碎片，每一刻都在不停地制造着流血和死亡……

“后卫舰队牵制着敌人，让他们填补其他的缺口，我们就从陨石带的缺口那儿突破出去。”希罗果断地下达命令，指挥着以自己的“复仇者-I”为旗舰的后卫舰队在包围圈中组成一个半扇形的防线，阻截同盟军的战舰企图前去填补包围圈缺口的航道，让包围圈内残存的帝国军战舰全速从缺口上突围。

正在重组包围圈队形的同盟军舰队发觉到陨石带的缺口才是帝国军的突破方向，可惜已经为时太晚，他们遭遇到包围圈内的帝国军防线顽强抵抗，对方指挥官巧妙地化解了数以倍计的敌人追击，除了为数不少的遭重创后已经失去动力的舰只外，残存下来的帝国军舰队竟然都奇迹般地突围出来……

逃脱出包围圈的帝国军战舰纷纷加速脱离战场，尽管先前遭到重创，但仍旧很有條序地朝某个方位撤退，而在包围圈中的后卫舰队在打退同盟军几次追截后，亦没有再敢恋战，在“马卡亚口袋”再次合拢起来前便调转舰身撤出战场……


宇宙历194年6月12日10时07分，“马卡亚”伏击战以帝国军的战败溃逃结束了。

而这场战役亦拉开了同盟与帝国之间已经平息五年的全面战争序幕……


《3》

“布伦特少将的‘巴尔卡拉’在突围过程中被击中动力部，失去了航行能力。”卡多鲁翻一翻手中的报告书：“他在最后通讯中把舰队指挥权交给我们后，便向同盟军投降。”

希罗摇摇头，心里却觉得好笑——他一个小小的校级军官，现在竟然成了舰队司令官。

“……逃出来的舰队有多少？”

“刚刚点算一下，只有97艘驱逐舰和21艘战防舰，算上护卫舰和补给舰等其他舰只，一共有146艘——而且大多数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创伤，有的只能够勉强航行……”

“八百艘战舰只剩下不够四分之一。”

“少校，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卡多鲁合上报告书：“我们差一点儿就全军覆没。”

“……”希罗已经转移思考其他问题：“发去首都军务省的报告有没有回复？”

“没有……”卡多鲁耸耸肩，无奈道：“大概同盟又开始全面进攻，和平了这么几年的日子……看来得结束……”发觉自己把话题扯远，卡多鲁说了两句便没再作声。

希罗没有给予任何的附和，他还是一贯的沉默不语，仿佛在思索着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开口说道：“如果——只有首都沦陷这种情况下，才不能够给予我们任何指令或回复——问题在于，同盟军的速度真的有这么快？”

“我想是不可能的。”卡多鲁提出理智的否定意见：“即使帝国军全面崩溃，帝国境内的防备状态为零，同盟军亦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入斯克尔特。”斯克尔特是作为诺尔亚贝惑星帝国首都的大型殖民地，取名于掌握“存在”和“未来”的北欧命运三女神之一。

“正确判断来说，是这样没错……”希罗眯起眼睛：“但我认为……会不会还有战场外的因素在作祟……”

卡多鲁愣一愣，半晌后才会过意来：“你是指——”话还未说完，雷达的警报笛鸣声便响了起来——

“呜——呜——”

“什么事？”希罗的神经线紧绷一下，他从舰长席上站起来向雷达士询问道。

“是，有飞行物正向我们舰队接近。”

“数量？”

“一艘，并且发出求救信号。”雷达士确认一下：“是的，对方的识别信号是民船。”

“求救？民船？”希罗稍稍皱起眉头：“难道他们没发觉到我们是作战部队吗？”

“舰长，对方发来短讯，说他们是从斯克尔特逃出来的难民，希望我们能够为他们提供协助。”在旁的通讯员亦报告道。

“斯克尔特逃出来的难民……”希罗似乎意识到什么，于是转过头去对卡多鲁说：“好吧，先收容他们……卡多鲁，你带人过去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了。”卡多鲁立刻转身走出舰桥。


《4》

“惑星帝国的国民们，相信在此刻大家都能够察觉到身边的变化——没错！我们到了应该进行变革的时候！卑斯赖多皇族一直以来垄断国政，对我们的国民实施独断独行的苛政，完全违背惑星帝国作为一个完全独立的太空殖民地国家根本利益，而且在与地球圈统一同盟关系的政策上，不顾国民的基本意愿一再撩起冲突，无法与同盟达成和平共存的目的——在此，我，雷诺·阿纳尔兹代表诺尔亚贝惑星帝国元老院和国务院全体提出总请辞，并要求皇帝卑斯赖多十一世逊位！”

舰桥上的大屏幕显示出那张半老的脸孔正在振振有辞地发表声明，这是由首都斯克尔特传送过来的高频光纤广播，演说者正是曾经信誓旦旦要效忠卑斯赖多王朝的军务大臣雷诺，他现在的演说内容正是要逼迫病榻中的卑斯赖多王下台。

“友邦的地球圈统一同盟已经承诺今后将和我们帝国长期和平友好，并在一段短时期内会进入帝国境内和我们强大的帝国军队一起承担维护治安的光荣任务，在此我要代表全体帝国臣民，向那些为帝国国民福祉而作出贡献的人致谢——”


“够了，把它切断吧。”希罗带着一脸厌恶的表情，对通讯员命令道，他不想再继续看着雷诺的那付嘴脸，那怕只是一刻……

通讯员看到指挥官一脸的不悦后，便立刻把进行中的光纤广播信号给切断。

失去画像的屏幕成了一片挂在金属外壁上的灰白，但希罗的视线并没有移开，仿佛雷诺的残像还在屏幕上头。

“卖主求荣的狗……”希罗以森冷的语调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眼。

终于，雷诺还是忍不住了，借进犯的同盟军之手推翻了已经弥留中的卑斯赖多王朝——不，或许两者事先就已经勾搭好，雷诺亲自拟定给帝国军的作战计划，就是借同盟军的手来完全消灭依然效忠卑斯赖多王朝的帝国军，在同盟军动手的同时，雷诺就从内部弄垮卑斯赖多家在帝国的统治体系，迎进同盟军后，他便能够成为惑星帝国的下一任支配者……

“好个里应外合……”希罗冷哼了一声，然后便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照目前的情况下，他也是无能为力，看来是要带着一支已经失去回家后路的舰队在星际间流浪……

出路在哪里呢？


舰桥的门被打开了，金发年轻人舒了一口长气才走进来。

“少校？”他发觉到希罗的脸色有点不对劲，不止希罗一个人，舰桥内的人们都一付凝重的神色：“……发生什么事？”他走到希罗身边询问道。

“……雷诺在首都要求皇帝陛下逊位，并宣布准备打开国境迎同盟军进来。”

“是这样……”

卡多鲁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希罗看看他，然后才说道：“是这样……就可以解释斯克尔特逃出来的难民船……”

“他们大多数都是妇孺，船上的食物和药物都已经不足了，她们确实需要帮忙……”

“我们是作战部队，还是给她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我们没多余的精力应付难民……”希罗抓起桌面上的塑料杯，毫无味道地喝下一口：”现在我们本身的境地……进退两难……“

“……事实上，在那艘船上，有一个人想见一见你。”卡多鲁突然间说出谜一样的说话。

“谁？……”

“公主殿下……”卡多鲁顿一顿，然后补充道：“是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殿下。”


《5》

希罗在休息室的门前站立了片刻，他的视线停留在端坐在室内沙发的金发女子身上——

大大的蓝绿色瞳孔亦以相同的目光回望着他，清澈的眼睛中带着一丝丝疲倦和不安，秀丽的脸容也显露出些许的惶恐。

希罗注意到她的不安是源自他的这身黑色帝国军军服，他感到不惑……

“请问……你是？”莉莉娜公主尽可能地使自己打起精神，虽然由雷诺在首都发动政变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得到过片刻的安宁，从斯克尔特摆脱了雷诺的爪牙后，长时间的亡命旅途已经使她疲惫不堪了……但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在找到还忠诚于卑斯赖多家的帝国军舰队前，决不能够倒下去。

冥冥之中，她所乘搭的难民船碰上了这支刚从前线撤退下来的帝国军舰队。

直到眼前这名褐黑色头发的青年军官出现——尽管她对他的军人身份还是有一点顾虑的，但却有一种神奇力量在她内心中消去所有的顾虑，让她鼓起勇气来向他提出交涉。

“我是希罗·尤少校，帝国军第一宇宙舰队的代理指挥官……”希罗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开口称呼道：“公主殿下。”

“尤少校……”莉莉娜看着在她对面坐下的希罗，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斯克尔特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立场究竟是如何，也不知道你对我们卑斯赖多家是怎么样看待的……但是，你能否帮我的忙，只是作为一名帝国军的军人曾经宣誓立下的义务……把我的父皇从雷诺手中救出来……”

听到这番话后，希罗的思维曾经停顿了那么段时间，他看着面前这名美丽的女子，心中仔细地琢磨着其中每一个字眼……

——出路在哪里呢——

某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他没能够一下子捕捉到……


“如果……”莉莉娜见他沉默不语了久许后，便呐呐地说道：“如果你觉得这种做法是不可思议的……你可以把我带回斯克尔特，交到雷诺的手上……”

莉莉娜的话触动了希罗的神经：“公主殿下……我是不会为雷诺卖命的人之一……现在是一样，今后也是一样……”

“那么……你们能够帮我的忙的话……”

“公主殿下，我们的舰队是刚刚溃败下来已经元气大伤的残存部队，根本不可能跟雷诺或者同盟军对抗……希望你能够了解。”

“但……”

“我会让人帮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或者你可以去中立的月面都市寻求庇护。”希罗站起来沉声说道，亦间接示意他不能够答应莉莉娜公主的要求。


“少校……”莉莉娜仍然没有放弃任何一丝的希望，她深呼吸一口气：“如果……如果你能够帮忙的话，我愿意以我的生命来报答你……”她对着希罗正要步出休息室的背影说道。

“……”希罗的脚步停了下来，内心深处亦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动摇。

他转过身来望向莉莉娜，迎上的是一道勇敢和坚决的目光……

决不会是一个普通女孩子所能够拥有的目光……

休息室内的时间静止了，两人无言地迎视着彼此的目光……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咒。

“莉莉娜公主……希罗少校……”卡多鲁带着不惑的眼神来回地在两人身上巡梭。

“怎么了？卡多鲁。”希罗回过神来，逃避般地把视线从莉莉娜身上移开。

“……在我们的前方发现了规模不小的舰群。”卡多鲁压低声音。

“敌人？还是友军？”

“是友军……多诺·班杜中校和第三舰队的部分编队。”

“是他们……”

“班杜中校正在搭乘联络艇过来和我们会合。”

“了解了，到舰桥上去……”希罗转身走几步，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看莉莉娜：“……公主殿下，在确认皇帝陛下的安全之前，我们会负起保护你的责任，请相信我们……”说罢，便匆匆地走出休息室。

卡多鲁朝莉莉娜点点头后，亦紧随着希罗的步伐向舰桥走去。



三、日灸


宇宙历194年，诺尔亚贝惑星帝国发生内乱，地球圈统一同盟在帝国军务大臣雷诺的暗中协助下，开始大举发兵帝国，在边境宙域击溃了帝国军的数支主力舰队，两千多艘帝国军战舰在同盟军的突然袭击中被摧毁，帝国军已经丧失了基本战斗力。

雷诺的军队在很短的时间内亦控制了作为帝国首都的斯克尔特殖民卫星，皇帝的卑斯赖多十一世遭到叛臣的软禁，只有他的女儿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乘混乱中逃出了斯克尔特，在茫茫的宇宙中寻找仍然可以协助自己的帝国军队……

与此同时，在“马卡亚”战役中溃退下来的帝国军第一舰队残部在代理指挥官的希罗·尤带领下，往后方的L3宙域撤退，得知到雷诺发动政变的消息后不久，他们便收容了流亡中的莉莉娜公主……


《1》

白色的联络艇缓缓地停泊在“复仇者-I”号的格纳库中央，机舱口的气阀打开后伸出了长长的舷梯。

多诺·班杜和几名随员军官从联络艇的舷梯上走下来，带着警备兵和技师在舷梯下等候的卡多鲁发觉到他那原本英气勃发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神色。

“班杜中校。”他举起手行了一个军礼后便迎上前。

“卡多鲁。”多诺的表情放松了些许，握着卡多鲁伸过来的手：“……还能够活着见到你……真幸运。”

“我们也是一样……”卡多鲁看着他：“希罗他正在舰桥，我带你过去吧。”然后示意多诺跟上来。

“你们的舰队也成了这样子。”两人走在通往舰桥的输送通道上，多诺出声问道：“卡诺罗夫中将呢？”

“他的旗舰挨了同盟军的十七发光束炮后便在马卡亚沉没，然后接替指挥的布伦特少将也向同盟军投降了。”卡多鲁顿一顿后才补充道：“现在的司令官是希罗。”

“嗯……”多诺沉呤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想整个宇宙舰队跟我们的状况也是大同小异，不过大部分舰队都蒸发了……好不容易才发现你们，所以立刻赶过来和你们会合。”

“还好……我们也能够找到你……”卡多鲁突然间转变了话题：“我们舰队在几小时收容了一艘难民船。”

“我们在路上也碰到过。”多诺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战乱中出现难民是理所当然的事。

“……船上的是从斯克尔特逃出来的难民，总共三百多人。”卡多鲁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其中一个……是卑斯赖多公主。”

“……”闻言后的多诺沉默了半晌：“……是吗，是皇帝陛下的那个很少公开露面的小女儿……希罗打算怎么样处置她？”

“他……暂时还没有任何打算。”卡多鲁没老实地把希罗在休息室的说话盘托而出。

“如果现在把她留着话，以雷诺的为人，他会把我们舰队当成头号的攻击目标来赶尽杀绝。”多诺轻描淡写地点出其中的利害关键。

卡多鲁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在脚下回转的输送带。


两人来到舰桥的门口，卡多鲁先走进去，只见希罗正在舰长席上沉思着些什么。

“少校，是班杜中校。”卡多鲁的声音把希罗从沉思中唤过来。

“……嗯。”希罗回过神后站起来，来到多诺面前：“想不到，这么快又碰面了。”他们两天前还在AO-203殖民地军港里头准备出发，而现在AO-203殖民地已经落入同盟军的手中。

“你们在马卡亚的事我听说了。”多诺轻拍了希罗肩膀一下：“虽然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三的兵力，但你却抵挡下了五倍敌人的攻击后才安然脱出……同盟军那头也没敢说这仗是完全胜利。”

“你的第三舰队呢？”希罗疑惑道。

“跟你们差不多的情况，在巡逻宙域中突然间冒出大队同盟军战舰，我们受创迅速往后撤，这时候后方也出现了舰队……也是帝国军的舰队……”

“是前来增援的救兵……”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我们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多诺脸上虽然没露出太多表情，但语气中却夹杂着一丝愤然：“于是我们便毫无防备地让他们从背后接近，他们就突然朝着我们开火，和同盟军一起向我们的舰队攻击……”

“是雷诺的部队……”卡多鲁恍然大悟道。

“我和舰队的其他编队都被打散，只带着三百五十艘左右数量的脱离了战场……第三舰队的其余战斗力，大概就剩下着么一点。”

听完多诺的说话后，三人之间都沉默不语了一阵子……


“……对了，希罗。”多诺打破这阵子静寂，向希罗问道：“那个卑斯赖多公主……也在我们这里？”

“……是的。”希罗有点僵硬地回答道。

“她对现在的雷诺来说，是一个危险的诱饵，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在刚刚的那瞬间，多诺仿佛从希罗的表情上看到有什么样的神色闪过似的。

“希罗，你答应了莉莉娜公主些什么？”卡多鲁听到他在休息室里对莉莉娜的承诺后，终于压抑不住满腹的疑问。

“……我没有答应她任何事。”希罗冷着脸说道。

卡多鲁以不惑的眼神看看希罗的侧面，他也没有继续作声，关于怎么样处置公主殿下的这件事，还是交给希罗自己来作判断决定——不过就他所了解的希罗来说，他是决不会把莉莉娜交到雷诺手上……

看来希罗对于雷诺的立场，会因为莉莉娜的关系而选择走上全面对抗一途……

以卵击石……或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如果把她交给雷诺……”多诺以自己的推理结论向两人说道：“恐怕把她的人交到雷诺手上，也不会换取到些什么——别说高官厚禄，就连基本的人身安全也不能够得到保证，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与虎谋皮。”

“你的意见是什么？”希罗的眼中闪过一道利光，多诺的说话似乎为他往某个方向更推进一步……

“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把她交出……”多诺看着希罗，眯起眼地说：“二则是，帮助她要回她想要的东西……”

“……那么，你们愿意吗？”希罗挺直脊背，意有所指地问道。

“毕竟，公主殿下始终是名正言顺的皇族，雷诺需要这张牌，而我们正好掌握这张牌，如果我们连这张牌也放弃的话，我们本身于雷诺，于同盟而言都只会是无意义的存在……”多诺继续细心地分析道：“但如果，我们本身能够好好地利用这张牌的话，或许到最后，我们能够取得意料之外的成果……”

“……我同意多诺的话。”卡多鲁深呼吸了一口气后附和，双眼烔烔有神地看着希罗和多诺两人。

“但我们暂时没有足够的力量来跟雷诺抗衡……”巧妙地掩饰着心中的澎湃潮绪，希罗提出比较现实的问题：“而且我们还是一支失去基地的飘流舰队，在下一场战役中能否形成战斗力也成问号。”

“雷诺除了靠自己的嫡系部队控制着斯克尔特外，还未能对现在溃散于各地的帝国军有效地控制下来，就算在近期内，他要对付我们也得需要借助于同盟军之手才行——而我们，可以借助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的名义来召集其余的帝国军部队，这样一来便可以形成与雷诺抗衡的力量。”

“……借助于她的名义？换言之，我们真的是要成为名副其实的‘讨逆军’……”希罗低喃着，思考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多诺，你们原本是到哪里去的？”

“我们的舰队本来是要撤到X-18999去的。”

“X-18999，那个新建只完成了75%的半要塞式殖民地？”

“是的，同盟军还来不及吞下那里，但我们就必须比他们或者雷诺早一步下手。”

“……卡多鲁。”希罗转过头来唤道，他的心底已经有一个大概的腹稿：“新航向设定为X-18999殖民地，通报全舰队，现在起随多诺的舰队一起行动。”

“明白了。”


——出路在哪里呢？

看来在这片星海的征途中，已经确立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我们干吧……”三人亦达成一致的目标……


《2》

莉莉娜忙碌的身影在医务室中来回穿梭着，这里塞满了刚刚在马卡亚战役中受伤的士兵，尽管军医们已经竭尽全力地进行救治，但眼前的伤病员仿佛永远都不能够处理完似的，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依然会陆陆续续地出现从其他舰只上转送过来的伤病员。

“别动别动！我得把弹片给挖出来！你的动脉只是连着一点点！”

“医生！我的脚在哪里？把我的脚给还来！”

类似的悲鸣痛喊和竭斯底力的撕声大叫在医务室内此起彼伏的……

原本呆在休息室中的莉莉娜亦自告奋勇地前来担起一部分的护理工作，和几名护士一起照顾伤病员。

希罗不悦地瞪了一眼负责休息室门口保安的警备兵后，便转过身径直地走到混乱不堪的医务室里来。

莉莉娜正在为一名刚刚做完截肢手术的伤兵喂水，然后又站起来替军医传递紧救绷带。

“公主殿下。”希罗来到她的背后唤道，只见她在低头整理着手上的绷带，显然没察觉到背后的人：“……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是尤少校？”她这才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我没听到你在叫我。”

希罗轻轻地摇摇头示意不要紧：“……我们能够谈一谈吗？”

“好……好的……”莉莉娜脱下医疗手套，揉揉通红的双手。


两人回到休息室中，面对面地在沙发组上坐下。

“请问……你们是不是已经决定把我送回斯克尔特？”莉莉娜忐忑不安地问道，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上，尽管她曾经去尝试摆脱这种命运……

“是的……我们是打算把你送回去……”希罗毫无表情地回答道。

他冷酷的答案粉碎了她最后一线的希望，莉莉娜低下头幽幽地说道：“……是吗，我也早就料到是这样子……”话中带着失望和无助的颤音。

“我们把你送回去……”希罗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平淡无奇：“把雷诺赶下台，释放你的父皇，我们便送你回去……”

莉莉娜呆愣了一会儿后，带着一点不宜置信和惊诧的神色，轻轻地说道：“你们愿意帮我？”

希罗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的脸孔：“我之前说过，我们会负起保护你的责任——这是作为我个人对你的承诺。”

“谢谢你。”莉莉娜重新抬起头：“我也会遵守我的承诺……我会以自己的生命来报答你……”

“我会要求你遵守承诺的。”希罗的目光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像有什么在一直吸引着他似的。

“我刚才听士兵们说，尤少校在马卡亚打了个胜仗……”在希罗的注视下，莉莉娜显然有点不自然。

“大败仗里的小胜仗，所以我们才会在各自的逃亡路途中碰上。”希罗开了一个一点也不可笑的玩笑。

“那么，你们的舰队要去哪里？”

“X-18999。”

“……我听说过，要塞式防卫型殖民地，是几年前皇兄提议建造的。”

“没错，我们现在的目的地就是那里。”希罗的身子往前倾一倾：“……此外还有一件事，公主殿下，现在的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因为只有你才可以为我们确立今后的路向……”

“我明白的……”莉莉娜大概也猜想到希罗要求的“协助”。


《3》

“惑星帝国军的将士们，我是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现在和你们一起在帝国军宇宙舰队的行列中。”一把清脆轻柔的年轻女性声音从帝国军舰队的广播回路中如一股清泉般流泄而出。

“你们在马卡亚战役中的英勇奋战为你们带来荣耀和武勋，但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帝国中的逆贼却趁同盟军进犯之机，做出了出卖主上勾搭敌人的罪恶行径，我们在马卡亚所遭受到的重创就是这种罪恶行径的一部分，我们的首都斯克尔特已经落入了逆贼和同盟军的手中，而且还无耻地宣布惑星帝国已经成为了地球圈统一同盟的一部分！”

“帝国军的将士们！为了你们沦落的国土！为了你们正在逆贼和敌人铁蹄蹂躏下的挚爱家人！为了你们在卑鄙阴谋中牺牲的战友们！跟我在一起，跟尤少校在一起，把入侵我们家园的敌人赶出去！把属于我们的家园重新建立起来！作为一名忠诚的帝国军军人，在这一刻所应该做的！让我们共同在一起，愿主保佑大家！”


电波的信号通过各艘战舰上的广播器传遍了舰队的每一个角落……

大概十秒钟的光景后，聚集在广播器周围的士兵们才能够把这个突如其来的讯息完全消化掉，然后——

“莉莉娜公主万岁！”旗舰“复仇者-I”号上的官兵们高喊起来——

“莉莉娜公主万岁！”其他几艘战舰上亦传出附和的高喊声——

“莉莉娜公主万岁！莉莉娜公主万岁！”刹那间，整个舰队都爆发出这声高喊，荡漾的余波仿佛正在这片宙域中传播扩大——


“复仇者-I”的舰桥上——

莉莉娜把手中的麦克风递回给卡多鲁，有点愕然地听着战舰上那阵阵持续不断的高喊声。

“公主殿下，辛苦了。”卡多鲁扬起嘴角地说道，在旁的希罗和多诺亦很满意莉莉娜这次演说的效果，正如他们所料的，在向士兵们摊牌的同时亦成功地把他们的情绪朝着自己所希冀的那个方向引去，目的已经达到了。

只有希罗留意到莉莉娜对于这种场面有点不适应，他走到她的身边，以尽量柔和的语气说道：“好了，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我们很快便到达X-18999的宙域。”

“我……”莉莉娜回过神来，仰起小脸看着面前的希罗，一下子欲言又止。

“公主殿下，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们来办。”多诺抬头对着莉莉娜沉稳地示意道：“对于我们来说，今后你的存在是十分重要的。”

“是的……”莉莉娜脸色有点苍白，但她依然对他们给予一个信赖的眼神：“拜托你们。”

“来吧。”希罗的双手搭上她纤细的肩膀，两人缓缓地步出了舰桥。


宇宙历194年6月15日，帝国军舰队在一片“莉莉娜公主万岁！”的呼喊声中，浩浩荡荡地朝着X-18999太空殖民地的航道急速进发——



四、前进点

《1》

X-18999太空殖民地宙域——

负责殖民地后期建设工程的小型太空梭伸出机械臂把漂浮的建材紧紧地抓牢，然后缓缓地朝着后方的太空殖民地驶去。

驾驶舱内的机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打趣地向身边的副机长说道：“嗨，罗巴，今天下班后不如一起去上星期的那个人工湖钓鱼吧。”

“还有四个小时才下班吧。”副机长的双手握着操纵杆，让太空梭在漂流着的陨石碎块间穿行。

“把这批物料送回去后便可以回办公室里喝热咖啡，也差不多时间了。”

“哈哈，不过上星期的那个人工湖不怎么样行啊，都没钓到鱼的。”

“不可能吧，我上次才钓到一条这么长的金枪鱼。”机长伸开手臂比划着。


“呠——”突然间，他们的太空梭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响。

“怎……怎么回事？”副机长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身子，似乎外头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太空梭。

机长目瞪口呆地望向机舱窗口外——

一艘巨型的黑色军舰正从太空梭旁边的擦过，突出的侧舰舷正是刚刚把太空梭撞开的罪魁祸首。

“这——这是——”两名驾驶员一脸惶恐地发现到，他们所处的这片宙域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被为数上百艘的战舰填个满满的，行进中的漆黑色军舰舰身替代了原本的闪烁繁星成为主要背景。

“这里是帝国军第一舰队，由现在起我们的舰队要在这个宙域内作停留，为了确保安全，所有民用太空梭请自行清场！——重复，为了确保安全，所有民用太空梭请自行清场！”眼前的帝国军护卫舰利用民用频道在这片宙域中发出警告。

五百艘帝国战舰很快便在X-18999太空殖民地的宙域外围展开，虎视眈眈地面对着这个拥有一定自卫能力的半要塞式太空殖民地……


“复仇者-I”号的舰桥上，希罗、多诺、卡多鲁三人看着映在屏幕中央的X-18999太空殖民地，这个只完成了一半的太空殖民地看来还没有任何一方的军队驻守，防卫处于真空状态。

“我们的舰队要攻进去吗？”双手背在身后的卡多鲁问道。

“虽然没有驻军，但控制殖民地的人只要有这样的意思，他们仍然可以利用殖民地的自卫功能来与我们抗衡，这样一来对已经是受创的我们来说很不利，强攻不是好办法……”多诺否决了这个提议：“X-18999是一把双刃的刀，我们一方面需要它，一方面也得防着它。”

“……到底是什么会让你会有这样‘慎重’的看法。”希罗认识他已不是短时间的事，他多少了解多诺的办事方式——把所有因素归纳起来，再作足够的分析后才会有正确的判断。

“是因为控制X-18999的人物——行政官的力奇奥·巴顿。”

“……我听说过这人的名号，典型的投机取巧者。”希罗皱皱眉头，他对这类人物的印象实在是不良。

“力奇奥在过去是靠雷诺的扶植才能够壮大他自己的巴顿财团和当上X-18999的行政官，所以对于他会在这次内乱中倒向哪一方，我想要猜测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困难。”

“这人也是典型的墙头草……”希罗冷嘲道。

“分析下来就是不能够打草惊蛇。”卡多鲁得出一个结论。

“先镇着力奇奥，别让他轻举妄动，我们的舰队就暂时不可以有任何动作……”多诺的视线移向希罗：“我们的计划或许是冒险一点……希罗，你愿意做吗？”

“说吧——”希罗的双手交叉在胸前，等待着多诺的说话……


《2》

六个小时后，一艘战舰从帝国军的舰群中脱出，朝X-18999殖民地的太空港方向驶去。

“这里是帝国军第一宇宙舰队旗舰‘复仇者-I’号，我们是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的警卫舰只，公主殿下准备在贵殖民地上稍作停留，希望贵方能够给予入港的导航。”

一则简短的讯息发至X-18999殖民地的太空港管制中心内，然后很快便传递到力奇奥行政官的私邸里头。

为这个讯息而吃惊不已的力奇奥慌乱不堪地赶到太空港时，那头的战舰已经在引导下驶入港口里。

“噢，原来是莉莉娜公主殿下，臣等有失远迎，请望公主殿下见谅。”瘦削的力奇奥卑微地低下他那光秃秃的脑袋，向正在走下舷梯的莉莉娜致歉。

跟在莉莉娜后边的希罗脸上虽然没作出什么表情，但他以冷冷的目光盯着力奇奥那近乎作戏的姿势。

“不要紧的，行政官。”莉莉娜以柔和的语气说道，她步下舷梯后跟力奇奥和其他前来迎接的行政官员握手。

希罗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逐一打量着这群官员们。

介绍完双方的随行人员后，力奇奥便在太空港准备好车队把莉莉娜他们送到酒店去休息。

希罗支开了力奇奥派来的司机，唤来一名随行的中尉军官：“加隆，由你来驾驶公主殿下的座车。”

“明白了，少校。”高大挺拔的加隆是一支刚由卡多鲁指挥组建的“公主警卫旗队”的队长，他和其他几十名士兵一起专门负责保护莉莉娜的安全。

希罗上车坐在莉莉娜的位置旁边，驾驶席上的加隆则发动车子。

“现在的情况来看，力奇奥还来不及动作，不过一会儿以后，等他反应过来就很难说了。”希罗沉声地对莉莉娜说道：“你向他表明我们的立场和目的，不管他答不答应协助我们也没关系……我们会办妥接下来的事，你只要随着我一起行动就足够了，清楚没有……”

“我知道。”莉莉娜盯着他冷峻的侧面，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到他温暖的手背上：“我也只有……相信你们，希罗。”

希罗没有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也没有打算要放开她的手，另一方面，他的思绪亦已经奔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3》

莉莉娜一行人刚刚抵达下塌的酒店后不久，力奇奥便迫不及待地前来“晋见”。

莉莉娜大概地讲述了她想解救自己的父皇后重新建立惑星帝国的路向，而力奇奥则信誓旦旦地保证到自己对皇帝陛下和卑斯赖多家的忠心耿耿，并花费了半个小时来“斥责”雷诺的叛变行径——

希罗没有多余的耐性来看耍猴戏，他一直在留意着四周围的异动，直到力奇奥离开酒店后的两个小时，负责监视着酒店周边环境的加隆前来向他汇报说——

“酒店里头突然间出现很多殖民地当局的武装特工，而且他们还在酒店外围设下了封锁线。”

闻讯后，希罗立刻利用不会被截听的军用无线电台接通还留在空港中的卡多鲁：“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港口里的监视人员增加了不少，而且还有携带着武器的人混杂在人群中。”卡多鲁在“复仇者-I”号上回答道：“还有在半小时前，我们截听到一个发去斯克尔特的秘密通讯，具体的内容正在破译中。”

“力奇奥之前耍的小把戏是要拖延我们的时间，他才可以趁机去通知雷诺，好让雷诺把我们一网打尽。”

“现在是要按原计划进行吗？”这是这着险棋的关键，一步错便全盘皆输。

“对！立刻！”希罗简单而决然地回答道。


切断与卡多鲁的通讯后，希罗刻不容缓地步出自己的房间，向只有几步之遥的莉莉娜房间走去，只见加隆和几个警卫旗队的士兵都手上持枪地在门外站立着。

“怎么样？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吗？”希罗拨出配枪，走到他们身旁问道。

“是的，我们刚刚才发现，酒店内除了力奇奥的武装特工以外的其他人都被疏散了，电梯也给切断了电源，现在这几层楼都已经是人去楼空的。”加隆冷静地把最新的情况报告一次。

希罗没有再说话，他意识到将会有什么事发生后便敲敲莉莉娜的房门：“公主殿下。”

“……希罗？发生了什么事？”莉莉娜打开门探出头来。

“没时间解释了，请你立刻随我们一起离开。”希罗把门拉开，镇定地对她说道。

莉莉娜看见他和身后的几名士兵都是手上持着配枪的，她便知道这是为了何事——把原本的疑惑吞回肚子里，莉莉娜迅速转过身抓起床上的一件外套披在单薄的身子上：“好，我准备好了。”

“我们走吧。”希罗示意加隆他们殿后，自己和两名士兵走在前头，让莉莉娜呆在队列的中间。

当一行十人走到酒店的二楼时，楼梯的彼方传来阵阵的脚步声——

“是什么人在那里？”一个男人喊叫道，他的身后跟着几十个手持武器的黑衣人。

“走后备通道那边。”希罗见此路不通后便当机立断道，然后一转身拉着莉莉娜向旁边的后备通道走。

“站住！别跑！”男人的话未完，已经有数十发子弹从楼梯下朝着他们射来。

“砰——砰——”

“别看后头，快。”希罗紧紧地以一只手围着莉莉娜，冒着横飞而过的子弹，他撞开后备通道的门。

加隆和警卫队队员们在门前停下，找到各自的掩蔽物后便举起枪向着追击者射击。

希罗和莉莉娜抛开身后的枪战战场，两人在通道上狂奔之际，眼尖的希罗发觉到在通道出口处出现的人影在反方向上朝着他们逼来——

“不好，给堵死——”希罗拉着莉莉娜停下来向周围看看，狭长的通道两头都被对方堵住了。

“靠后站一点。”他对莉莉娜说一句后，便举枪朝通道旁边的玻璃窗户射击——

“呠——”玻璃碎片溅满了一地，希罗探头看看窗户外距离只有十公尺左右的地面。

“跟我来，不会受伤的。”也不管莉莉娜有没有意见，他转过头便把她横身抱起来，在追兵们逼近之前来到窗户旁边：“我们要跳下去了——”

幸好下头是质地比较柔软的人造草地，从二楼上跳下来的两人都没有摔着，希罗也顾不上接触地面时而阵阵痛楚的背部，他站起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赶快弯下身扶起莉莉娜。

“他们在这里！”一名在不远处的武装特工向着他们冲来，但随即被希罗甩的一枪击倒在地。

“跟着我。”希罗一边保护着莉莉娜，一边用手中的枪跟企图接近他们的武装特工对射，虽然对方的人数比较多，但希罗身为军人的射击素质却是比他们高出好几倍。

正当希罗换完最后一个弹夹的时侯，一辆车从武装特工们的背后方向冲过来，把几个挡在前方的倒霉鬼撞飞后，“吱”一声地停在希罗和莉莉娜的面前……

“公主殿下，少校，你们没事吧？”驾车的正是刚刚与他们走散的加隆：“请快上车吧，我们离开这里。”

“拜托了，加隆。”待希罗扶着莉莉娜坐到车上后，加隆便踩尽油门从武装特工们的火力包围圈中冲了出去——


车子穿越了几条大路后，朝着太空港的方向急促驶去，但在一个十字路口迎面碰上了突然出现的一队装甲运兵车队，加隆反应极快地踩下刹车，车子才好不容易在装甲车队列的跟前停下来。

“是……是力奇奥的人？”莉莉娜不安地说道，她看见从前方的装甲车上跳下来了整整一个连队的装甲步兵，而且很快地以保护的队形在车子周围形成一个包围圈。

“……不……我们安全了。”希罗叹了一口气，装甲车上出现了一个他所熟悉的身影——卡多鲁在装甲车的指挥席上露出半个身子，如释重负地向着他们挥挥手……


《4》

卡多鲁所指挥的九个装甲步兵营在很短的时候内，不费任何功夫便完全占领了X-18999殖民地的太空港，然后挥军前往莉莉娜和希罗所在的酒店，因为之前力奇奥发给斯克尔特的通讯给卡多鲁截获，得知力奇奥的阴谋——准备在拘禁莉莉娜后再联同雷诺一起对付他们的舰队，而且已经开始付诸实施了。

他们的援军来晚了一步——所幸的是，尽量力奇奥已经展开了行动，但希罗和莉莉娜仍旧得以安然地逃脱出他的魔掌。

随后，卡多鲁带着士兵们冲进了力奇奥的私邸，却发现那只老狐狸已经早一步逃跑了，留下一堆堆燃烧中的文件和惶恐失措的秘书官，卡多鲁只好下令逮捕力奇奥手下那些支持投靠雷诺的官员们，并控制了X-18999的行政架构。

与此同时，在外围宙域布署的多诺舰队亦开始行动，把X-18999的所有自卫设施和遥控卫星的控制权一一夺过来，并且在宙域内拦截了大批在绑架公主一事败露后企图逃窜的力奇奥党羽和携巨额资金潜逃的巴顿财团干部——唯独就是力奇奥本人没有出现在逮捕名单中……

希罗把司令部移动到已经人去楼空的殖民地行政大楼里，然后宣布在殖民地内实施一定时期的军事管制，随即命令战舰舰群进港，让自“马卡亚”战役后便一直处于流浪状态中的部队好好地整休一阵子。


“就由这里开始……”

战火再度被燎起后，褐发的少年才第一次有机会脚踏在这片人造的大地上，抬起头仰望浩瀚的星空——

“还有很长的路……这里只是其中的一个前进点……是吧……”



五、双神会

《1》

宇宙历001年——
人类为了追求新的可能性而离开地球开始进出宇宙。但是，由于种种的传染疾病、开发中殖民地的不安定等这些主要因素，导致殖民地计划发生了多起失败。并且由于殖民地之间的纷争，也经常发生冲突。

宇宙历002年——
由于位在拉格朗治点建设的L1殖民地的完成，长久以来的殖民地计划终于看到了最初的成功案例。之后继续形成了被称为殖民地群的，在轨道上的殖民地集落。
另一方面地球国家间的纷争又再度开始频起，长达一个半世纪的战乱时代到来了。

宇宙历133年——
地球各国做为解决纷争的手段，便试着着手筹划“地球圈统一同盟”，做为维持和平的力量而创设了同盟军。但是，同盟军却是利用压倒生的军事武力压制纷争。

宇宙历130～140年代，地球圈的纷争渐渐平息，同盟军为了组织本身的存续向诸小国（包括殖民地）挑起战端。

宇宙历144年——
为抵抗地球同盟军的进攻，殖民地联合军成立，联合军主力依靠高科技的战争武器，压倒同盟，并与地球同盟签订了独立宣言，同年6月，殖民地宣告脱离地球同盟享有主权独立。同年12月，地球暴发大规模暴动。同盟进开始对地球进行军事镇压。

地球统一国家同盟成立。

宇宙历146年——
殖民地暴出卑斯赖多帝国政权，联合军陷入内战，卑斯赖多政权压倒群雄，于同年建立卑斯赖多王朝。地球统一国家同盟立刻以此为由撕毁所谓联合军与同盟签订的主权独立。大举兵犯，经内乱元气未恢复的卑斯赖多帝国军大败。


《2》

宇宙历194年……

“伊修塔”舰的舰身笔直的罗列在一排整齐的同盟军舰内，漆白的的侧翼有一个大大的同盟军标致，镀金的，虽然有点掉色，但仍然冠冕堂皇。

排着队，一步步向它靠近的年轻军人们，偶尔与下面的人挥手，偶尔又同旁边的伙伴低声交谈，没有感觉要上战场的悲壮，倒有些像要去哪里同平民们搞联欢。没有人相信这一战会输，多出敌人一倍的兵力，光这一点，多数的士兵与指挥官们都高枕无忧。

捏死他们就像要捏死一只蚂蚁。听腻了这些论调的年轻的军官，顶着招摇无比的长辫，神情懒散的像一只刚晒过午后太阳瞌睡的猫。

“伊修塔”冲出宇宙进入航行轨道后，他迫不及待的躲去舰内某一处，晃荡着脑袋玩他的电子游戏。直到手腕的计时器响起，他丢开手中游戏，摆摆手走到“伊修塔”舰尾。那里呈半圆形的尾部全部为透明材质，寂静无声的宇宙仿佛就在那一手所隔之处，安静的等待着。

他找了处坐下来，根据航道，在一分钟之后应该会经过月球，他喜欢近距离的观望那巨大的天体，因为曾经某个人告诉过他，在宇宙看月球那像个坟场，苍凉无比。

迪奥·麦斯威尔（DUO·MAXWELL）同盟军中的新锐，有着无比灿烂笑容和迷一样经历的男人。身世为麦斯威尔教会的孤儿，没什么特别另人吃惊的背景。是不太需要注意的人物。但在不知不觉一回头发现无论是何种九死一生的状况，他都平安无事，在谁都还没注意已经晋升到将官级的最年轻军官。同盟二大骁将，二大笑将之一，另外还特别拥有一个外号，不知是起于何时，又怎么流传开去。人称他为“死神”。

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喜欢玩各类电子游戏，并且在最短时间内通关。时常改写不喜欢的情节与故事。制作过几个自己的游戏，没有一个被投放市场。原因是最终的BOSS是不死怪物，从天亮打到日落也KO不掉。属于没结局的游戏。

和游戏一样，他的无结局悲剧还持续在女性交往上，和自己同期的好友骁将之一的索洛·麦斯威尔（SOLO·MAXWELL）同时相遇笑将的同盟唯一女性军官芙蕾·林（Fllay·LIN）。若有若无的三角关系，虽然情愫暗生，但出于男人的友情，在有人倒下之前，他认为这种平衡是无法打破的。

一分钟后，月球那苍凉的的一面，完整，清晰的掠过眼底，他记得芙蕾的话，月球是个坟场，没有梦想与感情的地方。他为她特地来看月球，手中的相机不定时的留下一个闪烁。但他想，也许这就是他的坟场。

X-18999，同盟军为这个卫星存在的某些不安因素而如坐针毡。急急下令举兵攻打，大军数目为自己所在的第一舰队，索洛所在的第三舰队，和芙蕾的第七舰队。形势上，同盟已经是胜券在握。任何明眼人都知道，谁优谁劣。只有某些犯痴的傻儿会不知天高地厚的说出些呆话来。

迪奥无意识的自嘲着一笑，自己就是那个犯傻的痴儿，硬是举着某些被人忽略掉的的危险性去碰个钉子，徒遭人笑话，还惹来一头的训斥。

他正准备离开时，突然手腕的通讯器又亮了红光，一打开，对方的立体形象立刻跳跃而出。

“索洛，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他一边找一墙壁靠下，一边问对方。

“不乐观。中将完全不采信的我的意见。”

“你那边也是吗？”他无意的搔了搔自己的脑袋。

“唉？你那边也是？连你，‘死神’的意见也被驳回了吗？”

迪奥无奈的耸耸肩，手腕上通讯器的人物表情也一路下跌。

“幸好芙蕾临时没有出征。”

“咦？芙蕾没有来吗？”迪奥吃了一惊，从接到命令起就没有见过她，确实可疑。

“呃……是啊……怎么说呢？迪奥，我向她求婚了……”

“她答应了？”

“是的，回去就结婚，是这样说的。所以她忙着婚礼的事。”

这一时刻他想像了无数次，真正来临时却真的非常平静，虽然酸到想掉泪，但眼睛很争气的没有半点水气。

“是吗？恭喜了。”

“谢谢。”

“另外，索洛，如果一旦事态向我们预料发展，你要懂得只顾自己足够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我明白。”

“嗯！”

“嗯！”

通讯在双方的默许中断了，迪奥在静默的宇宙边缘，游戏结束了。

终于有了一个结局。

手腕的通讯储存器上还亮着灯，随手一按。

“同盟兵分三路进攻18999，敌人未必认为这是个压力，相反他们会利用时间差与同盟分散兵力的潜在危险，予以各各击破。”

指间轻挥，资料显示删除。宇宙还是那个寂静的宇宙。等待着最艳丽的血祭时刻。


宇宙历194年，迪奥·麦克斯威尔少将，22岁。为同盟军进攻X18999第一舰队司令官，首席幕僚。



六、弁翦

《1》

自从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在L3宙域的演说通过泛用高频在帝国境内进行广播后，溃散在各地依然抵抗着同盟侵攻的帝国军残存部队仿佛呼应号召似的，纷纷向逆反的军务大臣雷诺摊牌，将领们转而效忠作为皇室遗孤的莉莉娜，并率领舰队前往X-18999殖民卫星进行集结。

短短的六天内，已经有近两千艘的帝国军战舰赶赴到X-18999附近宙域，与随莉莉娜一起驻扎在此的第一舰队会合。

虽然挫败了行政官力奇奥·巴顿的谋反和成功镇压X-18999，但却让主谋的力奇奥逃脱出X-18999后藏匿起来……

以多诺的话来说，力奇奥只不过是宇宙中的一条小虫子，就算苛存下来日后也成不了大气——但眼睁睁地看着力奇奥从手心中溜掉的卡多鲁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隐隐地预感到，放走了力奇奥就等同放虎归山——日后所发生的事证明了他当时的预感并没有一点儿差错……

不过接踵而来的繁重事务，让卡多鲁把追捕力奇奥的事暂且放下，在完全镇压X-18999殖民地后，他便负起了整个殖民地的行政管理，虽然只是暂时性的职务，但卡多鲁干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渐渐地显现出他在行政管理方面的优秀资质。


“卡多鲁跟我们不同……我们只是作为纯粹的军人而存在，他则不是……”来到设在行政大楼内司令部的多诺，望向玻璃窗外的殖民地街景：“或许以后的和平时期里，更加需要他这类人，而不是我们……”

“和平时期吗……”办公桌后的希罗低喃着，仿佛他压根就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个方面上的问题。

“和平，能够有那一天吗……”多诺把手交叉在胸口前：“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他的视线转移望向希罗。

“只是被玻璃碎片擦伤了一点而已。”希罗那天能够和莉莉娜一起挣逃出力奇奥的绑架阴谋也真够惊险的，而当初提出用计引诱力奇奥，然后借机镇压的人正是多诺本人——结果机关算尽了，他们的冒险亦成功了，当然无意中当了一回诱饵的莉莉娜至今还是被蒙在鼓里的。

“说老实话，对于公主殿下……也只有你有这样的能力了。”多诺一语双关地说道，很明显的，他所指并非完全是这次的这件事……

希罗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话背后所包涵的另一层意思，但他没有对此给予任何回应亦无须作任何回应——他的思绪一直都不在这个方面上，也从来不会放在作为军人本职以外的任何东西上面去……

与即将成为宿敌的迪奥·麦斯威尔相比之下，希罗在军务以外的生活犹如一个清教徒一般枯燥乏味，自从与尤尔家脱离了亲族关系被逐出家门后，他便把心思一直放在为自己仕途的添砖加瓦上，别人花费十年、二十年功夫得到的成就，他利用短短的六年、七年便能够得到——虽然在这个由门贵阶级说了算的国度里，没有家族背景的人所作出的努力往往都是功亏一篑……


“叩、叩——”红木大门上响起了敲击声打断了希罗对往昔以来的沉思。

“进来。”

“长官，积达·卡恩少尉报到。”一名大概只有十九、八岁的青年军官推开了门，生涩地向在场的两名指挥官举手敬礼，他是新任的舰队司令副官：“……外围的哨戒艇来电，又有五十艘友军的战舰抵达附近宙域，他们表明来意说，是准备归顺莉莉娜公主殿下的部队。”

“谁做带领的？”在这几天内，不肯听命于雷诺在斯克尔特的“帝国政府”的数万帝国军部队纷纷投向以皇族遗孤之名成军的莉莉娜公主旗下，使得X-18999殖民地周边的驻军大幅度膨胀，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与同盟军的交战中受到重创的舰队，当得知正是雷诺开放边境让同盟军进入时，这些在战斗中损兵折将的帝国军舰队便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出卖，愤然地转投到莉莉娜和希罗他们的阵营，形成一股对雷诺的“讨逆”力量。

没能够完全消灭掉帝国军舰队的中坚主力和成功拘禁莉莉娜公主，这两个因素现时混在一起便成了雷诺致命的失算……

“领航的是‘德拉桑’号战防舰，是拉尔夫·卡多上校的编队。”

“拉尔夫……”多诺闻言后有所反应，拉尔夫·卡多这个名字——正是在六年的“六日战争”中，和多诺一样幸存下来的那八名军校毕业生之一。

“独臂卡多嘛。”希罗则是知晓此君在帝国军中的另一名号，当时他身为装甲步兵的一员便听说过，装甲步兵中尉的拉尔夫·卡多在与同盟军的近身战斗中被敌兵的战斧砍掉了一条右臂，但这名年轻的装甲步兵连队长咬着牙根，撑着仅存的血淋淋左臂与包围他的八名敌兵搏斗，砍下了其中七个的脑袋后才被援军救下了火线——“独臂卡多”的大名就在帝国官兵中流传开去。

“是的，他们的舰队已经准备入港。”积达如实地汇报道。

“希罗，我到港口一趟去。”多诺和拉尔夫自“六日战争”后亦结下了私交，他与拉尔夫一起并肩作战的时间甚至比和希罗的还要长……另一方面，拉尔夫所在舰队负责的是斯克尔特防区，多诺就把两个留在斯克尔特的人托付给拉尔夫照料着，自从由战败至来到X-18999后，他便一直想得到关于斯克尔特的讯息……

见希罗无声地点点头后，多诺便转过身走出了办公室。

“另外，关于在空港船坞内的那艘待建中的‘冥王星’级战防舰……”积达继续向上司报告道：“按照阁下的意思，解决了资金问题后，很快会在近期内完工。”

“是‘翔翼’号……”当他带领着舰队进入太空港时，就被那艘静悄悄地停泊在旁边巨型船坞中，有如昂首飞翔的海鹫般纯白色的舰身所吸引，他召来了原本力奇奥手下的官员，细问后才得知这艘只完成了一半，被命名为“翔翼”号的战防舰是由力奇奥掌控下的“巴顿财团”所属军工企业制造的，准备献给雷诺做座舰的新型战舰——用不着怀疑的，力奇奥在这个中间又可以从出资购舰的帝国军务省那里抽掉不少的油水。

“狼狈为奸……”希罗一边暗地里嘲讽道，一边命令接手这艘战舰的建造工作——不过战舰建成后的主人是他自己，而不是雷诺……

“让卡多鲁从原本的财政预算中拨出一批资金过来，就说这是军方的军用物资购置费用，战争结束后会连本带利地还给殖民地。”希罗想一下后再补充：“对，还有充公了的巴顿财团财产也可以，反正是那只老狐狸留下的东西，就由他来承担一部分责任吧。”

“明白了。”得到批示后的积达点头行礼后便退出办公室。


《2》

“雷诺那条老狗，在临归西前还咬了我们一口。”蓝黑色头发的青年军官不以为然地比一比他那只仅存的左手，以戏虐的语气向身边的僚友说道：“真想不到，早知道我就应该在斯克尔特时用我这只手把他给捏死……”

“那只会弄赃你那只闻名于世的独臂。”多诺对于拉尔夫的玩笑只是一笑置之：“不过幸好，这次我们大家还能够保住性命，比‘六日战争’的那次幸运得多，该保留下来的人都保留了下来。”

“大概要拜公主殿下的感召所赐罢。”拉尔夫和多诺现在正是一起前往竭见莉莉娜的途中，因为公主殿下要求亲自接见那些带兵归顺的帝国军将士们。

“……你我也知道，单靠她本人根本不可能成事，或许连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多诺低声地呢喃道：“但扶持她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而且，日后她是拥有这样的统御能力的话，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无妨的……”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至少我们的指挥官目前是这样看。”

“希罗·尤嘛……如果他有显赫的家世的话，凭他的能力一早已经走到比我们更高更远的地方……也难怪，他以前可是我们装甲步兵连队中的最后一个处男，这一点倒和那位公主殿下挺相配的。”

多诺听到拉尔夫的话后不由地皱皱眉头，但也没有再多作声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了，他只想知道自己比较关心的话题：“对了……卡多，你从斯克尔特撤出时，嘉芙莲她们怎么样？”他指的是自己留在斯克尔特的姐姐和女友。

“……临撤离之前的几天我还见过她们，她们都过得很好。”拉尔夫知道这位老朋友始终最关心的是什么：“放心好了，我已经让留在斯克尔特接应的人好好地照看着她们的。”

“嗯，我只是担心——如果让雷诺知道她们是我的亲族的话……”

“男人嘛……有时侯也顾虑不了这些，要干大事的就得准备好听天由命吧。”拉尔夫的举起独臂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吧……”


《3》

结束了莉莉娜公主与拉尔夫等几十名率部归顺的将领的接见会面后，众人纷纷步出作为会面场地的行政大楼礼堂。

“尤少校——”公主在希罗身后唤道：“希望你可以留下来。”

希罗的脚步停下来，看看旁边的多诺，多诺会意地朝他点点头，然后便步出礼堂并伸手带上了门。

“你们也先退下去，我和尤少校一起便可以了。”莉莉娜对站立在身后的警卫队员说道，警卫队长的加隆中尉闻言后，就转身带着几名部下从旁门里退出去……

礼堂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公主殿下……”

“希罗，对了，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希罗？”莉莉娜褪去刚刚会面时所持的严谨神态，恢复一个才刚满21岁的少女应该有的轻松表情：“上次的时候，没有经你的同意便这样叫唤你的名字，有点不太礼貌……”

“你用不着在意这件事……”希罗呐呐地回答道。

“但我一直想对你说……谢谢你当时救了我。”

“这只不过是我的职责所在，就算是警卫旗队的士兵们也是在拼命地保护着公主殿下的安全。”

“希罗……你知道吗，在雷诺发动政变前的一天，我还只是一个呆在国立大学图书馆里的普通女大学生，一直以来，我需要的是朋友，而不是部属——到今天这个地步亦非我所愿，我没有想过要你们为我而拼命，从来也没有需要过别人为了我而搭上性命……”

“……殿下，正如你所说的‘非我所愿’，我们的效忠对象只是你，而非你的意愿。”希罗低沉地道出实情。

莉莉娜愕然了一阵子，然后不惑地看向他：“但，希罗……我希望……至少你可以尊重我的意愿……不要当我或者诺尔亚贝惑星帝国的棋子……”

“我明白了，殿下。”希罗的双眸中掠过一抹寒光：“我曾经誓言过的……我会办得到的……”

对于这谜一样的说话，莉莉娜一时间没有领悟过来背后到底是什么涵义——直至日后，他们两人之间转变成了另一种关系后，她才深切地了解到希罗这时候说的这句话究竟何解……

但她接下来的回答却是有意无意间地揭示着两人的将来——

“我……希望在你的走向达成誓言的征途上能够一直地陪伴着我……作为彼此之间的承诺，希罗·尤少将……”

听到莉莉娜对自己称谓上的改变，希罗的身体微微地颤动一下，沉默半晌后他便深深地低下了头……


《4》

宇宙历194年6月29日，在X-18999殖民卫星的莉莉娜公主代表卑斯赖多皇家颁发了第一道行政命令——对于在“马卡亚”战役和其他对同盟军及叛军的战斗中有所立功的帝国军将士作晋升和进行嘉奖。

带领第一舰队脱出包围圈并击溃部分同盟军的希罗·尤少校晋升为帝国军少将，并正式被任命为第一舰队司令官。

驱逐舰“复仇者-I”号的副舰长卡多鲁·纳巴·威那上尉晋升为帝国军中校，并任命为“复仇者-I”号的舰长。

带领第三舰队成功突围并指挥舰队攻占X-18999的多诺·班杜中校晋升为帝国军准将，并正式任命为第三舰队司令官。

拉尔夫·卡多上校以及其他有功将兵都获得一级军衔的晋升，并且利用没收得来的力奇奥家族财产对全体官兵作俸禄发放。


与此同时，在距离数百万公里外的L2地群，一支为数四千的庞大同盟军舰队已经集结完毕，开始朝着X-18999方向逼近，同盟军与雷诺达成协议的一部分，联手把这支正在逐渐壮大起来的“讨逆军”扼杀掉。

7月1日，希罗和多诺分别率领自己的舰队从X-18999出航，作为前锋布署在外围，准备迎击数以倍计的同盟军舰队。


宇宙历194年7月，第一次的X-18999攻防战即将展开……

亦是帝国军的希罗·尤和同盟军的迪奥·麦斯威尔展开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注释：本篇第五话由Lin 0撰写



七、X-18999攻略战（上）

《1》

他坐在离指挥官派特中将不远处，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迅速的敲打着键盘，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嘴角边的笑容不知躲去了哪里。

幽蓝的屏幕，各种路线图在电脑的演示下计算出大致数值。他轻轻的用中指按下确认键，图像停留在某个定格，刚伸手去拿旁边的咖啡，才发现已经冷了许久。只好苦笑。

“阁下……第三舰队的联络……第三舰队……”通迅员在他准备起身倒咖啡时，突然回身向在他不远处的派特中将报告。成功使他已起的半个身子，又粘回了椅子。

“第三舰队受到攻击！”他的声音并不太大，但全舰内立马人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个个将视线转到指挥官席上。

迪奥下意识的收紧了捏着纸杯的手，浓黑色的液体少许的溢出。第三舰队是索洛所在舰队，以现在的情况来计算，顾不得擦去手上沾着的咖啡，手指在键盘上一阵乱舞。

生存的希望是零。救援的希望也是零。敌方的指挥官是希罗·尤少将，一个不容许敌人有空隙介入的帝国冷酷用兵家。虽然官阶并不高，但在同盟的情报档案里是头号注意的人物——刚刚在马卡亚一役中挫败同盟军全歼帝国军舰队策略的男人。

另外，按照最新的情报，在X-18999的还有帝国军的另两位头痛人物，比较擅长于谋略的多诺·巴顿准将、素有“独臂骁将”之称的拉尔夫·卡多。帝国军的少壮派精英都几乎聚会在X-18999，这场仗打起来，同盟先是轻敌在先，后又分散兵力，现在又加上帝国最冷静的战略分析家，这想不败也难了。

“少将！”另一边，僵在指挥席里的派特中将，脸色铁青。

“是！”迪奥站起身回应长官。

“以你看现在的情况呢？”

“以下官的看法，敌人不认为现在他们所处劣势，反而利用我们分散兵力，包围圈未完成前先予以各个击破。他们之所以先选择第三舰队，第一，第三舰队的路线离他们最近，第二，第三舰队的兵力最少，宇宙兵力较陆战兵力配备相对来说要少。第三，第三舰队的新兵人数占兵力人数的三分之一……”

“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想知道，少将，你现在认为怎么做才是最好？”

“怎么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理论上已经不应该再去营救第三舰队了，然而，情感上，他想救索洛。

“少将？”

“阁下……我们应该立刻和第七舰队汇合。”

老中将的眼神锐利的扫过他，“听说，少将的好友在第三舰队？放弃他也无所谓吗？”

“我们别无选择，赶过去战斗已经结束了。然而，如果那样做，接下来我们会有更大的牺牲。”

老中将紧紧的盯着他，看着他那张难得秀气的西方面孔，他轻声叹了口气，“少将，第三舰队未必会被他们打的无还手之力。第三舰队的指挥官也是我的好友。”

迪奥无语的坐回原位，他低着头，不出声的握紧拳，咽下咬碎的愤怒混有淡淡的血腥味。

索洛……不要无谓的为这场无意义的战争牺牲。不要陪这些人一起自杀。你一定要活下去。


《2》

第三舰队——

“阁下，无法补捉敌舰？”

“格里斯号，帕里特号，黎明号失去联络。”第三舰队的舰桥一片混乱，指挥官已经完全失去对战场的把握，只能任由敌军的炮火吞噬一艘艘同盟军舰。

“阁下！撤退吧。现在撤离和友军会合，我们还不会输。”年轻的军官，从摇晃的厉害的舰内一路赶到舰桥。

“你要我撤退？你要我做逃兵？？你叫我用什么脸面去面对其它人？”已经被混乱的现场搞的精疲力尽的指挥官，暴怒的对提出下策的军官，一顿叱斥。

“这不是只有您脸面的事？中将。这是全舰队的人命。我们不能为了你的脸面陪葬。”年轻的军官愤怒的说着。

“你说什么？你这个叛徒？抓住他，抓住这个扰乱军心的狂徒。”被戳到痛处的指挥官，怒不可揭的扬着手势。

一群士兵将他按倒，贴着冰冷的钢板，他突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像透凉的冰剑穿透了身体，思绪可以无休止的扩大，想到了和迪奥初遇的时候，想到了和芙蕾初遇的时候。想到那枚硬币上下翻动的命运。想到了她说好时自己将她抱起漫天翻飞的裙摆。

一场浮华的美梦，他笑了，眼泪从那微笑的嘴角流过。

“再见……芙蕾。活下去……迪奥。”

“阁下，杜瑞号撞过来了……来……不及回避！”

黑暗与热浪来袭之前，闭上双眼，她艳红的长发，她暗红的雪纺碎花长裙，她粉色暗香的红唇。那片惊人的红色……


《3》

第一舰队——

当他们赶到战场时，眼前只剩下漂浮在无边宇宙的第三舰队残骸，凌乱而寂静。像所有留在战场上的尸体，丑陋又血肉模糊。

“伊修塔”的舰桥里一片沉默。他们向漂过来的军舰残骸致军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派特中将无力的倒在指挥席上，“他是个好军人……他是个好军人……”

“他是个好军人……”重复着他的话，迪奥笑，齐指着眉间的五指，似乎连抬起都那么困难。

“阁下。收到第七舰队的联络。他们受到了攻击了。”

“什么？”

迪奥的嘴角扬起微微的苦笑，他回头看脸色苍白的上司。突然，老人的身体无力的向一边倒去。

“阁下！”比谁都快的移动，迪奥在老中将身体快要着地的一瞬间扶住他。

“那么完美的方案。为什么？为什么？”低语声音不断的从他的唇边溢出，“少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带他们回去。好好的带着他们回去。”

“阁下！快联络军医。”迪奥一边帮着老中将做基本急救，一边朝旁边的人说。

“是。”几分钟后，军医赶到。

“是急性心脏病。看情况需要长时间的稳定治疗。”

舰桥里静默的看着自己的指挥官被抬走，然而此时他们还没有上战场，真正的生死还未来临，心却变得悲伤，见过这片狼籍的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一堆堆无生命的东西，一个个无意义的野心吞噬着他们的血肉，然后，安静无声的躺在那里，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迪奥按下通讯器，“通告全军，我是迪奥·麦斯威尔少将。再重复一遍我是迪奥·麦斯威尔少将。派特中将旧疾复发，现在由我指挥。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一定能回去。”

舰桥里的每一双眼睛都直直望着他，迪奥发现自己的言辞多少有点夸张。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长辫。坐回指挥席，开始进行最精准的战局分析，与战术演示。


迪奥正在仔细的研究作战分析图时，通讯员的声音突然传来，“少将，前方出现敌影。3分钟后接触。”

“这么快……”出乎意料的，秀气的眉微微皱起，“第七舰队，抵抗力怎么可能那么差？”

“少将！”

“各炮塔准备。和敌人相对距离保持零。”他回过神来下达指示，另外，又按通了通讯网络，“全军注意，现在我将作战指令下达给各舰，请大家务必按照指令行事。”

“少将……天顶方向出现舰队踪影……”

“什么？敌军还有援军？”迪奥吃了一惊，如果还有援军的话，那么现在这套战术就完全不可行了。

“不，少将，通讯是友军！！”

“友军？”哪里还来的友军，迪奥思索，难道是……

“第七舰队！是第七舰队！”通讯员激动的说道。

“第七舰队？这样说来的话……？”迪奥的将时间与部份路线图进行计算，他的嘴角露出开战以来难得的笑容，“看样子，第七舰队上，有个了不起的家伙。”


那个被他称为了不起的家伙，就是同盟的最高勇将，“龙神”张五飞少将。是实战前线敌人最害怕遇见的战斗形指挥官。

他穿着同盟白色为底，黑色为辅的军服，黑发潇洒的扎在脑后，有一张标准英俊的东方面孔。

他们简单的互相行了个军礼，“我是暂时代替芙蕾·林的张五飞少将。第七舰队出于对全局的考虑，认为与第一舰队汇合才对战局有最大的帮助，所以放弃无谓的抵抗。”

其实迪奥很清楚，估计是这位少将大人，把指挥官的部队作饵，而将大部队转移阵地。

“不过，看这里的情况不是很好，派特中将呢？”他继续说。

“我们的指挥官大人暂时需要休息。而事实上，情况还不算太坏。”迪奥说。

东方男子挑起一道眉，“你就是迪奥·麦斯威尔？”

“是的。很高兴见到你。张五飞少将。”他有着特别亲切的笑脸，和那个可怕的外号相着太远。五飞随便点了点头，毫不介意的接受了迪奥的抬高。

“接下来呢？打算怎么办？”一起走到舰桥后，五飞看到指挥席上的战术演示。

“这是……”

“怎么样？和你想的不一样吗？”

刚毅的嘴角划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前线就交给我了。”

“好！”心照不宣的笑在两个男人之间展开，这就是同盟日后最强的组合，被后世称为，同盟双壁。又记述为，双神会的“X-18999战役”。

三个小时候，X-18999宙域，显出两道壮丽的白光互相追尾。如那美丽的银河，舰桥里的每一个人都被这景像深深的迷住了。

“是谁说过的？战争其实也是艺术，谁能做出最漂亮的队形，谁就能赢。”迪奥随口说着。

“这话还是第一次听说。”从前线刚回来的五飞，冷不防的偷揶起他来。

“结束了呢！”坐在指挥席的男子，笑着倒低下头，看着身后靠在墙上的五飞。

“是啊……结束了。”五飞愣愣的看着眼睛的难得一见的美景。

“对方来电！”通迅官突然说。

“噢？说什么了？”像个孩子般的迪奥兴奋的问。

“期望于贵官再战……属名，希罗·尤。”

“啊……好难记的名字。对不对，五飞？怎么念来着，希……”

“希罗·尤！”

“对。希洛·尤伊。”

“是希罗·尤”

“希洛·尤伊。”

从那之后，迪奥没有发准过他毕生对手名字的发音，无论五飞纠正过多少次，他还是喜欢把“罗”念成“洛”。他说，那样好听。

宇宙历194年7月8日，X-18999攻略战在L3地群接壤L2地群处的宙域爆发，同盟军虽以压倒性的兵力出征亦已经没法逃避战败的命运，与帝国军接触后的九个小时，第三舰队已经全灭，第七舰队损伤严重，第一舰队勉强保住兵力与第七舰队残兵会合。


背后的方位，帝国军的追击部队亦趋逼至……


注释：本篇第七话由Lin 0撰写



八、X-18999攻略战（下）

《1》

银白色的流线形舰体在周围黑色护卫舰群的蔟拥下，在这片漆黑的宇宙空间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光桥。

此时此刻为宇宙历194年7月9日凌时02时45分，L3地群的K4环礁带宙域附近——


帝国军第一舰队的六百艘战舰形成战斗阵形后潜伏于环礁带中，在旗舰“翔翼”号战防舰上亦准备在几个小时后召开一次舰队指挥官的作战会议。

“就在这里……”褐黑色头发的年轻指挥官结束了一个小时以来的沉默：“为这场战斗打上句号的时刻到了……”自从踏上这艘刚刚才成为自己旗舰的新型战舰后，他的视线便一直流连于玻璃窗外的浩瀚星海。


在之前的十二小时内，帝国军舰队在以X-18999殖民卫星为中心的L3宙域布置了数条防线，以迎击企图进攻X-18999的同盟军舰队——第一舰队在攻防战中作为帝国军方面主力部队，指挥官的希罗·尤少将下令放弃与L2地群接壤边境宙域上的防卫据点，在敌我数量悬殊的情况下收缩己方舰队，避开了同盟军侵攻部队的锋芒，引诱同盟军朝着他们的纵深阵地推进，在被拖长的兵线上出其不意地把同盟军的大舰群分割成几个部分后再集中兵力逐个歼灭——同盟军的第三舰队是第一个掉入陷阱的猎物，他们的指挥官发觉到被敌人重重包围后，非但没有后撤保存实力，反而像一头莽牛般往前冲——朝着帝国军舰队组成的火力网冲去；结果在三个小时后，同盟军第三舰队的九百多艘大小战舰全数被击毁，舰队上近十万名官兵除了少数的逃脱和投降外全部阵亡，帝国军舰队方面只有十位数字的舰只损毁，二百人左右的伤亡数字——

“愚莽……”

看着战术屏幕上那些在虚空中漂浮的同盟军战舰残骸碎块，希罗冷冷地抛下了这么一句话，正是因为敌人指挥官的愚莽和轻敌，才使这场战斗成为了帝国军单方面进行的大屠杀，让数以万计的同盟军官兵不明不白地葬送掉性命。

血祭完同盟军的第三舰队，希罗便挥军朝着在第三舰队后方的同盟军第一舰队扑去，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个方向上，多诺指挥的帝国军第三舰队进行迂回，很快便和作为预备队的同盟军第七舰队面对面地碰上了，由于吸取己方第三舰队血的教训，同盟军舰队这才认真起来组织防卫对付来势汹汹的敌人，但无奈此时的帝国军舰队已经犹如出栅的猛虎般，扬起利爪撕裂了一条又一条同盟军临时筑起的防线。

这时候，“翔翼”号上接收到一段泛用高频的广播讯号——

“阁下，是同盟军方面的旗舰‘伊修塔’发出的广播讯号。”负责收集战场上流通电波讯号的舰桥通讯员如此地报告道：“敌人舰队的指挥官已经丧失了指挥能力，现在由另外的人来接手。”

“有趣，居然被逼到要犯下临阵换将这等用兵大忌……”希罗思付了片刻后：“也好，把讯号接过来，看看对方这个倒霉蛋有什么话要说……”

通讯员把麦克风打开，一把年轻且充满信心的声音在“翔翼”的舰桥内响起：“通告全军，我是迪奥·麦斯威尔少将。再重复一遍我是迪奥·麦斯威尔少将。派特中将旧疾复发，现在由我指挥。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一定能回去。”

在场的帝国军官兵目瞪口呆地听着这段来自敌方的广播，而他们的年轻指挥官更是愕然了半晌后，细秀的嘴角才扬起一个冷酷的弧度：“好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阁下，敌人已经转向了，现在还要继续追击吗？”身旁的一名幕僚问道，在指挥权交接后，同盟军似乎不想再多恋战，舰队以完美的队形转向而没有出现丝毫的混乱迹象，他们一边集中火力抵抗背后的帝国军，一边整齐有序地朝后方撤回。

“不……穷寇莫追。”希罗摇摇头：“就成全这个代理指挥官一次，暂时放他们走。”

“可是，阁下……”

“让他们后撤，和他们的预备队会合后，他们自然会再次来自投罗网的——”希罗打断了幕僚的进言，他只是一直按照着自己的计划来行事：“我们要利用他们来钓大鱼，而不能够在现在就把鱼给吓跑。”

幕僚们花费半分钟的时间思考，尔后才大概弄明白这名比他们的年纪还要小上几圈的年轻人所把持的心思。

“没有问题的话，与敌人脱离接触后，就把舰队的航标拟定为K4环礁带宙域，作为我军下一个集结地点……”希罗转过头来，缓缓地问向身后的副官积达中尉：“对了，刚刚那名进行广播的同盟军代理指挥官说他叫什么名字？”

“迪奥·麦斯威尔少将，阁下。”

“……以我的名义，给他发一个讯息；就说，希望还有机会再次交手。”

“阁下，这个……”积达为长官的行为感到不惑。

“没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够做到像他对部属们所承诺的，能够在下一次交手前活下来。”希罗素来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他低声地喃道：“迪奥·麦斯威尔……或许在今后的日子里，对于我们或者同盟来说，都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物……”只是凭借着自己一直以来都准确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男人将会成为在他的征途上一个极其重要的存在。

“我明白了……阁下。”积达敬一个礼后便转身向通讯员席走去。

X-18999攻防战的第一阶段至此亦暂告一段落……


《2》

在希罗下令放弃追击同盟军第一舰队的差不多时间，多诺指挥的帝国军舰队在同盟军后方宙域与预备队展开的激战亦告结束了……

多诺的舰队占据着优势和主动，由始至终都以强大的火力压制着同盟军，并俘获了同盟军第七舰队的旗舰和司令官——

但是……

“你们的舰队都到哪儿去了？”多诺皱起眉头向其中一名俘虏问道：“你们第七舰队一共一千艘战舰——为什么和我们接触后只剩下四百多艘？”他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这场战斗会如此地轻松……

“跑了……”被俘的同盟军军官颤抖着回答道。

“什么？跑了？”多诺觉得这个答案有点耍弄他的意思：“你们的司令官干什么的？竟然会让自己的部下临阵脱逃？”

“是那个姓张的……把司令官撇下后带着部队后撤……那些家伙，那些家伙们居然不顾司令官下达‘全体玉碎’的命令，跟着那个姓张的懦夫一起跑了……”

“哼——”多诺大概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在先前的战斗中，同盟军第七舰队也像第三舰队那样朝着他们的火网里头钻——看来同盟军这两支舰队的司令官都是属于希罗口中所说的那种空有一股“愚勇”的莽夫。

“只有下命令让自己的部下跟着一起‘玉碎’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懦夫。”暗地里，他对那名胆敢无视指挥官的愚蠢命令而使舰队保留下来的同盟军军人感到有点钦佩：“……我以作为你们敌人的立场告诉你们，只因为那个姓张的指挥官所作的决定才真正造成我们现在的困扰，明白了没有……”


重新整理舰队和清理战场的工作结束后，多诺便带领着一千二百艘帝国军战舰在附近宙域开始搜索逃脱的同盟军第七舰队残部，在接近7月9日零时的时分，雷达捕捉到同盟军第七舰队残部与从前方退下来的第一舰队会合。

正当多诺思索着应不应该对这两支元气大伤的敌军舰队作出致命一击的时侯，通讯员匆匆地把一份刚刚接收到的讯息报告给他——

“希罗·尤少将的命令，要求我们第三舰队迅速前往K4环礁带宙域与他们会合。”

“……他想干什么？”多诺单手托起腮，眯眼望向在雷达屏幕上会师的敌军舰群：“是想在这个关节眼上再来一手故纵欲擒。”领悟到希罗的意思后，他微微地扬起嘴角。

“全体停止追击，改变航向，迅速赶往K4环礁带宙域。”

在年青指挥官的一声令下，黑色的舰群放弃了一直追踪着的猎物，纷纷调转舰身朝着新的座标驶去。


《3》

几个小时后，参加这次战役的帝国军舰队基本上在K4环礁带宙域集结完毕，舰队的司令官和各编队的指挥官都被召集到旗舰“翔翼”号的会议室内。

“虽然同盟军的第三舰队被全歼，第一舰队和第七舰队遭受到重创，但他们还有一支完整的第五舰队在后头，而且正在朝着X-18999逼近。”望着投映在战术屏幕上的战场态势图，希罗对参加战役的将领们说道：“我们留在X-18999的防御兵力很少，而且这是作为我们的据点，所以我们要尽量把战场远离X-18999宙域——敌军的第五舰队原本的推进速度是很快的，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要和之前的两支受创的己方舰队会合，需要花费一段时间来重整阵形，这也是我们还可以争取利用的时间……”

“原来少将把敌人残兵放走是为让他们绊一下自己主力部队的脚。”在座的拉尔夫·卡多准将恍然大悟道。

“除了这一点外，假如我们当时要一口气借着胜势来全部解决掉敌人的话，必定会付出比现在更大的伤亡，根本没能力再来应付敌人尚完整的第五舰队，到头来还是会吃败仗。”多诺为希罗补充道此举一箭双雕的效果。

“之前作战的目的是要抵挡敌人，而不是消灭敌人，这是我们之前的实际情况——”希罗的手指点在宇航图上，标示着“K4环礁带”的一点：“不过，按照我们现在的实际情况，之前的作战目的就应该改变了——把敌人消灭在K4环礁带宙域内，这里是他们侵攻X-18999路线上必经之地。”

“我们在兵力上占优势了吗？起码有这样的把握吧，少将阁下。”发问的人是编队指挥官之一的拉蒙特利准将，他是刚刚投向莉莉娜公主一方阵营的帝国军将领，对于被编到年纪轻轻的希罗麾下一事一直都颇为不满，认为希罗这个黄毛小子因为得到了莉莉娜公主的青眯，已经是成了卑斯赖多家的“内定附马”才会爬到舰队司令官的位置上来的。

“没错，敌人的第五舰队和残兵的数量合计起来，还有二千八百艘战舰，我们在兵力上并没任何优势。”对于军中老将们倚老卖老的那套，他之前的几年早已经吃透了，用不着为他们伤脑筋的，只要以自己的实力来证明给这群老家伙们看就足够让他们闭嘴：“不过，准将阁下，就数字游戏来说，先前的对比是敌人的四千六百对我们的二千二百，现在这一役下来，敌人已经损失了近一半的兵力，而我们只是付出了不够三百艘战舰的代价——那为什么准将阁下之前不会担心这个问题？”

“你——”拉蒙特利的脸变了色，然后便没敢再作声。

“卡多鲁中校。”没有再理会拉蒙特利，希罗直接给在场的将领下令：“你带领你的编队到K4环礁带宙域外的准备阵地，接触敌人后不要硬碰，想办法把他们诱入环礁带里头。”

“我明白了。”刚刚成为“复仇者-I”号驱逐舰编队指挥官的卡多鲁点头领命。

“你记住，把敌人引诱进来这第一步是关键所在。”对于这名曾经与自己出生入死过无数回的战友，他是给予了无限的信赖：“多诺准将和拉尔夫准将的编队在环礁带出入口处的宙域展开布置，掩护卡多鲁中校的编队撤回和再大限度地杀伤在环礁带出入口的狭窄处经过的敌军，具体的布置由你们自己来掌握——只要做到让敌人可以钻进来而不能逃出去就足够了。”

“明白。”这两名曾在“六日战争”幸存下来的骁将同声应答道。

“其余人和我一起在环礁带内宙域布置防线，我们能够利用的时间已经不多，赶快行动吧。”说明完毕后，希罗便示意众人可以解散。


散会后，将领们纷纷乘联络艇离开“翔翼”号返回各自的座舰上。

“哼，希罗小子，走着瞧着，要不是公主殿下看上了你的漂亮脸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指手画脚的！”拉蒙特利在登上联络艇的舷梯时还狠狠地咒骂道。

“阁下，您的声音太大了。”身后的副官抹了一把冷汗，上前制止长官的发言道：“请稍安勿躁吧。”

“哼，干嘛要小声，有谁不知道希罗那小子靠着跟莉莉娜公主有一脚才可以扶摇直上的！”没有理会副官的说话，拉蒙特利气呼呼地走进机舱：“到一会儿后的战场上，就让我露一手教晓一下那个光有漂亮脸蛋的黄毛小子什么才叫做兵法！”

他下定决心实践他的诺言，而丝毫没有去考虑到这样会带来什么效果……


《4》

在“翔翼”号相隔直线距离数十万英里外的地方，另一场的作战会议亦在一点也不轻松的气氛中进行——

“你说什么！？”同盟军第五舰队司令官巴萨维夫上将发出的吼叫声震遍了整个会议室：“撤兵！？”

“是的，上将。”留着一条麻花长辫的年轻人站在正暴跳如雷的巴萨维夫面前，虽然脸上经常性挂着的笑容已经被敛起，但他一点也没有被那声怒吼吓倒，只是很平静地点点头：“经过了之前的战斗，我们不可能摆脱战略上处于被动的局面，帝国军已经在我们接近X-18999的沿路上布署准备好了，我们再贸然前进的话只是给帝国军一个扩大战果的机会而已。”

“迪奥·麦斯威尔少将，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幕僚而已，别以为派特中将倒下了，你就可以提出这样可笑的意见，我告诉你——”巴萨维夫对着年轻人的鼻子继续吼道：“现在第一舰队的指挥权归我，国防委员会已经下令把第五舰队和第一舰队合併在一起统一由我指挥，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立刻给我滚出这个会议室！”

“嘭——”有人一掌用力地拍到会议桌面上，与会的同盟军军官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名愤然拍案而起的黑发青年。

“上将，下官不同意你把麦斯威尔少将逐出去！”五飞一脸不悦地提出异议：“把第一舰队安然地从敌军伏击圈中带出来的是麦斯威尔少将，现在第一舰队官兵们所认同的指挥官也只有麦斯威尔少将，下官认为，上将你不能够如此随便地剥夺任何一名指挥官的权力，尤其是现在我军正吃着败仗的情况下，对军心和士气会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请上将三思吧——”

“你们这些小子懂什么！”对于五飞的话，巴萨维夫找不到任何驳斥的理由，但他亦不会容许部下影响到他的决定和威信：“反正继续向X-18999进军的命令是不会改变的，这是由国防委员会直接下达的命令，而且我们的兵力比帝国军还占据优势！”

“上将，我只想说……”未等迪奥把话说出口，巴萨维夫已经扬起手，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够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继续进军！……其他的不用再说了，散会！”


迪奥耸耸肩膀，苦笑着摇头走出会议室，刚走几步便听到有人在背后唤道：“嗨，迪奥。”

五飞从后头走上来，拍拍他的肩头：“……嗨，别在意刚才那位老人家说什么的，他只不过是看见几个同僚都被消灭后而感到害怕而已。”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在意，如果我的在意能够挽救回那些白白送命的士兵们……唉，算了——”还是那张带着一抹苦笑的俊秀面容。

“既然他是心意已定的，我们也没谓再去说些什么了，而且这是国防委员会那伙人的命令，他不能不照办。”

“那伙人嘛……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地了解到我们的情况。”

“如果巴萨维夫尝到一点苦头的话，他就会醒悟过来，不过之前造成的牺牲也是无可避免的。”

“只有希望他早点醒悟吧。”狄奥定定地看着在走廊玻璃窗外闪烁的星海：“五飞，你们中国人不是有一句叫‘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老话嘛……”他想起了被这片幽静的星海所无情吞噬的索洛，也想起了那远在那片蓝色天空下的芙蕾……

“是啊，万骨枯……”两人的视线停留在眼前这片无尽的平静星空中，沉思着在不久之后又将会有多少生命葬身于其中……


《5》

宇宙历194年7月9日凌晨7时20分，布置在K4环礁带外围宙域的卡多鲁编队里头其中一艘护卫舰上的雷达士发觉到雷达屏幕上的异常反应——

“05座标方向发现大群敌舰舰影接近中，大概为五百艘左右规模，在四分钟后接触。”

随着这个讯息被传送到卡多鲁的“复仇者-I”号驱逐舰上，亦意味着X-18999攻防战的第二阶段正式在K4环礁带宙域中展开——

“开火——”未等同盟军舰队进入射程范围内，卡多鲁便下令开火，因为他的目的正是要引诱同盟军朝他这个方向来。

果然不出所料，同盟军很快就作出反应，展开几列纵队地向卡多鲁编队压过来。

“与敌人稍为接触后，便立刻往环礁带宙域撤退。”卡多鲁下达第二个命令，这次的任务是为了诱敌而不是迎敌，所以他不会和敌人作任何多余的纠缠。


见帝国军舰队装出那一付被击溃后退的样子，“亚历桑那”号旗舰上的巴萨维夫顿时兴奋起来：“看吧，敌人恐怕在先前与我军舰队的战斗中已经损耗殆尽，根本是不堪一击的，没有什么可怕！”

但在“伊修塔”号舰桥上的迪奥却没有巴萨维夫一样的乐观态度，当他察觉到卡多鲁舰队诡诈的退却方向时，他感到有点不妙：“立刻给我跟‘亚历桑那’号联络。”他趋前向通讯员要求道：“还有，第一舰队现在起作为第五舰队的后卫，没有我的命令不可以参与追击敌舰的行动。”

命令发布出去后不久，就和巴萨维夫联络上。

“怎么又是你？！”巴萨维夫不太喜欢这个意见多多的年轻人，于是他口气不好地问道：“现在有什么高见？幕僚大人。”

“是这样的，上将。”迪奥对上将话中的轻蔑之意佯装不知，而直接了当地提出意见：“由敌人的舰队的退却轨迹看来，似乎是按照着某些计划步骤而进行的，而且他们现在的退却方向是航路复杂的K4环礁带宙域，不是利用普通的航道——下官认为其中有诈。”

“你的意思是说帝国军的伏兵在附近，这支舰队只不过是诱饵而已？”巴萨维夫不屑地问道。

“是的。”

“哼——就算真的是有帝国军的大部队在附近，这也是正合我意，我可以一次性地全部把他们消灭干净，可以省掉去寻找他们的功夫。”

“但是上将，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够了，迪奥·麦斯威尔，把你的那些无谓的顾虑和胆小的如果给我全部收起来，老老实实地指挥好第一舰队！”

“上将，下官的推测不是无凭无据的。”按捺住心中的躁动，迪奥依然抗辩着，希望在最后一刻能够说服巴萨维夫：“请绕过K4环礁带宙域，由其他航道直取X-18999吧，如果我们进入了环礁带后，惟恐不能够完整地出来——”

“闭嘴！你这个胆小鬼！”巴萨维夫已经极其不耐烦地吼叫道：“把你的意见省下来，回去布鲁塞尔跟那些政府官员说！别再占用旗舰的通讯频道！”说毕便切断了通讯。

迪奥捏紧双拳，好半晌后才放松了拳头，他举起手一边搔搔辫子一边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也罢，我可算是尽力而为了。”


舰桥外的战场上，同盟军的舰群随着卡多鲁舰队的趋步退却而在不知不觉间全数钻进了K4环礁带宙域内，在里头等待着的帝国军正悄悄张开死亡的口袋……


《6》

“是吗……卡多鲁的诱敌成功了。”“翔翼”号的舰桥内，希罗放下积达递上来的报告书：“那么，我们开始吧。”

上千艘帝国军战舰从环礁带的背影中驶出，把炮口瞄准了懵然撞进来的同盟军舰群——

当第一批进入环礁带的同盟军战舰还在纳闷着为什么会失去追击着的帝国军舰队踪影时，背后的第二批战舰便被一阵准确而致命的炮火击中。

“发现敌舰！”雷达士高声喊叫道。

“是不是刚刚被我们追击的敌军舰队？？”巴萨维夫顿时间紧张起来。

“不……不是，是大舰队！天啊！他们几乎把整个宙域填满了！”

面对突然从四面八方出现的大股敌舰，巴萨维夫先前对迪奥说的那番“把他们消灭干净”的豪言壮语也不知道飞到哪儿去：“撤退！撤退！退出这个环礁带宙域！”

结果同盟军的舰队在一时间乱作一团，因为所在位置刚好在环礁带入口的狭隘处上，所以前头的退不了后，后头来不及刹车的又撞到前头的身上，在二十多分钟的混乱里光光是被撞毁的同盟军战舰就已经超过三百艘，再加上帝国军从两旁不断袭来的炮火——

马卡亚陨石带的悲剧又再次上演了，只不过其中的双方恰好把位置对调而已……

“开火！”

“开火！”

守候在环礁带出入口处的多诺舰队和拉尔夫舰队同时行动，他们的舰队如两头张牙舞爪的恶狼般朝着只能够像羔羊一样任人宰割的同盟军舰群扑去。

正在入口狭隘处进退维谷的同盟军舰队只敢组织一定程度的抵抗，因为僚舰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一起开火的话只会造成严重的误伤。

狼入羊群的两支帝国军舰队迅速地大开杀戒，如打靶子一样逐艘逐艘地把毫无还手之力的同盟军战舰击沉在茫茫的环礁带中。

在一个掉头后重新加入战圈的卡多鲁舰队以准确无误的炮击更是加深了同盟军的灾难，9时30分，战斗展开后的两个多小时内，已经有九百七十四艘同盟军战舰被毁或者投降，十万六千多名官兵阵亡，帝国军亦对剩余的同盟军舰队造成一个钳形的攻势，意在把同盟军完全包围歼灭掉。

希罗甚至还未动用自己的直属舰队，战局的胜负已经见分晓。

“全体突击！围歼入侵之敌！”旗舰的“翔翼”号发出另一道命令，帝国军舰队很快便开始收拢包围圈——


《7》

“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在这几个小时以来一直缠绕于迪奥的心头之上，由于他的第一舰队和五飞的第七舰队都分别布署于两边的侧翼，所以没有一下子钻进了环礁带的埋伏圈中，在战况朝不利的方向一面倒去的时候还能够保存着极大部分的战斗力。

事实证明了，他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但在这一刻，他实在没有理由为自己的正确判断而感到高兴，眼看着旁边的僚舰被帝国军如冰雹一样砸来的凶猛火力所吞噬，巨大的爆炸冲击波撞击着他的舰桥，连自己头上的军扁帽歪了也不知道。

如果巴萨维夫能够在帝国军的火力网中熬过来的话，他或许会对着自己仟悔——

正当迪奥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在前方不远处的巴萨维夫所在旗舰“亚历桑那”号被卡多鲁舰队发射的一发至近弹击中了舰桥，巴萨维夫的怒吼立刻变成了哀鸣，尔后在爆炸的闪光中消失了……

“巴萨维夫上将阵亡，第五舰队的残存部队要求由麦斯威尔少将来指挥他们突围……”通讯员以颤动着的声线报告道，迪奥闻讯后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半晌后先点点头，再摇摇头，最后才睁开眼睛，以一把铿镪有力的声音说道：“全体！准备突围！”

“明白了！”通讯员立刻把指挥权更换和准备突围的讯息向全舰队传播。

“给我接第七舰队的张五飞少将……”迪奥知道必须尽快找到五飞，只要他才能够协助自己突围：“希望他还能够支持到现在——”

“少将，接通张少将的‘焰龙’号战防舰了！”通讯员不负所托地完成了任务。

“五飞，你跑得快吗？”未等通讯屏幕彼方的五飞反应过来，迪奥劈头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问侯。

“什么？”五飞蹩起细细的凤眉，迪奥不是给紧凑的战况逼出了问题来……

“你听着我说，记住我说的每一个步骤。”迪奥逐个字逐个字都很清晰地对他说道：“我要把第五舰队和我们一起带出这个包围圈，在未成为全军覆没的败局之前，我想只有你才能够帮我的忙——”


半个小时后，战场上的态势出现了些变化，一直留在两边侧后翼的两支同盟军舰队开始向前推进，他们并不是像之前的第五舰队那样从狭隘处进入环礁带宙域，而是直接向布置在两旁的帝国军舰队冲去——

“敌军的第一舰队和第七舰队已经在环礁带入口方向宙域展开队形！”“翔翼”号的通讯员向司令部通报道。

“……是他！”希罗眯起眼，看着战术屏幕上开始慢慢移动的舰群：“是那个叫迪奥·麦斯威尔的代理指挥官吗……”

“阁下，他们正向多诺舰队和拉尔夫舰队的侧翼攻击。”通讯员把最新的情报一一地向希罗报告。

“……好吧，我的直属舰队也投入战场，让多诺和拉尔夫他们后退避开敌人对侧翼的攻击，为我腾出一点地方进入战场。”希罗从指挥席上站起来：“卡多鲁的舰队作为我的后卫，待我发起攻击后就让多诺和拉尔夫堵死入出口的狭隘处——这次是不可能再让迪奥·麦士维溜掉。”他露出一个大胆的微笑，没有理由地，他竟然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感到兴奋。

再度在环礁带宙域中爆发的激战进入白热化阶段，希罗直属舰队的投入几乎一举摧毁了第五舰队仅存的抵抗力量，同盟军的战损率已经接近70%，一千八百艘战舰被击沉，同盟军在此次战役中的数量优势已经消失殆尽……

“伊修塔”的舰桥上，迪奥捏紧手上的军帽，口里碎碎地念着：“快点，快点，要快点！”他的视线紧盯着战术屏幕上属于五飞的第七舰队突破方向，当看见五飞被后撤了一段距离的多诺舰队再度缠上时，他狠狠地把手中的帽子摔到地上：“可恶，就差一点儿！”

多诺的舰队侧翼先前遭到了攻击后，他便按照希罗的命令后撤重整队形，但在边战边退的过程中，他发觉到对手的攻防都显得十分坚悍，以一付可进可退的态势来跟他对峙。

“知道对方的指挥官是什么人吗？”一直站在舰桥前方纹丝不动的多诺突然间转过身朝旁边的副官问道。

“从刚刚截听的通讯得知，是同盟军第七舰队中一名姓张的少将。”

“……姓张的？！”多诺的神情稍稍出现一点变化，但很快便恢复原本的平静：“全体停止后撤，舰队在原地组成防线进行反攻。”这次他没有去顾及希罗的命令，因为他从五飞的行动中察觉到他们的意图。

原本照着迪奥的计划，对帝国军舰队比较薄弱的双翼发动佯攻，逼使他们后退重整队形，然后借机从敌军防守呈真空的那边狭隘处寻找缺口逃脱，另一边的舰队则进行掩护——本来眼看就快成功的关头，帝国军居然像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似的停了下来，然后朝着立足未稳的同盟军发动大举反扑。

“可恶！又是那个多诺·班杜吗？”五飞亦记得十个小时之前的战斗，他好不容易用计才摆脱了的强敌又一次把他的去路给堵死。

“迪奥，现在只好看你的……”五飞只好硬着头皮地与多诺舰队再度叩上。

迪奥那边所面对的拉尔夫舰队，如迪奥所设计般往后撤了一段比较“安全”，但随后便成为一支“侧翼”舰队，跟着大舰群向迪奥的方向冲过来。

未等迪奥具体构思好下一步该怎么样做的时候，雷达士发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敌人舰队再次接近，是新舰群！”

迪奥闻声后抬头望向玻璃窗外——一抬起眼，他看见了那艘他一辈子也不能够忘却的银白色舰影……

“完蛋了吗……”愕然了片刻后，他伸手搔搔头挤出了一个苦笑：“哈哈，看来我的命是注定要栽在这个希洛·尤伊手上……哈哈，会是这样吗……”蓝色的眼睛中闪过一道狡狯的光芒——


《8》

谁也没有料想，形势会在这一刻改变，转机会在这一分出现——

正当希罗的直属舰队将对迪奥的第一舰队形成包围之际，帝国军的一支舰队突然间突前向迪奥舰队逼去……

“这是谁的舰队？是谁让他跑到这么前的地方？”希罗皱起眉头，对于罔顾命令者的不悦都写在脸上。

“是……是拉蒙特利准将的舰队。”积达结巴了一阵子才可以准确地回答道。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声音中多了一丝的愤怒。

到底当时的拉蒙特利想干什么——这一点到了后世亦成为了一个不得而解的迷，是不是他真正地实践当初“要教晓黄毛小子”的诺言，还是他凭着自己的判断而在战场上作出的临时性行动——到日后也没有一套真正令人信服的说法，只是拉蒙特利准将擅自对同盟军舰队作出的攻击，为这场战斗带来了最后的变数……

“敌人舰队开始对我们发动攻击！”紧张的气氛再笼罩着整个“伊修塔”的舰桥，只有那么一个人保持着绝对的镇定——迪奥紧盯着战术屏幕：“……火力只是来自一个方向上的，只是一个舰队的进攻——对了，就是这个！”仿佛期待了很久的什么东西出现似的，突然间他整个人从指挥席上弹起来。

“舰队自11点钟到2点钟方向展开U字队形！别管敌人正面来的炮火！行动要快！”迪奥咬咬手中的笔头，然后果断地下达命令。

同盟军战舰在拉蒙特利舰队的炮火轰击下以最快的速度，虽然在展开过程中有几十艘战舰受损，但在拉蒙特利舰队逼到的那一刻，舰队已经完成了队形的展开——

“全体战舰！最大火力！向队形中央的敌舰射击！”

迪奥的命令在刹那间使拉蒙特利舰队陷入地狱之中，二百多艘由于前进速度过快而来不及退出这个U字形火力网的帝国军战舰遭到敌人近距离上的射击——

一瞬之间，拉蒙特利舰队走上覆灭的道路……

“阁下——”在“翔翼”号司令部内的几名幕僚见状急忙开口问道：“要不要派兵前去救援拉蒙特利准将？”

“派兵？我们的兵力根本没地方再展开！”希罗以冷酷的语调一句一字地说道：“……既然拉蒙特利准将是如此着急地以身殉国，即使我们在此时伸出援助之手，对于他来说反而可能是一种侮辱。”

“少将，拉蒙特利准将的战舰被敌人的火力击沉，全舰官兵无一幸免。”积达走到旁边低声汇报道。

“我知道了……”希罗的脸上还是一贯的冷漠：“让卡多鲁接手指挥拉蒙特利的残余部队吧。”

“报告！”雷达监控席上的士官转过身来，以慌乱的语气说道：“敌人的第一舰队开始朝着拉蒙特利舰队原本把守的方向逃脱——”


K4环礁带宙域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9》

“轰——”

卡多鲁看着旁边的一艘僚舰发生了大爆炸，他依然镇定自若地指挥着部队防守，竭尽全力地阻止迪奥和他的舰队逃出环礁带宙域。

“阁下，为了您的安全，请把战舰往后撤一点吧。”高壮的阿拉伯籍副官趋前向卡多鲁进言道，他们的指挥官总是喜欢站在离前线最近的地方上指挥作战，虽然出身于贵族阶级，但平易近人的作风却能深得他们舰队中的每一名官兵的信赖和爱戴。

“不，拉西度，这是我的职责。”卡多鲁转头笑一笑，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战场上。


但无论卡多鲁的用兵才能多么的优秀，始终亦无法弥补到因为拉蒙特利的轻率而造成在防线上的缺口，而且迪奥进一步地利用环礁带宙域不便大舰队活动的狭隘地形，成功地摆脱掉希罗直属舰队的追击和卡多鲁舰队的拦截，顺利地把防线上的缺口扩大。

“五飞，够时侯该回家了……”虽然在死亡线上打了半天的滚，但迪奥不忘为在自己身后抵挡着数倍敌人进攻的五飞吹个口哨助威。

与多诺舰队几乎拼了个你死我活后，五飞也自觉家底已经丢了七七八八的，于是开始指挥残存的部队迅速而有序地从多诺面前开溜——幸好通过这一战，多诺也大概知道对手不容易对付，便没有再作追击的打算……

看着同盟军的舰影纷纷地从防线的缺口上脱出环礁带宙域，在“翔翼”号上的希罗得知中计后，他把自己的拳头捶在面前的战术屏幕上，嘴里暗骂道：“可恶……这家伙……”

卡多鲁等其他帝国军将领在各自的舰桥上呆然地目送着从自己眼皮底下溜之大吉的同盟军舰群背影，尔后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二千八百艘的同盟军战舰组成的大舰队，在这片环礁带宙域中脱出后，只剩下七百四十艘和九万名官兵——一天之前的总数还是四千六百艘的精锐战舰和六十万名士气高昂的官兵，结果……

帝国军方面只付出了五百三十二艘战舰受损，三万八千名官兵阵亡或者失踪的代价，成功地保卫了据点的X-18999殖民卫星和重创了同盟军的精锐部队，亦为建立在X-18999的“皇室遗孤”政权制造了巨大的威势——

但是，作为帝国军指挥官的希罗·尤来说，这种结果他十分不满意——那名叫迪奥·麦斯威尔，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同盟军青年司令官，能够第二次从他手中安然逃脱，而且还在逃跑期间狠狠地扇了帝国军一记耳光——帝国军在战斗中遭受的大部分伤亡，都是拜迪奥歼灭拉蒙特利舰队时的战果所赐——


宇宙历194年7月9日21时45分，当最后一艘的同盟军舰影从帝国军舰队的监视雷达上消失后，X-18999攻防战亦正式结束……

这场战役亦被视为日后帝国与同盟之间的军事天秤被再次打破的分水岭……

同时也把帝国军的希罗·尤和同盟军的迪奥·麦斯威尔这对宿敌正式地推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九、第十三舰队的诞生

《1》

七月的阳光热辣辣的从百叶窗逢隙中无规则的透过，夹带着一层层热浪，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汗流夹背，但仍睡的雷打不动。

“嘀嘀”的报时声不断的响起，懒散的伸出一条胳臂，按掉床头的闹铃，却发现声音的元凶不是手中之物。

“啊……来了来了……哪个混蛋扰人清梦啊。”伸出腿，脚趾在终端机上一阵摸索，最后按通了ON的按钮，从枕头里探出半个没有睡醒的脑袋。

“嗨……”有气无力的打了招呼，屏幕上的东方男子露出一脸的惊讶，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个在战场上能把一切按排的妥妥当当，打理的清清楚楚的男人，私生活居然那么杂乱。

“呃……嗨……已经下午二点了。”意思是，我没有打扰到你睡觉，这不是睡觉时间。

“嗯……我知道。”迪奥抱着枕头无辜的挪动了几下，喝了一晚上的闷酒，头有点痛，胃有点难受。

“喝酒了吗？那表情。”对方似乎也看出来了。

“好象是有点过量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怎么？找我有事？”

“国防委员长要开表彰会，今天晚上七点。没接到通知吗？”

迪奥看了看终端机的留言灯拼命的闪着，“似乎是没有接到的样子呢。”

“而对方发了。我不打算去了。已经请了病假。”

“什么？”迪奥此时开始清醒，立刻从床上坐直身体，死命的瞪着终端机上一脸无表情的五飞，“你病假？那我呢？我怎么办？我可不要一个人去那种什么表彰会。”

五飞微微笑了笑，非常无可奈何的说，“总是要去一个的。两个主角一个不到场，你叫委员长怎么下台。”

“那为什么是我？”国防委员长，弗兰林斯·休拜卡。一流的演员，三流的政治家，除了一张嘴，一无是处的男人，却被国民捧的天似的高，大有下届成为同盟议长的可能性。迪奥极为厌恶的人，每回看到他电视讲演，定然转台。

“因为，她也会去。芙蕾·林少将，以军人家属代表的身份。不想见见她吗？还是继续的喝酒？”

被拆穿为什么会去喝闷酒的迪奥，愣了一下，芙蕾也会去吗？回来找了她整整两个星期，她却像消失的空气一样不见踪影。

“我明白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去的迪奥，看着五飞满意的脸，关点了终端机，拉开床头的百叶窗，热力十足的阳光一下子涌进视线，刺眼前一片模糊。


《2》

同盟军事总部，国防大楼，气势宏伟的建筑，座落于同盟议会旁，建于宇宙历147年，重建于188年，设计师偏爱罗马殿堂，大楼如12根圆形罗马柱环抱而起，直冲云霄。

大理石玉白的广场上一队警备员一字排开，迪奥从停车出来，经过时，将证件递给门口的人员。

“少将大人。”对方激动的举起手来。

迪奥朝他还了礼，笑了笑，慢悠悠的转入会堂，途中不时有人朝他敬礼，，迪奥觉得有必要将自己的手保持在齐眉处。

会堂里两色为主，平时鲜艳的颜色全变成了沉寂的黑色，说不出来的压抑从每处暗角飘袭而来，黑白的灵堂里，没有英魂们可以寄托的地方。

他应该是迟到了，国防委员长，弗兰林斯·休拜卡的个人演出已经开始，他类似于沉痛的滑稽表情印在大大的屏幕上，即使坐在最后排的自己，也可以清楚无误的看到嘴角每一处另人厌烦的线条。

还在委员长身后的一排主席台，军部的高层全部出席，穿着清一色的黑色军服，毫无生气的附和着国防委员长的讲话。

她是坐在最旁边的，黑色的丧服，面纱遮去了澄蓝的双眼。在几千人的会堂里，他坐在某一个暗处，而她在那灯光会聚之所，虽然光明，却依然面目模糊。

“少将……原来你在这里。快去台上，马上就要轮到少将发言了。”勤务兵不知如何找到他的，悄悄的凑到他身边，轻声的说。

“我也要发言？”迪奥吃了一惊，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过过场就算了事了。没想到还要自己发言。

“是啊！少将大人，这边请。”

要说什么呢？他一边搔搔耳朵，一边跟着勤务兵到了主席台，他的位置居然被安排在国防委员长旁边，感到一阵不快的迪奥，强忍着转身就走的念头，不情愿的坐了下去。

另一边的是宇宙司令长官爱德华·林上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人，“演讲稿怎么样了？打了几通电话去你宿舍都没有人接。去旅行了吗？”

“上将，少将大人不需要那些东西。”坐于林少将一边的就是他唯一的千金。“对不对？迪奥？”

这是他们第一次战后照面，还是在这种情况下。黑色的面纱巧妙的遮住了眼睛里本来应该有的悲伤，留下的是红唇边隐隐的愤怒。

“啊……是。”迪奥说，他撇开脸。

“现在，就请我们年青的英雄，迪奥·麦斯威尔上将为我们说几句。”国防委员长热烈的脸转过来，昼白灯光一瞬间打来，迪奥突然有一阵的晕眩，雷动的掌声，他直起身，瞥见的是她嘴角冷冷的笑意。

麦克风在嘴边，国防委员长令人作呕的笑容在旁，还有一张张麻木的脸在眼前，以及冷然的嘲笑在身后。

话到了嘴边，突然毫无顾及，“我不是什么英雄，在那种情况下只是想活命而已。每一个上了战场的士兵，都只是想活下去。”

“少将！”国防委员长一边拉扯着他的衣角，一边准备着朝台下的司仪做手势。

“我很悲伤。为每一个在战场上牺牲的士兵抱歉。为我的好友……”他低下头，灯光转过处，台下寂静无声，沉默的人群中，突然爆出了一阵响亮的掌声。

回转身，她为他拍手。轻轻的一笑，将台上继续留给历史的小丑，他走入暗处。

“各位……接下来，就由军人代表家属……”还没有等国防委员长说完。

她站起了身，黑色贵妇的长裙，拖曳的走到台前，每一步的落地，都战战兢兢，摇摆不定。

“我芙蕾·林。我的未婚夫在战场上死了，然而我并不应该悲伤，因为伟大的国防委员长告诉我，我的未婚夫为了国家而亡。他的死是那么有价值，那么有勇气。现在我只想问委员长，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赞美死亡的他却站在这里，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站在那华丽的水晶吊灯下一边歌颂着死亡的壮美，一边践踏着更多年轻的生命……”

“芙蕾！！！！”一阵慌乱中，话筒被拿走，她被父亲狠狠的拖到幕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在干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父亲。”抬起眼来，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睛，布满的是水气。

“混帐。”一记无情的耳光，“等一下，和我一起去向委员长道歉。”

“我没有错！”捂着一边脸，撩起长裙，飞快的转身而去。

“拦住她！赶快给我拦住她。”


《3》

“你真胡来！”停在眼前的车子，半开的车门，是那张熟悉的笑脸。

身后的追兵步步逼近，她丢开罩在面前的面纱，纷飞的酒红色长发，漫天的在风中散开。


夜色迷离中，她穿着贵妇的长裙，茫然的漫步清冷的公园，昏黄的灯光里，苍白的肌肤透明着层层的亮色。酒红色长发摇曳在腰间，夜风吹来，偶尔纠缠着绕在空中。

迪奥站在远处，手里拿着便利店的纸袋，静静的望着她，游离在夜色里的灵魂，孤寂的一遍遍在路灯下徘徊，拖地的黑色贵妇长裙，是被束缚起的纯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孤独，就是在某一场相遇里，记不住任何面孔，就是在日后回忆时，不留任何痕记，就是在回去时，找不到来时的路。

“死神”是需要孤独的，修女抱他睡觉的时候，当你一个人孤独的来到世界上，就注定了你必须孤独的死去。不要在身边留下任何遗憾，“死神”没有朋友。

“你在干什么？”信步而来的女子，轻轻的晃荡着长发。

“不好意思。”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的发色红的刺眼，酒醉的红。

“买什么了？”

他把纸袋递给她，袋子里满是酒罐，她抬起头。

“你需要大醉一场，芙蕾！”他轻轻的拉她坐下，两人坐在台阶上，她默然的拿出啤酒罐，小心的拉开拉环。

“我一直没有哭过。自从知道他死后。我知道索洛不会希望我哭。”她轻轻的一摆手，泡沫与澄黄液体沿着层层的台阶而下。

迪奥不出声的望着酒液流走，他轻声说，“如果回来的不是我，是他就好了。”

酒罐落地的声音，她怦然的起身，抬起手，重重的打在他脸上。迪奥抬起头，对上她愤怒的双眼。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不会伤心了？”

“是啊……本来那样以为的。”他说，“我从来不害怕死亡，对我来说，在这个世上从头到尾只是一个人而已。我不怕死，但我怕没人为我流泪。死亡如果没有悲伤一点意义没有。所以，所以我现在知道我是怕死的。因为有人会为我伤心。”

她坐回原位，静静的拉开第二罐酒，一口一口的喝完，拉开第三罐酒……

“我其实一直在想……”微醉的眼，薰红的脸，她靠在迪奥的肩上。

“嗯！”一脚脚踢开酒罐，看它们被踢飞的老远，然后被自动垃圾清理机吞掉。

“在想他死的时候……一个人在遥远的宇宙，黑黑的……迪奥，索洛，他在一个我不知道地方，一个好黑好黑的地方死掉了……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他一定很想见我……我其实好害怕……怕有一天，你也会那样，死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当年，意气风发时，微风阳光，席地坐在大榕树下，喝酒聊天，累了闭眼睡在一起，一晃而过，今天却只剩下他们两个坐在清冷的街边公园，哀悼亡者。

“答应我，你不会死掉！不会在我不知道地方……一个人，丢下我……”

他笑，拔开缠在他长发里的红发，她醉意的脸，渐渐睡去的样子。“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让我先死……”

“芙蕾！”

“在我死之前，你绝对不能死……”最后的低语，她终于伏在他的膝头睡去。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芙蕾在头脑一片混乱中醒来，她睡在公园的长椅上，头枕着他的腿，他坐在那里似乎比她早醒许多，。

“现在几点了？”

“九点半！”

“我必须先回去！爸爸一定气疯了。”

“好，再联络吧。”

“对了，昨晚忘了告诉你，迪奥·麦斯威尔中将，今天请去军部，林上将在等你。”

嘴角泛成笑意，终于恢复了，同盟最出色的女将。


《4》

“你说什么？”迪奥难以至信的望着林上将，上将点点头，“是，我们打算重新组织新的第十三舰队，指挥官就是你。而十三舰队为宇宙要塞巴尔吉的驻军。巴尔吉的要塞司令官，你也认识，祝你们合作愉快。”

“我也认识？”迪奥反问。

“是，张五飞中将。另外，其糨配备，关于你的副官问题，是军校这期最优秀的毕业生，她会直接向你报道，是专程申请去你麾下。要塞的后勤部长暂时由芙蕾·林少将担任。”巴尔吉巨大的大都市，没有后勤部是不行的。

“芙蕾……？”

“是个倔强的女儿。请好好照顾她。”他笑，作为父亲的立场，向这个年轻的军官微微的行礼。

“不……上将。”迪奥有点手忙脚乱，感觉仿佛像是托负终生一般。

“你果真很有女人缘。”林上将在他离开前，拍着他的肩膀笑说，这在迪奥离开后不久，就立刻明白。他的副官，正巧站在国防大楼的台阶下，仰着精致的小脸。

希尔妲·休拜卡。国防委员长的千金。


进驻巴尔吉的那天，先到的要塞司令官带着部属迎接舰队，并且开了个小小的庆祝会。在一阵热闹过后，两个同盟最优秀的年轻人坐在一起。

“大小姐的事解决了？”

“她只比我低一阶。”

“女人向来都不应该上战场。”

“可你的副官好象并不文弱。”

“但却思想单纯。”五飞指了指在另一边和芙蕾，希尔妲一起喝酒的妹兰。

“是个美人。”

“你的前途才一片光明，一个是宇宙司令长官的千金， 一个更是国防委员长的千金……”

“都是同事。”

“是啊。是啊！反正大家都有好一段时间的清闲。”

“清闲吗？”迪奥笑了笑。

“怎么了？巴尔吉暂时不会是前线，帝国内战在即，同盟要是插一脚，也不会打到巴尔吉来。”

“政府不会插手内乱，他们似乎和帝国政府达成过什么协议，如果这样看来，同盟还要帮着现帝国政府不让他们跨台。”

“那我们，很可能要遇到……”

“不会，来的应该是卡多鲁或者多诺，只是充分使我们不能动坦，无力化巴尔吉，那三个人里面，有一个就可以充分做到，加上同盟政府的那些不懂事的上司们。”

“不懂事的上司们吗？”笑起来的五飞，摇了摇杯中的美酒，“来吧，我们要好好的享受，看看帝国军们的表演吧。”


宇宙历194年8月，同盟第十三舰队成立，同月进驻宇宙要塞巴尔吉。而此时帝国内部的内乱正已经达到一触及发的地步。





[被 熊耳 武绪(FRIDAY) 于2003-8-8 18:30:59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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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小插曲

《1》

宇宙历194年7月18日，亦即是K4环礁带战役结束后的九天，身在地球的迪奥接到前往巴尔吉赴任命令的同一天，惑星帝国首都斯克尔特派出的一位使者来到了X-18999殖民地。

“我是奉军务大臣雷诺阁下之令，前来迎接莉莉娜公主殿下返回首都的。”这名叫夏利文的使节如此地说道。

当然，希罗他们没有让他直接与莉莉娜会面……

“看样子是按捺不住了，雷诺已经意识到我们的存在会威胁到他控制整个帝国。”多诺敲击着跟前的办公桌面，是他的舰队所属哨戒艇把夏利文带回来的，于是他便来到希罗的司令部办公室内，和他商量一下此事。

“你有看法呢？”希罗停下手中的公务，好以整暇地等着下文。

“雷诺是来给公主殿下摊牌的……别忘了，皇帝陛下还在雷诺的手上，他可以借这个来要挟莉莉娜公主。”

“如果莉莉娜不从，他就会对皇帝陛下不利。”这段时间，希罗已经省去了说话中对莉莉娜的尊称而直呼其名，虽然他本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变化。

“我只是认为，他要对皇帝下手的话应该一早就动手，就算是公主殿下也落到他的手里，但他却是有所顾忌的……或许是他作贼心虚惟恐背负上弑君之名，所以他控制着重病在身的皇帝陛下在手就足够，现在才对皇帝陛下有所不利是无谓的。”

“不过他可能会因应莉莉娜的决定而改变主意……”

“希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会有万一，皇帝陛下被狗急跳墙的雷诺所害后，莉莉娜公主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帝国唯一继承者……”

希罗听得出多诺的言下之意，如果维持着依附莉莉娜的现状，或许可能会让他们更加接近权力的中心——

“……那么好吧，把那个夏利文给打发走……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足够了。”

“就说雷诺如果有诚意的话，应该亲自前来迎回公主殿下。”叩击着的指头停止下来，多诺思索了一阵子：“要不然，他这样的‘忠贤良臣’是绝不会容忍我们这些‘乱臣贼子’禁锢着柔弱的公主殿下。”

“……我已经可以想像雷诺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的那张老脸会朝着哪个方向扭曲。”希罗冷哼一声：“就按照你的说话去回复那个夏利文吧，把这个球踢回给雷诺。”

“好吧，我这就去应付他……”多诺转过身走了几步，在大门前停下脚步来：“对了，希罗，如果可以的话，你应该把这件事跟公主殿下说说。”说罢，便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多诺的背影在门外消失后，希罗才靠到椅背上无言地陷入沉思之中……


《2》

“啊——啊——”

雷诺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沿着脸颊滑下，他颤抖着，原本军人出身的身躯，因为长年的奢华生活而变得浮肿和软弱。

“雷诺大人？”身畔的女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解地看着这个惑星国中现时最有权势的男人。

“滚，马上给我滚出去！”雷诺狂吼道，毫不留情地将赤裸的年轻女郎踢下床去。

女郎慌乱地抱着地上破碎的衣衫，啜泣着跑出偌大的卧房。

他不能容许任何人看见他慌乱的模样，仅仅是一个梦，竟然就能让他慌成这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权势是如此的不牢固，这些日子来始终是摇摇欲坠的。

他也很清楚地明白到，只要那个卑斯赖多家小丫头所建立的流亡政权一天还存在，他就一天不得安宁——

只有他，才是帝国的真正支配者。


“卡留斯！卡留斯！”他大声地呼唤道自己的侍从长。

“有什么吩咐？阁下。”侍从长匆匆忙忙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外，他惶恐地跪倒在地上。

“立刻，给我传召瓦络特·法鲁基帝国元帅返回首都，我要他作好进攻X-18999的准备，还有——给我拟定一份声明，就说以帝国的名义，出兵讨伐禁锢王女殿下的逆贼。”

“阁下……”卡留斯额上冒出冷汗，自从在几天前得知与他们联手的同盟军在X-18999宙域大败的消息，再加上已经赚够好处的统一同盟政府不想吃败仗而单方面终止协同作战的承诺后，他的主子的情绪便一直处于一种烦躁和接近爆发边缘的精神状态中。

同盟政府甚至有意向背着雷诺跟X-18999的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议和，发觉这点的可能性正在逐渐增大更是使雷诺坐立不安，既然无望借助于同盟军之手来消灭莉莉娜·卑斯赖多的政权，惟有他自己来动手吧——

但是，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击败了来犯的同盟军舰队后，X-18999的流亡政权却赢得了更多帝国军民的支持，不断有帝国军官兵成千上万地投靠到X-18999，在K4环礁带战役结束后的数天内，聚集在X-18999宙域的帝国军舰队数量已经增加到八千多艘，他们向雷诺举起了“讨逆”的大旗——

以皇帝的性命安全为诱饵，派去引诱莉莉娜公主归降的使臣被莉莉娜的部下搪塞一个理由后便被赶了回来，碰了一头灰的雷诺怒不可竭，发誓要亲手灭掉莉莉娜和她身边的那些毛头小子。

当时的卡留斯亦在场，未见过主子发过这么大的火，他已经毫无理智地怒吼道：“要我去把她迎回来！？笑话！我只会亲自去给那个臭丫头收尸！”

对于召回之前正和同盟军一道进行围剿的帝国军元帅瓦络特·法鲁基的决定，雷诺也是举旗不定的——虽然是支持自己推翻卑斯赖多王朝的行动，但老奸巨猾的雷诺亦晓得，瓦络特的野心比自己的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是为当前推翻卑斯赖多王朝的共同目的而走到一起，当大局稳定下来后，他们彼此之间就成了权力斗争上的对手。

不过到了现在，雷诺也不能够有这样的顾虑，只有瓦络特才有足够的兵力对付X-18999的帝国军，就算冒着给瓦络特座大势力的风险，他也要放手一搏了——在形势未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前，他要消灭掉莉莉娜这个巨大威胁……


《3》

卡多鲁出任了X-18999的临时行政官一职后，每天都很准时地乘车前往行政官邸报到。

“阁下，自从上次战斗以后您也没有怎么样好好地休息过。”坐在旁边车席上的副官拉西度担忧地说道：“昨天您由舰队修理船坞返回官邸后便一直在处理民事公务的文件，到凌晨也没有合过眼，请阁下您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谢谢你，拉西度，我想我会保重好自己的。”卡多鲁揉揉双眼，尔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天没有完成把政务交还给民政部门的工作，我大概还是睡不好的。”

“但是，阁下……”拉西度的话未说出口，车子突然间停了下来。

“什么回事？”卡多鲁趋前向司机问道。

“前面通往官邸的道路上给拦阻住了，有很多人在官邸外头。”司机把眼前的情况大概地描述一遍。

“……发生了什么事？”卡多鲁打开车门走下车去，拉西度亦从车的另一边走下来，只见车辆前的道路上人山人海，人头涌涌，一千人左右组成的人墙把行政官邸周围塞个水泄不通。

“喂！欧达中尉。”卡多鲁向一名带领着士兵维持现场秩序的军官招呼道，他是负责行政官邸保安的军官之一，亦是卡多鲁的部下。

“阁下——”欧达闻声后跑到车子旁边：“对不起，阁下，看来路一时间不能够通过，这里的人太多了，从官邸里抽出来维持秩序的警备兵数量不足以应付……”

“究竟是什么回事？”卡多鲁看向黑暗暗一片的人群：“这些是什么人？”

“他们是原本在殖民地公社和行政机关工作的公务员，因为力奇奥倒台潜逃后，他们不但拿不到薪饷，而且还失掉了工作，所以才聚集到行政官邸前示威游行。”欧达顿了半晌，然后才纳纳地问：“要把他们驱散吗？阁下。”

“……不，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这样做的，怪不得他们，只怪我自己办事不得力不及时。”卡多鲁咬咬下唇，摇摇头：“去跟他们说，他们的职位和拖欠的薪酬问题很快便可以得到妥善的处理，事情会完满地解决的，我以帝国军军人的名义起誓，决不会食言。”

“是的，阁下。”欧达一个立正后便恭敬地去传达卡多鲁的意思。

“阁下，你怎么样到官邸里去。”拉西度面有难色地问道。

“我用走的就是了，车子先留在这里吧。”卡多鲁抬步往官邸的方向走去。

“喂！喂！你们这些人怎么搞的？！”突然间，一把女子的娇叱声传到卡多鲁的耳中，他停下脚步来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不远处，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帝国军士兵动作有点粗鲁地把出声的那位年轻女性手上的摄录机抢夺下来没收。

“这里不准拍摄！”士兵冷冷地抛下一句，然后把女子推开。

“这位士兵先生，我好歹也算是一名新闻报主编，你这样做不太符合规矩吧。”女子把胸前挂着的记者证拿到士兵的面前，表情不满地摇晃着。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的！”士兵没有理会她的身份，低头准备把摄录机里的存档影像清除掉。

“喂！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虽然说专政体制是专横的东西，但干涉新闻自由也有个限度吧！”女子扑向前试图夺回自己的摄录机，但却被身后的一只手制止住——

她转过身去，发觉把手搭到肩膀上的是一名身穿军服的金发青年……他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把摄录机还给这位记者小姐。”虽然眼睛是看着她，但他发话的对象却是那名士兵。

“是！”士兵立刻把摄录机递回给女子，女子像抢一般把摄录机夺回手中紧紧地抱在怀里。

“下去吧。”卡多鲁向士兵点点头，士兵一个转身后便离开了。

“……我该不该说谢谢你呢？”拍拍自己的宝贝摄录机，这名留着长长金发的年轻女子语气不佳地问道。

“没什么的，因为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的部下也没有权这样做，而且还给人抓住说干涉新闻自由的话柄……”

“你的部下？”女子转过头扬扬那道分岔的柳眉，眯着眼望着他：“……你，该不会是那个卡多鲁·纳巴·威那吧。”是有点像新闻照片上的那张俊脸。

“我……”未等卡多鲁开口，放置好车子的拉西度匆匆地跑过来：“卡多鲁阁下，原来你在这里。”他跑到卡多鲁的身旁，才舒了一口气。

“哦——果然……”女子摆出一付不可思议的模样，然后才喃喃地说道：“真人看起来亦不外如此的……”

“小姐，如果没事的话我先离开了，希望你能够保管好自己的摄录机。”卡多鲁朝她欣然一笑后，就随拉西度一起走向官邸的大门处。

“嗨，等一下。”女子从后头追上，跑到他的跟前：“你就是卡多鲁嘛？对了，我想跟你做一次访问。”

“访问？我？”

“对，对，我是月面都市《罗拉新闻》社的主编，这次特地来X-18999了解帝国内乱的动态，所以希望能够和你这个帝国军干部做一次访问。”

“小姐，内乱可不是什么有趣的新闻，虽对于你们来说或许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闲话题。”卡多鲁脸上挂着的微笑消失了。

“我明白，所以我就是想把这场战争的真实一面展现给人们看——”她那犹如无机蓝色玻璃的瞳孔，定定地看向他的眼内：“我不勉强你同意，但希望你能够尝试着给我这样的机会。”

沉默了半晌后，卡多鲁微微地倾头，对旁边的拉西度说道：“拉西度，如果可以的话就由你来给这位小姐安排一下吧，不过，这段时间内我恐怕都没有空……”

“……我明白了，阁下。”拉西度欣然接令。


《4》

八天后的7月26日，帝国元帅瓦络特·法鲁基率舰队返回斯克尔特后不久，雷诺便公开宣布要歼灭在X-18999殖民卫星“禁锢”着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的“乱臣逆贼“们。

瓦络特率领着一万的舰队从斯克尔特出发，步不久之前战败的同盟军后尘，再次准备把X-18999从航路图上彻底抹去——

帝国的内战正式爆发……


此时此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

“汉斯大主教，一切都如我们所设计的进行中，帝国内部的统治体制开始崩溃。”

“是啊……雷诺果然受不了利欲的诱惑，不过他的莽撞行事反而加快了我们计划的步伐啊，这场内乱对于我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更多的混乱，更多的流血，这样的话，距离我们的目标又接近了一步。”

“但是，让那个卑斯赖多家的小丫头逃到外头，这步祺是意料之外的。”

“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而已，是成不了大气的，大主教。”

“想不到连力奇奥也栽跟头了，本来准备留着他在今后才用的……已经把他安顿好了吗？史迪奇。”

“是，已经把他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们今后还得用得着他的，为了我们‘白色芬古’的伟大事业，哈哈哈哈哈——”

“是啊，汉斯大主教，我们准备好以鲜血来灌溉这条通往殖民地至上主义的光明道路……”

“哈哈哈哈哈哈——”


阴沉不祥的低笑声响彻了这个黑暗的空间，一只无形的手开始在这个混淆的时代中蠢蠢欲动着……


注释：本篇第九话由Lin 0撰写



十一、奔流

《1》

位于L2地群巴尔西伐星流域的宇宙要塞巴尔吉，是一个建设在太空殖民卫星上的防卫性质军事要塞，统一同盟军在此建造军事要塞的主要目的是防止帝国军通过巴尔西伐星域的回廊通道，攻击由他们控制的L1，L2地群和中立的月面都市。

巴尔吉的内部总面积相等于两个普通的中型太空殖民卫星的大小，除了驻防的同盟军部队和舰队外，还可以供六十万左右的军眷和从事殖民地建设工人居住，生活条件上有着一套自成的供给系统，可以保证在完全被封锁的情况下仍然足够维持着要塞中的近百万军民在两到三年内的生活需求。

在五十公尺厚的合金外壁和无数近防炮塔的保护之下，这里堪称是全宇宙之中最固若金汤的超级堡垒——


“建造中的克雷明斯级要塞主炮？”这是迪奥第一次听到的名字，虽然他不是要塞的司令官，但关于要塞在构成上的每一个细节，他都会弄个一清二楚的，“如果一个人连自己家的门口在哪儿也是糊里糊涂的，那么这人跟傻子无异”本着这样的想法，他也会很认真地去了解他职责范围以外的东西。

“是国防委员会在两年规划下来并开始建设的，在半年前因为国防预算的赤字而被同盟最高评议会冷结下来。”要塞副司令官的林肯·特西斯准将对年轻的僚友解释道，他是一名待人和蔼的老将，在“六日战争”有过出色表现的舰队指挥官，同盟政府中的官僚们因为他对同盟军的军心有着一定的影响，而不得不对他敬让三分。

“要继续建设吗？”迪奥放下手的塑料杯子，五飞到要塞外围视察新型炮塔的构建工作，所以他在公务完成后便一个人在要塞内部溜达着，碰上长年驻守在要塞上的副司令官，两人就相谈了起来。

“我就是想跟你和张少将谈谈这件事——”特西斯将军在迪奥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皱起花白的双眉：“迪奥少将，不瞒你说吧，本来要在这里建造要塞炮的目的，是为了喂饱政府里头某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军工企业者的钱包而已，只顾着计算从拨出来的国防预算中能够抽得多少回扣的他们，从来就没有打算过从战争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

“哈哈……每个政体背后都避免不了滋生的腐朽现象，没有办法，这始终是与人类政治相辅相成的东西。”迪奥苦笑一下，但他只不过是单纯作为一个军人，一个为了薪金和军饷而尽职尽责的军人而已，有关的这些他不想去思考太多，一旦想太多了，他惟恐自己也变成了“弗兰林斯·休拜卡第二”

老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把话说下去：“要塞炮的建造工程会停了下来，是因为政客和军火商人们已经榨光油水，无利可图的事他们就自然会放手，这就是所谓的‘爱国者’……”老将虽然是口中发出嘲讽，但迪奥看出他心里其实是十分忧愤的。

“将军是不是想建造的工程继续？”迪奥灵机一动，大概猜测到准将的意思。

“对——在帝国的内乱结束之前把它完成。”

“帝国的内乱……”迪奥琢磨着其中这几个字眼：“……让我想想，内乱结束后——胜利夺权的新帝国政权会把矛头指向我们，嗯，再让我想想——只会在出现卑斯赖多皇家成功复辟的这种情况下，帝国军才会对我们作为‘叛逆’的共犯来采取报复行动……”

“年轻人，你认为我们的‘民主政府’在这场拿民众性命来做押的赌局中，下的注投对方向了吗？”

闻言后，迪奥只是扬起嘴角笑笑，片刻后他才开口回答道：“……不，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押错了注……”

特西斯没有插话，他只是沉默不语地听着这位后辈的发言。

“我在X-18999宙域跟效忠于卑斯赖多王朝的帝国军交过手，出乎我们的意料和想象的，他们没有因为之前的惨败而崩溃，反而变得更加的凶猛——尤其是指挥他们的人……”

“那个希罗·尤少将也只是和你一般的年纪，不过听说他是依靠卑斯赖多家公主的‘关照’才升迁到将官之位的。”特西斯突然间开口说道。

“啊——是那个人吗……希洛·尤伊。”迪奥搔搔茶色的头发：“不，不……应该不是那样的，我只知道，那个人物……并不简单。”脑海中重复思索过无数遍的评价就用这四个字来概括了：“我虽然对他并不了解，但我觉得他会是日后影响着帝国——甚至影响着同盟未来的人物……”

“我只是在想，同盟和帝国之间还会有未来吗……不过，你看问题的角度还不是一般的复杂……是哈瓦度那个老头的真传吧。”特西斯指的是迪奥在军校时的指导老师，那名有“花老头”之称的退役同盟军将领。

“哈瓦度大叔嘛——”迪奥再次笑嘻嘻地搔搔头，他的那位喜欢穿着夏威夷花衬衫，戴着太阳眼镜巡视前线的师傅，习惯了让军校学生们随意称他做“大叔”而不是“老师”，当有人对他已经一把年纪还花花哨哨的打扮有异议时，他就会吹着白色胡子说“这里是民主主义的国家，捍卫着民主主义的军队里当然要保持着民主主义的作风，年轻化的个人打扮也是民主主义的一部分”，让人哑口无言的驳论。

“不管怎么样说，关于要塞炮的继续重建这件事，我是百分之百支持的，因为不久的未来确实有这样的需要。”他同意特西斯的看法，亦预见到不需等待太多时日之后，希罗·尤会率领帝国军前来攻打巴尔吉时的情形。

“如果向国防委员会要求批核重开计划的话，我想还须花上一段不短的时间。”特西斯说出自己对同盟政府那群官僚们的顾虑。

“这点您可以放心……只要能够花点功夫的话，工程会在这一两天内重开，我会跟五飞说的。”迪奥扬起一个诡狡的笑容，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到他的——

只要跟掌管着整个要塞财政预算的芙蕾“沟通”一下，重建要塞炮工程上的这笔费用便自然迎刃而解——当然，还要在帐目的收支项目上再做点“工夫”，至少能够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毕竟坐地待毙不是他的作风，而且他也预感到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了——

三天之后，希罗展开行动的讯息便传到巴尔吉里来……


《2》

事情发生在几十万公里的距离之外——

8月7日，雷诺正式宣布讨伐X-18999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双方之间只不过发生了一点零零星星的冲突和接触而已，瓦络特·法鲁基的舰队停留在资源卫星MO-III的基地上等待其他舰队赶来集结和进行补给，正守候着雷诺发布的全面进攻命令……

在战圈外的L5地群，雷诺控制下的CO-109大型殖民卫星，是瓦络特舰队的一个最重要的资源补给点，每天都有数十次航班的船队从这里出发运送补给物品前往MO-III。


在局势被彻底打破的这一天，太空港航道管制中心的工作人员发觉到雷达上有一个不明飞行物正在接近中，并且发出信号要求入港，于是管制中心发讯回复询问道：“请确认你们的身份，完毕。”

“我们是搭载补给物资的民用货船，动力系统出现故障只能够勉强航行，请求进入太空港内停留维修，重复，请求进入太空港内停留维修——”

“怎么办？”工作人员向旁边的中心负责人问道。

“是遇难民船的话，我们就不能够见死不救了。”没有一刻的犹豫，首席管制官当机立断地指示：“同意迫降，并采取必要的措施清场，引导民船进入太空港。”

得到入港同意后的船只迅速地驶入了空港，其动作麻利、流畅，根本不像发生过任何故障的样子，空港的工作人员起初也并没有什么怀疑。

但是，这艘船只入港后，不是停泊在指定的维修船坞中，而是径直地加速冲到了管制中心的大楼前——

“这是怎么回事——”管制中心内的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视野便随一声轰然爆炸声化成一片灰白……

“遇难民船”的舱门俐落地打开，五百多名身穿钛合金盔甲，手持碳水晶战斧的帝国军装甲步兵涌下金属舷梯朝着管制中心冲去。

“是叛逆军！”一名在场的雷诺军军官还来不及抽出手枪，便被冲到面前的装甲步兵用双刃战斧砍成两截。

在太空港内戒备的雷诺军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之前一点警觉也没有，不消片刻后，已经纷纷丧命于装甲步兵们的利斧之下——

一名装甲步兵的军官带着数名部下撞开了管制中心的大门，一手抓住那名管制官的衣领：“你们乖乖地跟我们合作的话，便可以保住性命。”

“你……你们……”管制官已经吓得挤不出声音。

军官一手把他甩开，走到管制中心的通讯器跟前，与留在外头的指挥官联络上：“班杜将军，我是夏鲁克中校，攻占CO-109太空港的任务已经完成。”

“作好引导舰队入港的准备，中校。”在旗舰“克浦罗尼亚”号上，多诺知道现在还不能够完全把CO-109——这个能够扼断瓦络特舰队命脉的战略要地控制下来：“保护好太空港，阻止雷诺军的反击，让舰队入港进行镇压。”

“明白！”


半个小时内，在CO-109外围的多诺舰队在占领了太空港的装甲步兵引导下，一艘接一艘地进入CO-109，大量的装甲车和武装士兵从战舰的肚子里爬出来，稍事集中后，便开始以太空港为据点对C0-109上的雷诺军实施镇压。

五个小时后，驻在CO-109的雷诺军指挥官和五千名放下武器的士兵向多诺投降，多诺舰队在短短的时间内以微不足道的代价夺下CO-109殖民卫星。

“要把自己身边的火引开，最好的办法是把火引向别处，应付火的方法不是莽然地冲进火堆里把它扑灭，那只会烧伤自己而已……”多诺对于自己的“战争是要靠手段来进行”的理论感到有点踌躇，那名被带到他面前的空港管制官还斥责他道“冒充民船这招也使上了，你们算什么英雄啊！”

多诺没有作声，半晌后他摆摆手示意部下把这人释放：“……对不起，我重视的只是实际的战果，而不是我的面子。”他喃喃地说道。

攻占CO-109殖民卫星亦成为这场帝国内战中打响的第一枪，直到今年年未之前的一连串残酷杀戮和流血混乱的开始……


《3》

正当L5地群上演着帝国军之间的同室操戈之际，驻留巴尔吉要塞的第十三舰队指挥官迪奥·麦斯威尔少将亦陷入一场可怕的“内战”中……

他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新任副官希尔妲·休拜卡中尉——


“听说阁下对于我父亲在政府中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辞。”处理完手上的公务后，留着蓝色短发的女孩便一本正经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以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

这句话亦开始了迪奥几天以来的“噩梦”……

“——这个，只不过是传言而已。”迪奥尽量使自己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虽然如此，他也无意用“谣言”这个字眼去取代话中的“传言”。

“下官只是想了解一下‘传言’的真实性而已。”希尔妲挺一挺她那还没什么线条的胸部。

“‘传言’嘛——要了解它的真实性不容易啊。”迪奥放下手中的笔，硬着头皮来应付这个小丫头：“譬如说，如果你活在数千年前的中世纪里头——”

“中世纪？？”短发女孩瞪大可爱的眼睛。

“哦，就是地球史上使用‘AD’公元纪元那段历史中的一部分……”迪奥稍稍地扬起嘴角：“以前在学校里学过地球史了吗？”

“当然！”短发女孩不服气地回答道，表情像一个被大人轻视的孩子般有趣：“阁下，下官在军校的文科年终成绩是‘A+’的，考核评分比阁下以前在军校的‘B’要高。”

“厉害……连这个你也晓得……”迪奥感觉到舌头有点打结，自己的表情在刚刚的那瞬间亦变得有点僵硬；不过以前在军校的日子确实是……有点不太好过，虽然战术理论、兵法应用、战史分析等理论科目都是门门优秀的，但是在舰载机驾驶、装甲步兵战技等实操科目成绩却是“满江红”的收场……幸而在索洛和芙蕾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熬到以“优等生”身份毕业的那一天。

“因为我是阁下的副官。”女孩一脸正经地回答道。

“好吧……说回那个譬如吧。”迪奥巧妙地绕开了学生成绩这个令人汗颜的话题：“如果你活在数千年前的中世纪里头，你会在闲逛的时侯听到几个罗马军团的百夫长聚在一起谈论着尤里西斯是怎么样怎么样地打败迦太基人的事，但当你问他们其中有没有人真正地见识过尤里西斯打败迦太基人的话，他们会告诉你；这只不过是他们听回来的‘传言’而已……至于尤里西斯究竟是圆的还是扁的根本不重要，人们重视的只是传播‘传言’的本身，而不是它的真实性。”

“这样说来，因为尤里西斯本人根本没有出来承认过或者否认过，才会让‘流言’继续流传。”女孩毫不留情地打蛇随棍上：“说到底，尤里西斯才是促成‘流言’的最大责任者。”

“……哈哈哈哈，看来是这样。”愣了片刻后，迪奥才干笑道：“不过既然是‘流言’又何必在意呢，中尉。”

希尔妲对他的答复不满似地撇撇嘴：“作为阁下副官的公职身份，下官不能够对阁下有任何不满或者在意的事情，但希望阁下亦能够尊重我作为弗兰林斯·休拜卡的女儿这个私人身份……”说罢，便端端正正地向迪奥敬一个军礼。

待希尔妲走出了办公室后，迪奥才无奈地举起手搔搔头：“哎呀，真是的……不过够胆色向上司叫板也确实不简单……”想着想着，嘴边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一定的弧度：“看来林上将还真的是扔了一个大麻烦给我。”


但迪奥认为希尔妲只是“麻烦”这个程度的话，显然就大错特错了……

半天后，他和五飞正在办公室讨论多诺舰队攻占CO-109的情况时，他的小副官把两个盛满黑色液体的塑料杯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嗯，加了白兰地的，调咖啡的味道不错。”五飞尝了一口后罕有地赞道：“比妹兰泡的要好喝。”他指的是自己的副官小姐。

“嗨嗨——是什么时候的事，龙少尉成了‘妹兰’。”迪奥趁机挪喻道。

“封了你这张嘴那时候的事。”五飞白了他一眼，放下杯子没有好气地回讥道：“你呢？和你的小副官又相处得怎么样？”

“别提了，我是水，她是火，碰到一起就是第三类化学反应。”迪奥拿起杯子晃动一下：“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把我对弗兰林斯有意见的事在周围传遍，弄得现在她对我也是意见多多的。”

“用不着刻意地去传播啊，你对国防委员长大人的诸多不满，至少在巴尔吉要塞内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嘛……不说这个，快点谈回正事上来吧。”

“好吧。”迪奥把杯子凑到嘴边，才稍稍地一碰，便发出“哇”的一声。

“怎么了？”五飞惊诧地看着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的迪奥。

“我的舌头——”迪奥瞪着眼睛紧盯着那杯咖啡，仿佛会有什么洪水猛兽从杯子里蹦出来一般：“她竟然——她竟然用这么烫的热水给我泡咖啡，而且味道还是咸的！”

“这——”五飞愕然了半晌后，好不容易才抑止着那差一点儿爆发出来的笑意。

“看来你这次真的是捡到一个宝贝啊……”


事后，希尔妲只是解释说她泡咖啡时的温水只够泡张少将的那份，只好用刚刚煮好的热水来泡他的，而且“不留神”把柜架上的盐巴当成了糖精倒进了他的咖啡中……然后又“满脸歉意”地问道，“要不要再为阁下多泡一杯……”

自此之后，迪奥便明白到一个恐怖的事实——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之下，就对自己的“威胁程度”和“杀伤力”而言，可爱的希尔妲小姐远远比帝国军的希罗·尤更加可怕……


《4》

8月10日，多诺完全镇压CO-109的消息传回X-18999，这亦意味着一直存在于X-18999后方的威胁已经暂时解除，不必担心瓦络特会从正面的MO-III和背后的L5地群这两个方向对X-18999来个前后夹攻，而且L5地群现在也成了希罗他们的后方。

但初战告捷的喜讯并没有缓解到正在进行的内阁会议上的不和气氛——

在这段日子内，投奔到X-18999的除了数百万的帝国军官兵外，还有当初从斯克尔特逃脱的一干帝国大臣。

对于希罗来说，这群人只不过是失去和寄主和庇护所的贵族可怜虫而已，但他们跑到这里后非但没有安分守己地感谢上苍的庇佑，反而组成一个打着拥护莉莉娜旗号的“帝国内阁”，老喜欢在军务和政事上指手画脚。

由于多诺要指挥部队前往L5地群组成防线，只剩下希罗和卡多鲁留在X-18999，而卡多鲁忙于处理殖民地本身的政务中，往往只有希罗一个人被召唤去开什么“内阁会议”。

亦只有在会上，他才有机会见到她——

虽然身处于主座上，但莉莉娜的发言往往却被无理地打断，那些肚满肠肥的大臣们只不过是在表面上装弄出一副恭敬的模样，他们对这名年纪轻轻的公主殿下根本不放在眼内，对于他们而言，莉莉娜这个小女孩只是恢复他们权势道路上一个摆设。

希罗冷眼地看这群大臣间为他们“复辟”卑斯赖多王朝后的美丽蓝图而争论不休，这伙人就像一群未得到猎物就已经为猎物的价钱喋喋不休的猎人一般可笑……

也很难怪，雷诺有能力从内部把惑星帝国拖垮，有这么一伙寄生虫依附的寄主会腐朽败坏是必然的结果——就算不是现在的雷诺，迟早也会第二个人来办……

第二个人……

希罗的思绪朝着虚无的方向跳了几拍，尔后才平伏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说，这场内乱正好把旧体制下的一切腐朽之物统统清理掉，就像历史垃圾和呕吐物一样被根除……


“莉莉娜殿下，现在兴兵对逆贼的讨伐会不会来得太过突然和怆促呢？”政务次官的佛兰德伯爵开口说道，他的话也把希罗的沉思给打断了。

希罗眯起眼望向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关于此君过去在帝国政务省任职时的所作所为，希罗亦略有听闻，包括他的一个秘书因为政务次官的一笔来历不明的资产被曝光而全家“自杀”的事件，那只不过是事后警政当局的说法，真相或许已经随被害人一齐被深埋到地底……

“伯爵，对雷诺所进行的讨伐是我们当前唯一要做的……也是唯一可以做的。”莉莉娜平静地回答道。

“但是，公主殿下，自上次大败同盟军后，我们已经得到了帝国领土近三分之一的属地，还有必要继续再去冒险与雷诺的叛军进行面对面的战斗吗？”佛兰德有点咄咄逼人地问道。

“伯爵……雷诺手上还禁锢着我的父皇，我必须要让我的父皇平安地得到自由。”莉莉娜逐字逐句坚定地回答道。

“但雷诺会因为我们的发兵而对皇帝陛下不利，公主这样做不是让皇帝陛下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中？”

“我……”事实上也有这样的可能，但自己有别的选择吗？难道要哭喊着去抱雷诺的大腿恳求他把父皇释放吗？那个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不是这伙人升官发财的工具，他们又能够了解些什么……莉莉娜一时间哑口无言。

“公主殿下，请恕臣直言，虽然公主现在是卑斯赖多皇家在这场内乱中唯一幸免的正统皇室遗孤，但是只要皇帝陛下一天还在世，他还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而且依照历朝以来的帝位继承法，身为长子的美利安多王子才是正式的皇储，他一天仍然是生死未明的，他就依旧是——”

“佛兰德伯爵！”一把年轻而冰冷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佛兰德的发言，只见褐黑色头发的年青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道森寒的视线像两把冰刃一样贯穿了佛兰德：“你的话是不是已经太多了！”

“哦——这个……”佛兰德举起肥短的手臂擦拭一下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然后定下神来：“噢，原来是希罗·尤少将，呵呵，既然是莉莉娜公主的事情，阁下当然是要护着的。”

“你们这伙像丧家犬一样寄人篱下的家伙，不但没有一点知恩图报的意思，而且还连自己的饲主也反咬一口——”希罗冷漠的语调中，涵含着无比炽烈的怒意，究竟是纯粹因为看不惯佛兰德的为人，还是因为他的这张脏嘴中伤了莉莉娜……希罗自己也不甚明白……

“你……你……”佛兰德最大限度地镇定下来，尽量不让其他人看出他的窘态，但面对着希罗的那杀人般的怒意，他不免也开始有点口不择言：“你……就算你真的立过武勋又怎么样？！别以为你持着自己的‘内定附马’身份，有莉莉娜公主给你撑着腰就目中无人啊！黄毛小子！”

“你再说一遍——”这次希罗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怒意，他一把将座椅推开，掏出自己的配枪上膛，朝着佛兰德的方向走去：“伯爵，请你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次——”

“你，你——我——”看见正在走近的希罗和他手中的枪，佛兰德不禁后退了几步：“我……我……”


“阁下……”一个在座的军官站起来，拦在希罗和佛兰德中间：“请把枪放下吧，阁下。”

“你是谁？”无视后头的佛兰德，希罗抬眼看着面前高大的黑发青年，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只记得他是近期才前来投诚的帝国军军人。

“我是敖迪·巴里上校，作战参谋本部的成员。”青年自我介绍完后，便对希罗劝解道：“佛兰德伯爵的说话确实是中伤冒犯到阁下了，但伯爵和阁下一样始终都是卑斯赖多王朝的臣子，下官认为这样做并不妥当，而且——”他若有所指地看看一直默不作声的莉莉娜一眼，暗中提醒着希罗：“阁下已经是本朝的重臣，希望阁下能够权衡利弊，凡事三思……”说罢，便向希罗点点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希罗把枪收回枪套，他原本就只是想吓唬一下佛兰德好让他闭嘴，现在堂堂的帝国政务次官像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几乎吓到尿裤子了……


“好吧，今天到此为止……各位。”莉莉娜让人看不清表情地低着头站起来，然后也没理会身后的警卫侍从们，转过身匆匆地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希罗的视线跟踪着那抹如蝴蝶般的窈窕身影，看着她去匆匆的背影片刻后，他沉默不语地走出大门外追了上去……



十二、摘星人

《1》

离开了那个进行着所谓“内阁会议”的大厅后，希罗觉得周围流通的空气顿时清新不少。

追踪着那抹倩影，他来到了作为临时宫邸的后花园中——确实，刚刚在会议上的举动或许真的凭着自己一时冲动来行事的，而没有顾及到她的立场……

但佛兰德伯爵的那句“别以为你持着自己的‘内定附马’身份，有莉莉娜公主给你撑着腰就目中无人啊！”，确实让希罗感到光火，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恃和镇静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只想让佛兰德闭上这张污蔑主上的狗嘴，就算用上子弹来让他闭口也没关系。

自从在马卡亚战役逃脱后遇上莉莉娜，接着取下X-18999和击溃来犯的同盟军，在这个期间，外间一直流传着他是凭借与莉莉娜之间的“暧昧关系”才能够升迁到将官之位的，而不是靠自己身为军人的武勋……

与多诺等僚友有意无意的敲边鼓不同，这些丝毫没有善意成份的“流言”似乎都是有着含沙射影的诽谤之嫌，恶毒的矛头直指他和莉莉娜。

第一次听到这些“流言”后，希罗的眉头动也没有动一下，只是直斥一句“无聊”作罢，虽然对于君臣之间而言，有时候一句恶毒的谗言比一万艘敌人的战舰更具威胁，但对于希罗来说，这些捕风捉影的笑话都是无关痕痒的事情。

不过作为“流言”的另一位女主角，在丧失家园和家人被挟持的情况下，还能不能够接受接踵而来的打击——像佛兰德伯爵这样的三流宦臣，竟敢当着她和众人的面前如此出言不逊，丝毫没有把莉莉娜的身份放在眼内……


希罗的视线朝着四围巡梭一下，发觉到那个纤细的白色身影静悄悄地安坐在前方不远处的草地上。

他抬步向她走过去，而她的身影则还是一动不动地，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走近。

希罗的脚步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才发觉到莉莉娜垂下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油绿的草地……

“……你还好吗？”他低声地问道。

“……嗯，是希罗？！”她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

希罗点点头，半晌后他便在她旁边的草地上坐下来——

两人彼此都没有作声，只是任凭时光一分一秒地在这份安稳的沉默中流逝掉。

“或许，我真的是达到了极限。”莉莉娜樱唇微启缓缓说道：“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成为指导者什么的，从小在皇家里头的生活，我只不过是作为我皇兄的陪衬而存在着，现在想起来，我也享受那时候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安安静静地在年轻时求学来充实自己，直到遇上一个喜欢的人后便伴随着他，和他一起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只是你一早就已经明白一个事实，生在皇族的你，永远是由不得这些……”希罗虽然了解到她的心情，但他没有在表面上作出太多的认同：“但为何去拘泥于这些呢……我和多诺，还有拉尔夫他们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庶民出身而放弃过，又或者像是卡多鲁那样，也没有因为贵族的身份而与我们造成隔阂——先天决定的事情太多了，而我们为什么不尝试着用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呢？……”

“希罗……”

“你知道嘛……在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只有七岁的男孩被他的父亲用酒瓶敲破头，然后这个视儿子为累赘的父亲把满头是血的小男孩踢出了家门，因为他嫌儿子妨碍他在每天带不同女人回家进行鬼混，而且抚养的费用以后省下来后还可以给他买很多很多的酒……”关于自己的这段身世，希罗从来没有对其他人透露过，甚至是作为战友的卡多鲁和多诺也一样。

莉莉娜睁大眼睛，默不作声地聆听着希罗突然间说起的“故事”——

“趴在后巷冰冷的水泥地上中，看着红色鲜血从自己头上的伤口里流淌出来，小男孩知道自己到达死亡的距离已经不远……但是，他不明白也不甘心，为什么那个男人要着这样子待自己，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子待自己——凭什么？他有活下去的理由，就算不是由掌管命运之神给予自己，由自己双手来创造的也一样……于是，他拒绝继续呆在那里等待死亡，也忘掉了那个作为自己唯一亲人的男人，孤独一个人走上寻找自己生存理由的道路……一直到了现在……”

希罗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话间，垫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知不觉捏拳紧握，不停地微微颤动着——直到莉莉娜的手轻轻覆上去后，那阵颤动才停止了下来。

“那么……”莉莉娜望向他的双眼内，仿佛看穿了他的灵魂似的：“到了现在，他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没有……”

没有丝毫的顾忌，希罗直直地回望她的视线，不可思议地，他从那里得到一股安定自己心灵的力量：“嗯，找到了……”他呐呐地回答。

“我知道，他想把星星摘下来，对吗……”之前在莉莉娜脸上的忧郁表情已经完全消失了，她从心底里发出一个微笑：“希罗……请记住我的话吧，我和你之间只是互相支持的朋友，而不是什么君臣，答应我你会这样做，好吗？”

“……嗯。”

在这么一刻，坐在这片碧绿草地上的已经不再是惑星帝国的公主殿下和宇宙舰队的司令官，只不过是一对互诉彼此心事的普通男女而已……


“时候不早了，莉莉娜……公主，该回去了。”希罗站起来，向莉莉娜递出手。

“呃，希罗，这个……”虽然紧紧地握着希罗的手，但莉莉娜似乎没有动弹的意思：“我刚刚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脚扭伤了，才一直坐在这里……”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挪动着受伤的左脚。

没有再多说什么，希罗便伸出双手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就像上次保护她从力奇奥的魔掌中逃脱时一模一样，褐发年轻人沉默不语地把她送回宫邸去……

虽然没有任何口头上的表示，但莉莉娜从这个安全温暖的怀抱里感觉到一股深切的关怀之情——

某种超越了君臣或者朋友之外的感情，正在这两个年轻人之间不知不觉地萌发着……


《2》

在宫邸后花园里头发生这段温馨小插曲的同时，卡多鲁所在的行政官办公室里头亦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罗拉新闻》社的访问？”好不容易才手头上的公务完成的金发年轻人显得有点一头冒水，并且绞尽脑汁地思索了半天。

“是的，是阁下在半个月之前要求下官安排的，因为见阁下的公务一直以来都十分繁重，下官才没有把此事安排到日程表上，不过那名卡塔罗尼亚小姐在这几天内就要返回月面都市，她再三要求跟阁下做访问，而且说这是阁下的承诺。”特意前来报告的副官拉西度向年轻的上司解释道。

“哦，我想起来了。”卡多鲁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就是公务员大游行的那一天，那个在大门外差一点儿被卫兵没收摄录机的记者小姐。”说真的，一直埋身于半个月下来的繁重公务中，他确实已经淡忘掉这件事。

“我告诉她，阁下在结束公务后需要几天时间休息，她就说是不是我们根本就无意接受访问，待她回去报社后会以‘帝国军军人的诚信’为题目作一篇新闻稿发表。”拉西度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以来，他都跟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打交道，如果让她采访卡多鲁的话，还真有点担心为人和善的卡多鲁会吃不消。

“哈哈……她是这样说吗？真不简单。”卡多鲁感到很有趣似的，沉思片刻后便作了决定：“好吧，我接受她的采访吧，一会儿就让她过来。”

“没问题吧？阁下。”拉西度做出一个希望卡多鲁三思的表情。

“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况且当时的确是我答应她在先，现在才来食言的话就太晚了。”卡多鲁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像她所说的那样，这会显得我们帝国军在诚信上是言而无信的一群，她的那份《罗拉新闻》在地球圈传播媒介内的影响力可是不小的，你想想这对于我们有什么不利的影响。”

“这样的话，我明白了。”拉西度行一个礼后，便退下把正在外头等待的那位卡塔罗尼亚小姐带过来。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上传来几下叩响声，拉西度把门打开后，上次的那名金发女孩也随着他一起走进来。

“你好，请坐吧。”卡多鲁礼貌性地打一个招呼，示意女孩可以坐在办公桌面的位置，拉西度把两杯饮料摆放在办公桌面上后，就无声地退到办公室外。

“对不起，因为这段时期以来的公务太繁忙，所以拖延了你的访问。”卡多鲁有点歉意地向她说道。

“没关系的，这样子的‘意外拖延’比我所预料的‘故意拖延’好多了，至少现在来说，卡多鲁阁下给我的印象还是一个很有诚信的军人。”

“所以希望卡塔罗尼亚小姐能够体谅，虽然现在才说‘人谁无过’的话自然是在找籍口开脱，但籍口相对于问题的本身却是不成立的……这样的话，相信卡塔罗尼亚小姐还是容忍纰漏的量度。”卡多鲁不动声色地把球给推回去，心里头想着，果然如拉西度所言的，这位记者小姐在嘴巴上不饶人的功夫不是一般的简单。

“对了，我还未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多洛丝·卡塔罗尼亚，阁下叫我多洛丝就行。”

“好的，你也不必在我的名字后头加上阁下这个称谓，以我的武勋和军衔来说，还未达到可以被唤作阁下的程度。”在帝国军中，只有准将级别以上的将官才可以获得阁下的称谓，以及舰队的独立指挥权和专属的指挥旗舰。

“但是，你在帝国军普通士兵中的威望要比其他的将领要高。”多洛丝摊开她的记事本电脑，表示这次访问正式开始。

“威望所代表的只不过是帝国军本身的威望，还有莉莉娜公主和卑斯赖多王朝的威望而已，这些与我本人或者其他将领都是毫无关系的。”卡多鲁拿面前的杯子，呷了一口黑色的咖啡。

“莉莉娜公主和卑斯赖多王朝——”多洛丝敲击键盘，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冒昧问一句，卡多鲁中校又为何在这场内乱中会倒向势单力薄的莉莉娜公主一方？”

“其一，作为莉莉娜公主本身，她始终是承继着皇族血脉和大统的人，于理而言，我在道义上有着辅助她和服从她的责任；其二，作为发动内乱的军务大臣本身，禁锢着曾经提携自己的皇帝陛下，以及与同盟方面的共和主义者互相勾结，于军务大臣自身的道义已经荡然无存了，那么，我又何必放着自己的道义不顾，投向一个连自己的道义亦视若无睹的人呢？”

“不过，中校，你有没有想过，以个人‘道义’这东西为理由来阻挠时代前进的洪流，跟螳臂挡车有没有什么区别呢？”一边以灵巧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动着把彼此的谈话记录下来，多洛丝的口则不断提出深刻且尖锐的问题。

“问题在于，雷诺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引导着时代的前进，又或者说，时代究竟愿不愿意朝着他所希冀的方向前进，他所能够代表的到底是帝国臣民的意思？还是他本人的一厢情愿而已？”卡多鲁丝毫没有示弱，直接了当地把话题反击回去：“如果是后者的话，我相信，即使是以螳臂之力亦能把巨车掀翻。”

“看来你对自己信心十分充足，亦因为如此，你把本身的立场也强化得无比的坚定。”多洛丝摆起手扬一扬自己的柳眉：“最后想请教中校的一个问题，你会觉得你本人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是处在‘正义’的一方吗？”

“对于‘正义’这个字眼的涵义，每一方或者每一人都有自己的诠释和了解，而且他们都会相信自己是正确……而我亦不例外，我只是和我的战友以自己的诠释和了解去行事，像你或者其他所有人一样，亦会为相同的信念而战，如此而已。”清晰地把话说完后，卡多鲁便把双手交叉叠起，静静地看着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的多洛丝。

办公室内的唇枪舌剑刹时停顿下来，陷入一种非常尴尬的谥静中——


直到大概半分钟的光景后，门上再度响起急促的叩击声。

“请进来。”卡多鲁这才开口说道。

拉西度匆忙地跑了进来：“阁下，是司令部刚刚发来的命令……”他望望在场的多洛丝。

“没关系，你说吧。”卡多鲁示意拉西度不要在意。

“是的。”拉西度拿起电文逐字逐句地读道：“雷诺叛军停留在MO-III的一支两千规模的大舰队已经启航出发，相信他们的目标是刚刚被多诺·班杜准将夺取的CO-109殖民卫星和L5地群徊廊入口处的控制权……”

“就是说，我要暂时告别和这堆公文打交道的日子。”对于可以摆脱眼前繁重的公务再次回到战场上和希罗他们并肩战斗，卡多鲁还真的松了一大口气。

“希罗·尤少将的舰队已经完成在太空港准备出击的工作。”

“好吧，把剩下来的事情托付给民事部官员后，我们也跟着出发吧。”凭着在不久前日以继夜的努力，已经把力奇奥时期遗留下来的公务员薪酬和失业问题基本解决了，整个行政管理体制在他的推动下得以再度运作。

“卡多鲁中校。”多洛丝从座位上站起来：“祝愿你能够平安，希望日后有机会可以再访问你。”说罢，她向卡多鲁伸出手。

“……谢谢你，我也是这样希望。”稍稍地扬起嘴角，他以一贯友善的态度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3》

宇宙历194年8月20日，L5地群，CO-109殖民卫星外围宙域——

“报告，前方侦察艇再度发回的追加情报；敌舰队的一部已经绕过布置在徊廊入口处的机雷群，正向徊廊入口处接近。”

“克浦罗尼亚”号上的通讯员转过身来，把刚刚接收到的讯息向指挥官高声地汇告道。

“阁下，我们还是继续停留在此按兵不动吗？”幕僚们向一直低下头研究着战场态势图的多诺问道。

“急不得一时，敌人清理机雷群需要花一定的时间后才可以让大舰队通过。”多诺没有抬头地回答道。

“但是，阁下，这样的话——”编队指挥官之一的夏鲁克中校他出他的忧虑：“我们这样的话，岂不是完全把徊廊供拱手让给敌人通过？”

“难道我们要在徊廊里头跟敌人交锋，就能够拦截到敌人吗？”多诺这才抬起头反问道。

“如果让敌人完全通过徊廊，在L5地群宙域中展开后，我们就很难应付了。”夏鲁克弄不明白到这个关头上，多诺还能够如此气定神闲的道理。

“不，我就是想让他们展开……这次与K4环礁带的那次不同，我们没有任何资本在徊廊里头跟敌人打伏击包围战。”

“阁下？！”

“对了，这次雷诺军舰队的指挥官是谁？”多诺再进一步来谈论这个话题，反正到时候他的手下迟早也会知道。

“是布姆·布骆逊少将。”副官以刚刚截获得到的情报回答道。

“哼，是布姆那个大块头，在这几年里头不知道有没有点长进。”得知对手是那群过去在帝国内基本上只懂得享图玩乐的贵族子弟之一后，多诺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一声：“也罢，待希罗他们到达后才一併招待他，他会喜欢这个欢迎派对的。”嘴边扬起一个冷笑。

“X-18999那边怎么样？”他接着问道。

“希罗·尤少将和拉尔夫·卡多准将的舰队已经离开出发了，卡多鲁·纳巴·威那中校的舰队作为后卫在稍后时间启航。”

“都来了……”多诺把手交叠在胸前，双眼看向舰桥外的幽静星海，战舰的尾焰和点点的繁星彼此之间相衬地在虚无缥缈的太空中不断闪烁着。

“什么时候能够摘下来……是那颗叫斯克尔特的星星呢？”他低声地自问着。



十三、光之刃

《1》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一丝的光线，厚重的铁门被推开后，军靴踏在冰冷地面上响着叩击声。

低耸着头部的男子像失去脊梁的软体动物般，被两名卫兵左右挟着地拖进房间内，然后给按到房间中央的椅子上。

男子低垂着的视线在能够看见在他跟前地面上的一对对高筒军靴尖，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周围无声地站立着四五名帝国军的军官。

“你就是同盟军第七舰队的司令官，卡修·拉法特中将。”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一把年轻低沉的声音：“不，应该是‘前司令官’……”

“你……你们是什么人？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们。”卡修露出一脸惶恐的神色，自从他所指挥的第七舰队在X-18999战败被俘的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算是领教过帝国军的种种逼供手段，跟某些宁死不屈的部下不同，他的气节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只不过是被稍稍地吓唬一下，他便把自己所掌握的军事情报向帝国军统统盘托而出，以求活命。

“我们对于已经知道的东西已经不感兴趣，对于知道这些东西的人也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卡修闻言后才惊骇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这名身穿帝国军将官军服的褐发年轻人：“你，你到底是谁？！”

“我的名字叫希罗·尤。”褐发年轻人简单地回答道。

“希……希罗·尤……”卡修的牙齿打着颤，直到片刻后，他竟然傻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就是那个在X-18999打败我们的那个帝国军少将——竟然是这么一个孩子，我们竟然被一个孩子打败……哈哈哈哈——”说罢，他便一个劲地在傻笑。

“希罗，这个人对我们真的有用处吗？”站在希罗旁边的卡多鲁低声地问道，他在行政官邸接命令后赶回太空港，准备让舰队出发到L5增援多诺，但本应该一道出发的希罗却临时性地把他带到这里，期间没有作过任何的说明，只是说了一句“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替我们办某件事”。

“如果要在同盟那头放一把火，免得他们会来拖着我们后腿的话，这个男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希罗到现在才透露一点画外音，然后把话锋转回到卡修身上。

“我让你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让你为我们办一件事——只要事成之后，我可以还给你一个帝国军将领的地位。”

“什么……是什么事？！”停止了带着惶色的笑声，卡修混沌的脑海内仿佛给什么力量唤醒般的，他听到希罗说的“事成之后”顿时整个人打起精神来。

“回到你的祖国去，在那里制造一场混乱——”

呆愣了半晌后，卡修再次大声地傻笑起来：“不可能，这个不可能……”

“难道你不想向那些在战场上抛下你不管的部下复仇吗？”尽管知道事实的真相正好恰恰相反，但希罗还是在话里头有意无意地煽动着。

“我——”卡修的双拳突然间握紧：“那个张五飞……没错，我不会饶过他的！要不是他的话，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的复仇心态在希罗的诱导下正朝着奇妙的方向发展，这种仇恨不是针对作为敌人把他俘获的希罗和帝国军，而是那些拒绝执行他的错误命令的部下们。

“怎么样？愿不愿意？”算是摸透卡修的卑劣为人，在帝国军的连番威迫利诱之下，他自然肯轻易地点头应承。

“这样做的话，于你们而言会有什么好处？”

“我们的好处是什么这点与你无关，你只要管好你的好处就足够了，这是你现在唯一的机会和选择……”希罗对他下了最后的通牒：“还有其他的人选可以干，你现在答不答应问题也不大的。”

“好！我干！”卡修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只要你能够遵守承诺的话——告诉我，你想怎么干！？——”


《2》

前往L5地群的雷诺军舰队，在8月23日穿过了L5点徊廊，距离CO-109殖民地宙域只有六万公里。

“我都说了那些平民军的胆小鬼就是不敢和我们面对面地对抗，以我们舰队无敌的战斗力，光是用我的‘麦尔邦’上八门主炮就能够把他们辗成粉末。”

如此说道的人正是布姆·布骆逊少将，这个身高近六尺的巨汉是一名贵族特权意识的推崇者，对于希罗一党“平民军”的存在甚为敌视，同时他是雷诺的侄子，所以在这次帝国内乱中一直是作为雷诺军的急先锋带兵镇压不肯臣从的帝国军官兵和普通民众，长期以来的贵族生活亦养成了他那种唯我独尊的暴虐性格，他并不习惯指挥舰队作战，拿着战斧砍杀的装甲步兵战斗才是他擅长的——这亦造就了他的一个恐怖的嗜好，用命丧于自己战斧下的敌人头盖骨取下作纪念品，以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才是一个武人实致名归的勋章”，在过去的无数大大小小的战斗或者私斗中，他所收集的“纪念品”数目已经过百。

跟布姆一起出击的是古拿兹·茨比少将，他指挥另外一千艘舰队和布姆一起对CO-109进行夺回作战，与布姆不同的是，显得阴阳怪气的古拿兹是瓦络特的心腹手下之一，与其说他是前来“协同”布姆作战，倒不如说是来“监视”的，在布姆扯着大嗓门发出“我要把希罗·尤小子的褐黑色头颅拿下来挂在家里的墙壁上做装饰物”的大话同时，古拿兹则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如两人各自的主子般……

没有像预先估计的那般，多诺的舰队会埋伏在徊廊的出口处对他们进行拦截，而是毫无抵抗地让他们通过了徊廊。

“那个叫多诺·班杜的平民小鬼恐怕早已经夹着尾巴溜之大吉了！”布姆在舰桥上双手叉着腰地大言不惭道。


距雷诺军舰队前进方向约四万公里外的一个陨石群带的背后，多诺舰队的八百四十艘战舰隐匿在某个雷诺军舰队的雷达盲区内，因为要抽出一部分战舰作为CO-109的警备兵力，所以多诺在希罗他们未能够及时赶到的情况下，只能以1比2的兵力劣势来迎击雷诺军舰队，正如他之前对夏鲁克所说的“硬碰硬是行不通的”，他也不打算由敌人的正面来进行决战。

“这算是什么舰队的行军队形，乱七八糟的。”看着由布署在前线的侦察艇发送回来的即时影像，多诺皱着眉头地批评道：“一点秩序也没有，驱逐舰和后头的补给舰队列混在一起，两边的侧翼跑得一前一后的，中央舰队完全暴露出来连一点掩护也没有。”

“要是不知道的话，人家还以为这是一支逃难中的舰队。”身后的夏鲁克中校讥讽道。

“也罢，那么诸位，就按照之前计划制定的，去教晓一下这伙贵族大少爷们，让他们看看真正的战争应该是怎么样打的。”直到半小时前，多诺才把诸名军官召集到旗舰上，向他们逐一说明这次作战的战术方案：“如无意外的话，在希罗他们赶到之前应该可以解决一大半了……”他的嘴角稍稍扬起了一个自信的微笑。

“明白！”在场的军官异口同声地应答道。

此时此刻是8月23日凌晨的6时15分……


《3》

8月23日凌晨7时45分——

“前方天顶方向，06座标位置，发现敌舰群接近中，3分钟后进入射程范围——”布姆舰队的旗舰“麦尔邦”上的雷达士发出警报。

“数量！？”布姆抛掉手中啃剩一半的牛腿骨，抬步趋前问道。

“阁下，有一百艘的数量。”

“一百艘！”布姆的大手一挥：“把这些可恶的平民统统给我踩成碎片，送他们下撒旦的地狱里头去，全军突击！”

雷诺军舰队甚至连行军队形也没有编排成战斗队形，就蜂拥一团地朝着敌人舰队扑去。

在一旁的古拿兹舰队见状亦正想跟着布姆舰队一起追击，但旗舰“法莲娜”号上的雷达士则发现在另一个方向出现的新反应——

“阁下，23座标位置发现另一队敌舰群。”

“什么？？”古拿兹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一会后才悟觉到：“还有新的舰群！？对方有多少？”

“一百艘，阁下。”

“……搞什么的？！那个多诺·班杜怎么把兵力都分散了！？”古拿兹一边怪叫着，一边下令准备追击的舰队调转头：“我们去应付另一边的敌人！”

“阁下，我们不跟布姆将军的舰队一起行动吗？”

“谁管那个野蛮人这么多，他只会拖我们的后腿。”古拿兹早就认定布姆只不过是一个对用兵一窍不通的莽夫而已，要不是瓦络特下达的督战命令，他根本就不想和布姆一起行动。

古拿兹的舰队迅速转向，往另一个方向上出现的敌人冲去——雷诺军的舰队瞬间分成两边来展开各自行动，而且在多诺舰队的两支诱饵部队的诱导下，把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古拿兹那个小白脸在耍什么！？”正追到兴头上的布姆听到幕僚的报告后，转过头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管他了！我们继续追击！直取CO-109！”在血管里的暴虐因子再度沸腾起来，世界上再没有事情比享受像现在这般恃強凌弱的战斗更加有趣。

布姆和古拿兹当然都没有足够的意识可以判断到，自己正一步步地跌入多诺的陷阱里。


“……其实只要仔细地分析一下，便能够看清楚隐藏在其中的机关。”多诺无趣地看着投映在壁幕上的战场态势图：“想不到，这两个低能儿比我所预计中的更轻易掉入了陷阱……哼，如果对手是那个迪奥·麦斯威尔的话，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对付……”没有理由地，他道出了这个只交过一次手的敌将之名，虽然现在距离他们真正交锋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

“该差不多时候了，可以动手收拾他们。”他向副官轻轻地摆摆手：“先从距离比较近的古拿兹舰队下手吧……”

8月23日上午11时20分，多诺舰队的六百四十战舰从隐蔽的陨石带中倾巢出动，出现在L5点徊廊出口处的战场上，恰恰如一把利刃般在两支相背而驰的雷诺军舰队后方中间穿插而过，首先出其不意地瞄准着古拿兹舰队的后背开火——

“阁下！我们的背后遭到敌人炮火的猛烈炮击！”“法莲娜”号的通讯员惊呼道，话还未完，旁边的三艘护卫舰被从后方突如其来的炮火击中爆炸。

“是什么回事！？到底是什么回事！？”在爆炸造成的冲击波震动中，古拿兹死死地抓紧身旁的座椅，神色慌张地四处乱叫：“布姆！布姆这头猪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让敌人跑到我们的背后！这头猪！他人跑到哪里去？！”他失去方寸地破口大骂道。

“阁……阁下，我这就联络布姆将军……”通讯员正想驳通线路之际，“法莲娜”号又挨了三发炮弹，在敌人密集而凶猛的炮轰中，整个舰体在颤抖着——

“不要管他了！赶快撤离这个鬼地方！”毫无作战经验的权贵子弟本质在此时此刻表露无遗：“我们被埋伏了？快点脱离！”

“阁下，我们的舰队的队形已经散乱，需要重整一下才能够……”

“别管他们！我说快跑！你们这群贱民听懂了没有！”被接踵而至的炮火吓愣的古拿兹歇斯底力地吼断了副官的说话。

副官的表情仿佛被赏了一鞭般泛青，事实上他们的舰队损失到目前为止还不大，但看着在眼前慌作一团的指挥官和敌人越来越准确的炮击，他亦明白到这场战斗的胜负者谁属。

12时45分——

就这样，古拿兹的“法莲娜”号和几十艘战舰的编队，以身后逐渐被多诺舰队包围的己方大舰队来作垫背，身为指挥官的却抛下数以万计的士兵独自逃出了战场……


“阁下，古拿兹的旗舰已经脱离了战场，正朝着徊廊的方向逃去……”副官如是地向多诺汇报道。

“权贵稚子……”对于这个有利战况的消息，多诺脸上没有一丝值得高兴的表情：“……对还在抵抗的古拿兹舰队发出通告，告诉他们，他们的指挥官已经扔下他们溜之大吉了，如果觉得继续战斗下去是有意义的话就悉随尊便，但如果愿意放下武器的话，我们是不会计较过去的，欢迎任何人一起成为在莉莉娜公主殿下麾下效力的同志，因为我们现在需要每一位帝国臣民的力量。”

“我明白了。”副官低头领命。

当通告发布后的十分钟内，包围圈内的大部分雷诺军都乖乖地停止了抵抗，而且当得知古拿兹逃窜的消息后，在很多的下级军官和士兵之间爆发出异常的愤怒，他们强行地夺取了某部份仍然不肯投降的贵族军官的指挥权，纷纷转而向多诺投诚。

8月23日午时15时00分——

与古拿兹舰队失去联络的布姆舰队终于发觉了势头的不对劲，意识到中计后，他们放弃继续长线地追击多诺的诱饵舰队，转过头朝着最初的这个方向汹汹地反扑回来。

可惜已经为时已晚，多诺舰队在此时已完成了对古拿兹舰队的最后一击，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应付反扑回头的布姆舰队。


而且，“克浦罗尼亚”号上的通讯员在15时35分发来侦察艇的最新消息——

“在徊廊的另一侧，发现新的舰群！正准备穿过徊廊！”

“……是谁的舰队？”多诺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是我军的舰队！是援军！”通讯员表情兴奋地回答道：“是拉尔夫·卡多准将的舰队！”

舰桥的司令部内发出阵阵欢呼的声音，大家都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拉尔夫这家伙……看来我干的好事几乎都是让他来收尾的……”虽然表情上没有表露出来，但多诺之前一直悬着的心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才确实放松了下来。


8月23日午时14时00分，随着拉尔夫舰队正式地加入战场，L5地徊廊战役中的战术优势天秤已经无可挽回地向着多诺的一方倒去，接下来的战斗距离分出胜负的时刻亦不远了……

或许，正如这场帝国内乱的最后结局一样，彼此的胜负事实上一早已经分晓了……


《3》

宇宙要塞巴尔吉，这段时间正展开着大规模的“外部护壁维修”工作——

当然，这只不过是送交同盟国防委员会的文件上的“字面功夫”而已……


“你这样做不会后悔吗？”站在舰队指挥部的玻璃墙后面，看着正慢慢地耸立在要塞外的那个“附件”，芙蕾向身边的“始作俑者”问道。

“哦，什么？我？后悔？”迪奥转过脸来，如玩拼音游戏般说道，仿佛突然间感到好玩似的，又在末尾加上几个饶舌的音节。

“……我是和你说正经的。”芙蕾似乎对他这种小把戏习以为常了，但她的话真的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也就轻松一下吧，既然事情都已经正在办了。”迪奥指一指外头的“附件”，对芙蕾笑笑道：“而且，你也脱不了关系，算是这次的共犯之一……看你的样子也没有后悔，那么我要后悔来干嘛？”说罢，向芙蕾装了一个鬼脸，丝毫没有一个舰队中将司令官的样子，还像个顽童般吐吐舌头。

“虽然文件是我送上去，但签字的还是你……我想……”关于这件事，由迪奥找她来商量的那天起，一直到现在的实行为止，芙蕾的内心里都多多少少地存有隐忧意识。

“……我知道，你所担忧的。”收起刚刚的笑脸，迪奥回复几分严肃的神色：“不过，我不认为有值得后悔的余地，虽然我知道这要冒很大的风险……来自我们本身的军部内……芙蕾，你知道吗……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像进攻X-18999那样的悲剧再次……重演……”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也沉重了许多。

“别说了——”仿佛勾起芙蕾的那段记忆，她制止了迪奥的说话，整个身体明显地颤动着：“请你……不要再说这个……”她低下了头。

“对不起，芙蕾……”不由地，他的双手搭上了芙蕾的双肩，从来未见过坚强的她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虽然刚刚是道出事实，但自己的确失言了。


“噢，迪奥，原来你在——”门口被出不意地推开，五飞和比露迪一道走了进来。

看见两人的样子，五飞可能喃喃地说了一声“不好”，正想退出去再来敲一次门；他身后的比露迪第一眼就看见迪奥那双搭在芙蕾双肩上的手，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啊，是你们。”迪奥转身朝向两人，也顺势把放在芙蕾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

“我……没什么要紧的，只是顺道路过而已。”真的只是路过而已；五飞有点汗颜碰上这样的场面。

“下官把昨天的报表完全整理好，特意送过来给阁下的。”自从刚才进门后，比露迪的瓜子小脸便没有挂上一丝表情，她走到迪奥的办公桌旁边，以近乎“摔”的姿势和力度把那叠文件报表“放”到桌面上。

迪奥的视线在那叠几乎“支离破碎”的文件上定格了几秒钟，才像蚊子般挤出一点小小的声音：“辛苦你……谢谢……”这段日子和小副官相处下来的情况还是十分微妙，在公务上，比露迪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下属和伙伴，迪奥本人虽有着“大智”，但在工作和生活上的很多的细节上他也会出现一个普通22岁男性所拥有的杂乱无章……正好，比露迪的出现为他大大地弥补这方面的“不是”，如五飞曾经所挪喻的“没有比露迪之前的日子，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样活过来的”，迪奥虽然为之气结，但也道不出任何反驳的说话和理由，或者说他本人也开始认同这种意识流……

不过在公务以外，小副官却从来没有怎么样给他这个长官有好脸色看，那次的“咸咖啡”事件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比露迪还发明了许多“气死人但弄不死人”的整人损招，一招比一招高段——让迪奥在这段日子内增添了不少“意外”的色彩。

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父亲的“拥护”立场——不论是对是错，亲人毕竟是亲人，所以迪奥亦放宽心怀地，不去跟小副官计较这点小事……虽然他间接吃的苦头在这段时期内成倍地增加，但他整付精力都成功地投入到那个“附件”的建造上去，这与比露迪在他背后的努力工作是密不可分的。


“迪奥，对了，我还有事要办……”芙蕾的声音半晌后才传到他的耳边。

“……嗯，别担心太多了。”他朝着她做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芙蕾便从他的身边走过，推门离开这个房间。

房间里的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相互之间瞪了一会儿，比露迪才行一个军礼，大声地道：“如果长官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下官恳请先行退下。”嘴巴上是这样说，但看也没看“长官”的意思便大步走出室外。

“她们两个……”看着两名女兵的背影，五飞向着迪奥苦笑一下，尔后摇摇头。

“一个水造的，一个火造的……”迪奥如此地概括道：“截然不同的两个类型。”

“……喜欢哪个多一点？”五飞不安好心地“问候”道，迪奥以一记卫生眼作回答。

“去你的……”迪奥走到玻璃墙前，仰首定眼：“现在的我……心里只有一个‘她’啊。”

“是‘她’吧——”五飞得手指着玻璃墙外头：“那么，知道了名字没有？”

“名字？！”迪奥转过身来，好奇地望向五飞。

“嗯，‘她’的名字——”五飞悠然地点点头：“叫做‘光之刃’……”


“光之刃”……

这是迪奥·麦斯威尔第一次听到这个在日后和他齐名的名字……



十四、布鲁塞尔小夜曲

《1》

“克浦罗尼亚”号上的十二门主炮齐鸣高奏着死亡的哀乐，这艘在三年前才造成的“冥王星”级标准型战防舰全长870公尺，配置着16组的核能驱动发动机组，以优秀的高机动性著称，虽然在火力和防护性能方面比新晋的“翔翼”号战防舰稍逊一筹，但以其指挥官的智慧已经足以弥补任何不利的暇疵。

多诺在用兵的技巧上所追求的高机动，同样地在旗舰“克浦罗尼亚”号的作战方式上可见一斑，在降伏了雷诺军的古拿兹舰队后，他立刻指挥舰队进行机动，在把即将赶到的拉尔夫舰队行动计算在内后，他打算对反扑回头的布姆舰队来个前后夹击的歼灭战。

“班杜准将，你能够预计到拉尔夫舰队在穿越徊廊后，会在敌人后方展开进行夹击吗？”幕僚之一的施奈德·冯·泰莱上校问道。

“即管放心吧，他会了解到我的意思，我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合作来关门打狗……”对于这名曾经和自己在鬼门关一起爬回来的战友，他有一股坚定的信心。


L5点回廊的战斗在相持了19个小时后，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8月23日22时30分，在进行长线追击的布姆舰队背后出现了拉尔夫舰队的大舰群，而布姆在此时才迟钝地发现到，本应该在自己前方的古拿兹舰队已经被“平民军”们无声无色地吞灭掉了，战场上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舰队，而且经过之前被多诺的游击战术搞得晕头转向，他的士兵们已经是在几个回合的来来回回中显得疲于奔命。

“可恶的贱民们！不可能！我是高等的帝国贵族！不可能就这样子输给这么一群贱民的！”布姆在舰桥上红着双眼地狂吼着：“反击！无论如何要反击！舰载机的‘战隼’部队出击，压着前方的敌人！”

“阁下，敌我双方现在都已经进入到彼此的射程范围内，舰载机部队现在出动的话，恐怕会成为敌人的靶子——”一名幕僚急忙进言劝止道。

“住口！照我的命令去办！”布姆头脑中的最后一点理智亦失去……


多诺敏锐地发觉到，布姆舰队的八十九艘“天王星”级空母编队企图突破火网移动到比较趋前的位置上，这样的小把戏很快便被多诺识破——

如冰雹一般的集中炮火把空母编队所在的方位完全填充覆盖，布姆的空母编队和“战隼”部队在短短十分钟之间陷入被全歼的噩运中。

“战舰加西多亚、列比里昂、修米卡特号被击沉，右翼开始出现崩溃！”

“战舰法尔莱亚被击沉，编队指挥官佐卡耶夫中校战死！”

“左翼舰队指挥官的陈洱上校战死！左翼舰队已经完全被敌人包围——”

布姆不但失去了所有的空母编队和舰载机部队，而且从后方包抄过来的拉尔夫舰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攻势把他的两个侧翼完全消灭，整个作战舰队陷入崩溃的困境中……

“阁下，再这样下去，这场仗已经是打不成了，为了保存舰队的战斗力，恳请阁下撤退……”一名幕僚鼓起勇气上前说出真话。

“闭嘴！懦夫！”额头冒出青筋的布姆掏出手枪，朝着部下的头部扣动了扳机——

“砰——”身穿着帝国军黑色制服的尸体倒在舰桥的甲板上，鲜红色的血液慢慢地在地板上渗开来。

“哈哈哈哈哈……真想不到！贱民的血也是红色的，哈哈哈哈。”布姆狂笑道，全然不顾在场的其他官兵对他投来的眼神中所夹杂着的惊愕和憎厌，舰桥中除了布姆的狂笑声外，一片鸦然无声。

“就算是死！我也拖上你们这伙贱民一起陪葬！”布姆挥舞着手中的手枪，以狂乱的声音吼叫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话还未完，一响枪声在舰桥内响起——

“砰——”

布姆胸前的黑色军服上出现一个冒着白烟的血洞，他诧异地转过身来，看着那名在他背后举起手枪的军官：“——你这个贱民，叛徒！”

“砰——砰——”

几颗子弹沿着不同的弹轨从不同的方向上再次贯穿了布姆厚实的躯体，布姆身高两公尺的巨躯挣扎地颤动几下后，便“扑嗵”一声地倒在地板上的血泊中……

“……阁下……我们不是你口中的‘贱民’。”那名打第一枪的金发军官垂下了手中的枪，木无表情朝着布姆的尸体说道：“……指挥官应该做的是保存自己部下的性命，而不是挟着他们的性命去送死，就算他们真的是‘贱民’。”

“古利亚少校，我们该怎么办？”其他几名参与了射杀指挥官行动的士兵向他询问道。

“……向敌人……不，向多诺·班杜准将发讯，和他说如果愿意以对等身份接受我们投降的话，我们可以立刻停火，并劝令其他战舰这样做，避免同为帝国军的双方继续伤亡……布姆·布骆逊少将已经‘阵亡’，再战下去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

“明白了。”通讯员闻声后，立刻向多诺舰队发去了电文。


《2》

8月24日凌时4时15分——

战场上零星炮声已经逐渐地停止下来，除了一部分死活不肯投降的贵族拼了老命逃脱外，雷诺军的布姆舰队在重重围困之下，基本上都放下手中的武器向面前的多诺舰队和背后的拉尔夫舰队投降，并且有大部分的官兵已经表示愿意效忠于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几乎都是整支整支的部队就地进行投诚和接受改编。

L5点徊廊战役以雷诺军的大败结束，两千的大舰队中总共有七百六十艘被击沉，其他的一千一百四十艘差不多都是以“完壁之身”投降的，只有二百艘能够逃回MO-III方向，包括舰队指挥官之一的布姆·布骆逊少将在内的近十万名官兵在战斗中丧生，其余的三十四万人选择了投诚或者当俘虏，只有临阵脱逃的舰队指挥官古拿兹·茨比少将等三万人成了漏网之鱼。

多诺舰队则有三百二十七艘战舰的战损率，六万名官兵的伤亡数字，其中大多数的伤亡事故都是发生在那两支诱饵舰队身上……


对于布姆被部下射杀一事，多诺事后召见了作为布姆身边作战参谋之一的古利亚·菲勒少校。

“是什么原因促使你这么样做的？能够射杀自己的上司……”多诺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无能……一个人的无能，而致使其他人和他一起踏上灭亡的道路。”古利亚的年纪和多诺相仿，但与多诺不同的是，因为他的贵族身份而使他免去在六年前卷入“六日战争”的旋涡中——对于这一点，从那场战争熬过来的多诺是感到十分玩味的。

“但作为你的指挥官，故且不论他的对错，你把枪口对着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会落得一个道义上的话柄？”

“阁下，如果要顾虑到虚伪的道义，而彻底漠视因为上位者的无能所造成的诸多不幸的话，这种‘道义’相信与‘恶’的定义亦相差无远……”

“……你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古利亚踌躇一下，然后才老实地把话说道：“正是六年前家父把我入伍通知书交给我家中的一个下人，疏通了军务省的官员后，便强迫他顶替我上前线……结果那人连当时准备临盆的妻子也没见上一面，就没有再回来了……虽然家父都刻意隐瞒着这些事，当我知道后他也是以‘道义’为由对我说‘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家中唯一的独子’……”

“……原来是这样嘛……”多诺闻言后沉默不语地思考一阵子：“古利亚少校，故且不论敌我的立场，就军人的‘道义’来说，你把自己的指挥官射杀确实是一种‘叛逆’行为，不过你为自己抗辩的理由似乎也找不到任何值得非议的地方，作为我个人也能够谅解。”

“是的，阁下。”

“古利亚少校，你可以留在我手下干事吗？我正需要一个战术参谋。”多诺突然间如此地询问道。

“……下官现在只是战败被俘之身，能够得到阁下的器重，感激不尽。”古利亚深深地低下头。

“……就这样定下来吧。”多诺感到解决一件事，现在的他确实需要一个能够有见解的战术参谋长。


结束了在L5点徊廊的战斗，多诺和拉尔夫的舰队在会合后便一併返回到CO-109殖民地，准备停留整休一段时间，然后L5地群的防务转交给拉尔夫，多诺则赶回X-18999。

在舰队进港后，多诺亦打定了主意，睡一个觉后便找上拉尔夫到军官俱乐部去好好地喝上几杯，毕竟这段时期内他都没有好好地休息过……

现在他唯一惦念的，也只有那两个留在斯克尔特的人——

“姐姐……你们还好吗……”在合上眼皮前的一刻，他模模糊糊地低喃道……


《3》

“结束了？”看看五飞递来的情报后，迪奥叹了口气说道：“果然，这一仗又成了雷诺派系继续的大派红包，上次送了一个CO-109殖民地和L5点徊廊，这次是上千艘的战舰完好无损地送过去……这样的话，只不过是变相地让那个希罗·尤的力量越来越强而已。”他扇扇手中的军扁帽，再举起手搔搔茶色的头发。

“说起来，这不就正是应现了你之前的预言吗？”五飞指的是迪奥之前所担心的，一旦希罗派系夺过了整个帝国的统治权，重新复辟卑斯赖多王朝的话，势必对曾经支持过雷诺的同盟政府采取报复性行动——而巴尔吉要塞这里，就会无可避免地成为最激烈的前线阵地。

“……实现的话也只不过是时间上迟早的问题而已。”迪奥罕有地以阴郁的语调说道。

“喂，你有信心应付吗？打败那个希罗·尤——”

“你说呢？！”迪奥才不愿意去和这种问题作纠缠，他脑子里只会思考一些实用的东西：“如果，‘光之刃’能够在那个时候之前完成的话……”这才是他现在比较期盼的事情。

“就拿帝国军来试炮？”

“嗯——听了半天，你终于说了一句人话啦。”迪奥露出一个哈哈的笑脸，然后继续拭擦着摆放在面前办公桌面上的萨克斯风管。

“咦，听舰队里的人说你玩这家伙有一手。”五飞看着那根萨克斯风管：“是真是假？”不过五飞也有点相信的倾向，眼前看似比较随性的迪奥和那身皱巴巴的同盟军军服，他倒像一个喜欢自由自在的流浪艺术家，而不一个严谨的同盟军将官……

“嗯，不过现在的话……管子刚刚清洗过，以后有机会的话亲自给你来一场个人独奏……”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凝视着手中的风管：“如果索洛还在的话，你可以听到世上最完美的双重奏……嗨，可惜啊……”虽然在表面上没有流露出来，但话语间依然泄漏出一份失去挚友的忧郁……

“呼，是这样吗……”五飞呼了一口气，或许自己在不经意间让搭档触景伤情了：“你很喜欢这个曲谱吗？”他发觉到那张摊开的乐谱，似乎经常性地出现在迪奥的办公桌面上，迪奥有空就对照它的谱曲来吹风管。

“布鲁塞尔小夜曲……是在四年前，一个在布鲁塞尔的女孩谱写，再送给我作纪念的……”迪奥简单地介绍道它的来历。

“喂喂，你可真有那个什么的缘分。”五飞眯着眼望向他，心里想着现在的比露迪和芙蕾那样的状况……看来这小子已经不是初犯了。

“说什么啊？！那个女孩只不过是一个大学交换生，前来布鲁塞尔考证同盟军和帝国军在两年之前的‘六日战争’史实；我当时还是一个上尉文官，被军部派来协助她作考查，大概只是一个星期左右的事情……”迪奥为自己辩解道。

“哦……这里头又有一段故事？！”

“拜托，那女孩虽然很漂亮，但是根本对谁也不来电。”迪奥被打败般说道，虽然他在那时候确实对那个美丽的女孩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就是有点像对芙蕾那样的感觉，但那个女孩对于考查以外的事情都是毫不关心的态度，只是在临离开前的那一天才对他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把一首曲谱送给他做个纪念品。

事后迪奥把那时候的那种“感觉”解释为“青春期的间歇性荷尔蒙骚动”，久而久之便把这件事完全忘却掉……


“哈哈，这个也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见迪奥局促的模样，五飞也暂且放过他：“好了，我还要和要塞的行政管理官开会，‘光之刃’那边有空就帮忙跟我看紧一点，大家都有好处。”说罢，拿起自己带进来的那叠文件，抬步向门口走去。

不经意间，其只一份文件遗留在迪奥的办公桌上，迪奥见状赶紧把那份文件拿起，向走到大门旁的五飞唤道：“嘿，五飞，还有一份——”视线无意识地从文件上掠过……

五飞听到迪奥的叫声后低头看看手中的文件夹，发觉夹架确实是松掉，于是只好走回头。

“喂，你没事吧？”他发觉到迪奥的视线停留在那份文件上纹丝不动，整个人像是入定了一般。

“五飞……”片刻后，狄奥才开口说话：“怎么……她的照片会在这个上面？”他的手指着文件上的某处。

“她？谁？”五飞不惑地看看他所指的照片：“……什么啊，这不就是希罗他们所拥立的那个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

“卑斯赖多？！公主？！”迪奥的样子像是给什么吓唬了一大跳似的：“不不不，她明明是姓杜利安的，是莉莉娜·杜利安……”他怎么样也无法做到把这两个名字和两个身份联系到一起，尽管照片上的那个少女无论怎么样看都是同一个人。

“……什么杜利安啊，你看来是认错人了。”五飞不满地嘀咕道。

“不，就是她——”迪奥的说话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我不可能认错的，她就是那个写‘布鲁塞尔小夜曲’的女孩，帝国国立大学的交换生……”

对于迪奥的反应，五飞还是显得一头冒水的。


“嘟——嘟——”通讯器的绿灯在此时亮了起来。

“……芙蕾吗，有什么事？”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迪奥打开办公桌上的通讯器，屏幕上出现了芙蕾的漂亮脸孔。

“迪奥，还有张中将也在吗？”

“嗯，我们两个都在，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迪奥镇静自若地发问道。

“呃……也不算是‘要紧’的事情，但希望你们两人都过来防卫指挥部这里一下。”像让两人能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似的，芙蕾停顿了一阵子，才清晰地把事情说出口：“要塞外头来了一艘帝国军的战舰，是X-18999派出来的……他们要求跟我们就互相交换在X-18999攻防战中的战俘一事进行交涉。”

“……好吧，我们这就过来，你先和布鲁塞尔的国防委员会联络上，把这件事先告诉他们。”

“嗯，我知道了。”话毕，芙蕾便把通讯切断了。

“……我们过去吧，看来跟撒旦们做扯皮交易的时刻到了。”迪奥对身后的五飞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先一个人推门走出办公室外。


宇宙历194年8月29日，在遥远的L5点徊廊战役结束后不久，驻守巴尔吉要塞的同盟军和X-18999方面的帝国军就交换彼此战俘一事正式展开了交涉……



十五、秋之歌

《1》

宇宙历194年8月29日，在L5点徊廊宙域爆发的战斗成了这场惑星帝国内乱中的一个转折点，雷诺军的彻底败退亦已经意味着永远失去战场的主动权，只能够后撤到MO-III至首都斯克尔特一线的L3地群宙域内，雷诺的控制范围现在只剩下帝国全境内的三分之一。

同一天，一艘载着来自X-18999殖民卫星使节的帝国军战舰接近到位于L2地群的巴尔吉要塞，他们向驻守要塞内的同盟军表明来意，是为了双方在先前战斗中的俘虏问题而前来进行交涉的。

布鲁塞尔的同盟政府在获悉这一个消息后很快便作出反应——答应了与帝国军互相间交换三十万名战俘的要求，并且把交换遣送战俘的日期定在数天后的9月4日……


“什么——要在巴尔吉这里举行交换仪式？！”狄奥露出一个吃不消的表情：“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伙政府官员把这里当成作秀场了吗？”他当然明白作为自己上头的同盟政府这次反应极快的原因；眼看几个月后的最高评议会换届选举在即，当然要做出一点“政绩”来“取悦大众”给自己拉票，虽然在这次帝国内乱中捞了不少的好处，但在其后的X-18999攻防战中的大败和惨重的伤亡，使政府的用兵政策遭到在野反动派的诟病，民望亦在一瞬之间一落千丈——所以，政府便想借与帝国军之间交换战俘一事来大做文章，以“归家的士兵”为幌子替自己尽量拉回一点选票和面子。

“嗯，大概就是你所分析的那个样子。”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的五飞点点头，他们两人正闲散地坐在要塞守备部队的训练场旁观摩席上，场上正进行着战斧战技练习的是守备部队之一的“龙牙”装甲步兵连队，五飞在当上第七舰队指挥官助理之前，曾经担任过这支大部分由华裔官兵组成的装甲步兵连队长，在前来巴尔吉担任要塞司令的他在赴任前只对上级提出过一个要求——把“龙牙”亦调整到巴尔吉要塞的守备部队中去，要不然的话，他就不保证能够守好巴尔吉要塞。

“龙牙”装甲步兵连队在五年前组建，当时的“六日战争”刚刚结后不久，同盟军高层曾一时间停止了对“在巨舰大炮面前已经显得不必要”的装甲步兵支持和发展，但在接下来帝国军所进行的一连串反攻——其中有不少发生在资源卫星或要塞上的近身肉搏战中，面对帝国军精良捍勇的装甲步兵部队，同盟军吃尽了苦头，所以在不久后便重新规划对装甲步兵部队的建设，原本准备解散的连队被保留下来，而且还新增加了数支比较大规模规模的新连队，为数五百六十人的“龙牙”亦就是在后来最有名气的一支连队。

尽管五飞本人当然已经忘却了，但在五年前，他在刚刚加入“龙牙”后不久，所参加的一场强行登陆资源卫星内的恶战中，他碰上了一名帝国军装甲步兵准尉，各自所在的队伍在一片撕杀混战后只剩下他和那名戴着防护面罩的帝国军准尉，两人来了一场一对一的单挑，就算在日后无数的战斗里，五飞也没有碰上过这么强悍的对手，最后只能够和对方算是打了个平手……

而事后五飞亦没可能知道，那名帝国军准尉其实就是当时驻守在卫星上的希罗……


“喂！李，要矫正一下他们挥下斧的姿势！”坐不住的五飞站起来，朝着训练场上的“龙牙”士兵们呼喊道：“用力一点！对！就是这样！”

“我知道了，张中将。”五飞的继任者，现任“龙牙”装甲步兵连队长的李天同少校在场上回应道：“就照着你的话来教导他们，大家听到了没有？！”他转头去对着士兵喊道：“用力一点！我们是龙！接下去！”

“我们是龙！战无不胜！”士兵们一边整齐地呼喊着“龙牙”的战斗口号，一边把手中的战斧出力地朝“假设敌”挥下去——

“……你们的旧部下们，不错嘛。”旁边的狄奥松了一口气：“只要看到有这样的活力，就不知不觉地精神起来。”

“你这样只算是精力过剩。”五飞又开始跟他抬起杠来：“要不然的话，你也下场露一手，也去‘精神’一下。”

“不，不，不……”狄奥的双手摇晃着：“这玩儿我确实不在行，我入伍的当初愿望只是为了呆在军官阅览室的借书柜台上，直到可以领退休金的那天为止。”过去在军校的装甲步兵战技考核中，被他以技术性击倒的对手用一只手的手指头便够数了……

“拜托，你还离领退休金的日子还远着呢……”五飞的军扁帽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头，然后坐回靠椅上：“对了，这次交换回去的帝国军战俘在这两天内运到，要在要塞内腾出地方让他们暂时安置。”

“三十万人啊……可不是小数目，不过就这次来说，是轮到我们的政府来走雷诺的老路一趟……”

“你是说到我们自己派红包？让那个希罗·尤毫不费力地得到了三十万精兵的补充？”五飞直言不讳地道出了递奥的心里话。

“是啊……只能够说，我们这次的决定太过草率了……”狄奥把玩着手的军扁帽，然后把它盖到自己的脸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当初就不应该接受帝国军的交涉……”当然，现在的狄奥也没可能看得到隐蔽在背后的更大阴谋。

“但战俘的问题总是得解决，这只不过是迟早的事……而且，现在的政府也是急于找机会来向X-18999政权示好，算是来为弥补之前支持雷诺的‘错误政策’。”

“见风使舵……与虎谋皮……”狄奥以简单的八个字两句话来概括同盟政府的愚行。

“我听说，到时候来巴尔吉的帝国军代表是那个卡多鲁——”

“卡多鲁？卡多鲁·纳巴·威那？”打断五飞的话，狄奥把脸上的军扁帽拿开，望向五飞：“是他吗？”

“……应该是，你这算是什么反应？”五飞疑惑地盯着他。

这是狄奥今天以来听到的唯一一个能够打起精神来的消息……


《2》

希罗的舰队在8月24日启航后不久便传来了多诺获得L5点徊廊战役胜利的战况，确认了雷诺军的残兵败将龟缩回MO-III后没有再出击的情报后，希罗的舰队就退回X-18999，而卡多鲁则率领一支小型舰队前往L2地群方向的巴尔吉要塞，准备与同盟军交换战俘。

回到X-18999后，希罗便收到一份关于“临时内阁”成员的调查报告。

这是由卡多鲁在临出发前牵头作的内部调查，自从上次希罗和他提过在“内阁会议”上所碰遇的种种后，卡多鲁便开始委托其他人对这伙“内阁成员”们进行暗中的调查。

仔细地阅览调查报告一遍后，希罗就把受卡多鲁委托进行调查的军官召来办公室。

“……是你？！”希罗有点意外地看着被积达引进办公室的黑发军官，上次在内阁会议上劝解他的那名青年上校。

“我是奥迪·巴里，阁下。”奥迪向希罗敬一个礼。

“……真想不到，我们会再碰面。”相对默然了半晌后，希罗示意奥迪可以坐下：“是卡多鲁委托你作这份调查报告的吗？”他拿起那份报告，单刀直入地问道。

“是的，卡多鲁中校对我说‘希望能够引起注意’，我本人亦认为有责任这么做，虽然因为内乱的关系，有很多的取证都无法进行，但就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来说，已经足够做到‘引起注意’的程度。”

“嗯，确实已经足够了……”希罗把报告书放回桌面上：“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在今后的行动时可以免去很多后顾之忧。”

“佛兰德伯爵和几名阁员在这段时间内的行动值得注意，他们自从来到X-18999后便一直在暗中从事着军火买卖和私人武装的建设，关于这方面已经是证据确凿……”

“巴里上校，这件事可以交由你来处理吗？”希罗抬起头望向这名比自己大六岁的僚友：“你要知道，诺尔亚贝帝国在不久后会出现政局体制上的变化，在那个时刻之前，有必要对一切的腐朽和蛀流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清理……”

“旧房客在迁出房屋前，应该把家居里清扫一次，好让后面的新房客迁入。”

“……巴里上校，就照着你说的去办吧，关于你在作战参谋本部的调任命状很快便会给你发过来的。”一来他是卡多鲁举荐的人，二来经过这两次的接触后发觉他本身确实是个人才，可以把他留在自己的一方办事。

“是的，我以后会为阁下尽力而为的。”


几天后，政务次官的佛兰德伯爵和几名前朝官员因为被揭发过去牵涉的数宗贪污行贿，以及非法设立私人武装的罪行而遭到X-18999军管当局的检举和逮捕，在卡多鲁率兵出击的这段时间内，接管了宪兵部队指挥权的奥迪·巴里上校执行这次逮捕任务。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皇帝陛下和莉莉娜公主的臣子！你们竟然敢对我动粗！？你们忘记了我是谁吗？！”尽量佛兰德伯爵的两层厚下巴不停地颤抖，但他还是试图扯起一点架子。

“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但既然你是作为诺尔亚贝帝国的臣民，就应该受到诺尔亚贝帝国的法纪约束，你有为自己抗辩和洗脱罪名的正当权利，但这一切只能够建立在你自己是清白的基础上。”没有其他的废话，奥迪向挟着伯爵双手的两名宪兵一挥手：“押下去！”

平日不可一世的佛兰德伯爵低耸着脑袋，被一路地拖上了宪兵的军车。

相同的行动在希罗的授意下，正在其他几个地方展开，其中包括一部分曾在力奇奥时期贪赃枉法，鱼肉乡里的官员也被连着旧帐查处，凡是在过去牵涉过不光明勾当的旧朝官员们见到宪兵队的军车和士兵经过都吓得不敢透大气。

对于X-18999上的老百姓来说，佛兰德伯爵那些旧朝高级官员落网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对那批在力奇奥庇护下横行无忌的庸官们被公开查办一事，都纷纷拍手叫好。

“一石三鸟之计；巩民心，扫旧孽，镇余浊，辟清流……”看着一个个所谓的权贵被投入监狱成为阶下囚，奥迪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一个时代舞台的巨大变迁……

而他只须按照着自己的意志和理智，担当好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便足够了……


《3》

“叮——复仇者-I号驱逐舰已经泊港，请F-54泊坞的人员进行清场——”

女声的广播在巴尔吉要塞的六号餐厅内响起，留着一条麻花长辫的青年放下盛着意大利面条的餐盘，望向座位旁边的落地玻璃窗外。

与同盟军战舰的绿色涂装完全不同的黑色巨大舰体缓缓地靠到F-54泊坞中，在场指挥的管制人员正在忙过不停地，引导这艘来自敌对国度的军舰进入港内。

“来了。”狄奥搔搔头，再抬手看看腕表，心想自己又与最喜欢的意大利面条无缘，这下子必须饿着肚子去参加那个什么交换仪式。

果然，不出半分种的光景后，小副官匆匆忙忙的娇小身影气呼呼地在餐厅门口出现。

“真的在这里——”比露迪就猜到他在这里，好好的军官餐厅不去，老是喜欢跑到士兵餐厅这边来，被问及原因，他便笑嘻嘻地答道说“我喜欢这里的意大利面条。”

“嗨，比露迪，我还没吃午餐。”他有点尴尬地说道，谁让自己昨晚因为做“光之刃”的监工而在凌晨时分才入睡，直到早上十一点钟才晓得起来，就别说午餐了，他可是连早餐也来不及吃的……

“没时间了，交换仪态在十分钟后就开始，你还没换军礼服呢！”比露迪冲到他面前才惊讶地发现到，他竟然还穿着昨天那件皱巴巴的制服。

“……大人物都来了，我出不出现都没关系啦。”狄奥还很不甘心地盯着那盘意大利面条：“对于我来说，没有东西比发薪金和享受意大利面条更重要，如果这里还是民主主义社会的话就应该尊重我的选择。”虽然不是事实，但却是他此刻的真心话。

“不行啊，你是我方的代表之一，不能够缺席。”比露迪死命地拖着他，试图把他的注意力从那盘意大利面条上转移开：“而且，你不是说过想跟对方的卡多鲁中校打个招呼吗？”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狄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但似乎没有离开那盘意大利面条的意思。

“你啊……那么我问你，卡多鲁中校和意大利面条哪一个重要！？”比露迪双目圆瞪，叉着小蛮腰鼓起双腮地问道。

“意大利面条……”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

“你……不管你了，这是张中将的意思，捆也得把你捆到会场去。”不知道比露迪这小女子哪儿来的神力，双手一把搭着狄奥，使劲地把他往外拖。

“喂——喂——我的意大利面条——”莫名其妙的哀叫声渐渐地消失在六号餐厅门口，路过的男女士兵们见状都悄悄地掩嘴而笑。

他们的指挥官可真的是个宝啊……


《4》

“哇，那个卡多鲁·纳巴·威那真是好帅，金黄色的头发，像个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人家可是真正的贵族血统，我敢说，我们同盟军这边没有一个男人及人家十分之一的好看……”

“听说那个希罗·尤也长得很漂亮，不过可惜他不是经常露面……”


五飞皱起眉头，看了看那几名女兵在进行现场直播的大屏幕下吱吱喳喳的，似乎已经被屏幕上的卡多鲁“迷住”了——

屏幕上的年轻面孔确实是俊美无比的，而且衬托着那一身银黑色的帝国军校官军服更加是完美无暇……

五飞跟女兵们不一样，他可不会被金发年轻人的俊美外表所迷惑，或许一般人的话认为卡多鲁只是个空有美丽外壳的草包，但曾经在远征K4环礁带的一役中，见识过卡多鲁利害的五飞清楚知道隐蔽在那俊美外表下的力量。

当时卡多鲁的诱敌深入和后来的截击都几乎夺去了他和狄奥的性命，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心有余悸的。

“如果是算计相貌来制胜的话，民主主义的果实保留到我们这一代也算是完蛋了。”手中拿着罐装酒的李天同走到五飞身边，意有所指地看了那群女兵一眼，然后话中带笑地说道：“不过在巴尔吉这里，如果把张五飞中将的严肃性或者狄奥·麦士维中将的随便性修正一下的话，就绝对够把倒帝国军。”

“说什么啊，你……”五飞的眉头因为部下的话而皱得更深：“小子，你喝多了？把你抛出去巴尔吉外头的真空里泡几个小时就自然会酒醒的。”

“哈哈哈哈，民主主义万岁……”李天同朝着上司举一举手中的酒罐，然后又晃到别处去。

看着李天同慢慢离去的背影，五飞转回头仰首望向墙壁上的大屏幕，只见现场直播的战俘交换仪式在一片鼓掌声和闪光灯的陪衬下，作为双方代表的狄奥和卡多鲁握住对方伸出的手——

“明明彼此还是敌人，却要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或许对于这两个人来说，确实能够成为朋友的，可惜啊……”五飞低声地喃喃道，然后没有再看过大屏幕一眼便转过身离去……


宇宙历194年9月4日，发生在帝国的内乱已经将近第三个月，仍然没有能够平息的迹象，不停转动着的历史巨轮正朝着更加混乱更加迷惘的泥潭辗去……



十六、黑色旋涡

《1》

“怎么样？我们就按这个计划行动吧，没有什么好犹豫了！”

“但是，我们需要更多的同志才有足够的力量……”

“用不着担心，只要我们一开始行动的话，布鲁塞尔和L1地群的同志们都会响应我们的。”

“还有同盟内部的人民，他们一定会支持我们的，现在政府的施政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官僚们只会打着民众的大旗来玩弄他们的愚民政治，我们是时候要站出来，人民自然会支持我们的兵谏……”

“首先控制布鲁塞尔，弗兰林斯是我们头号的逮捕目标，到时候把他押到法庭上治罪，便可以向民众表明我们这次行动的立场和目的。”

“没错，就是这样！”

“但，问题是会不会还遇上其他的阻力……”一把沉稳的声音插进了讨论之中，其他人立刻寂静下来，望向这个处于首席的同盟军军官。

“……上将，你是在担心巴尔吉要塞的那一伙？”

“是的……如果狄奥·麦士维的第十三舰队不肯跟我们合作的话，就会成为革命道路上的障碍物。”

“愿意合作的话最好不过，但他的存在确实是阻碍了我们，就应该把他消灭掉。”

“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在前方的帝国军身上，不可能一下子反应过来。”

“只不过是一个毛头小鬼而已，虽然算是打过胜仗，也成不了威胁的，他可不是帝国军的希罗·尤。”

说话的人正是前段时间才被遣送回来的卡修·拉法特中将，在他的唆使下，数十名对同盟军高层有所不满的军官聚集于这个秘密地点，为他们下一步的“大计”作准备。

当然，也没有人能够知道，他曾经在帝国军的战俘收容所里与希罗所作的那笔交易内容……

“……没错，就按照拉法特中将的计划进行，只要同时地在不同的地方点起几把火头，谁也没办法可以把它一把扑熄。”

“好的，就这样干吧……”


《2》

数天后，9月20日中午14时30分，布鲁塞尔——

“轰——”

一辆停泊在国防大楼外的小型货柜车毫无征兆地发生猛烈爆炸，地面被轰出一个7平方米的大洞，使整栋国防大楼都感觉到震荡。

爆炸造成了上百人的伤亡数字，其中大部分死伤者是在大楼内进出的同盟军军人。

其中包括刚刚出席完当天举行的一个会议，身为同盟军宇宙舰队司令官的爱德华·林上将，当时他正准备走出大楼门口乘车离开，炸弹就在距离他不够一百公尺的地方爆炸，他和副官等人当场倒在血泊中，还有几名随员也被炸成碎片。

经过全力抢救后，林上将好不容易才脱离危险，尽管还没有恢复意识但保住了性命。

发生爆炸的汽车是属于后勤军需部的，始终没有办法搞清楚这辆满载着定时炸药的车子能够混过所有的检查，进入戒备森严的国防大楼范围内。

究竟是谁干的呢？这个疑问让同盟军的保安单位大大地伤透脑筋。

袭击的目标很明显，是当天会在国防大楼出席会议的两位国防委员会首脑；宇宙舰队司令官的爱德华·林上将以及国防委员长的弗兰林斯·舒拜嘉——弗兰林斯因为要参加一个由他的助选团举办的大型拉票舞会，在发生爆炸前的一个小时离开了，从而避过一次灭顶之灾。


无论凶手的身份和动机是如何，林上将的重伤为同盟军的高层人事带来了异动，最高评议会议长的贾罗·巴哈立刻恳请已经退役的哈华度上将出任宇宙舰队司令官一职，但被告老归田的哈华度婉拒。

“我都已经一把老骨头了，算是半只脚踏入棺材里头的人，而且这三十多年以来，我亲眼看着我所守护的那面民主主义的旗帜在官僚阶级的手里是怎么样褪色的……除非是作为对抗专制主义入侵的旗帜，否则的话我再来守护它也没有什么意义……”

“花老头”无奈地摆摆手，也没有回过头来看议长一眼的意思，继续修剪他面前的盆栽。

贾罗叹一口气后，只好两手空空地无功而返。

两天后，原宇宙舰队副司令官的卡尔巴哈中将被任命为代理宇宙舰队司令官……


《3》

林上将受伤和宇宙舰队人事变动的消息在一个星期后的9月27日，传到L2地群的巴尔吉要塞中。

同时送到的，还有另外一份国防委员会直接下达的命令……


“芙蕾，林上将他会康复的。”虽然自己不是医者，但除了说这句话外，狄奥也想不到其他安慰的说话：“……请相信我。”他望向站在跟前一脸坚强的芙蕾。

“……我知道，爸爸曾在六年前的‘六日战争’中被弹片所伤，也熬了过来，我知道他会没事的。”先前在无谓的战争中失去了未婚夫，现在相依为命的父亲又在恐怖袭击中身负重伤，面对接踵而至的噩耗，芙蕾仍然持着一种勇敢坚强的态度，脸上没有半点柔弱之色。

“这才是真正的芙蕾……”狄奥暗地里想，得知林上将受伤的消息后，她只是淡淡地说道“让我一个人单独静一会儿”，没多久后，她的身影又出现在“光之刃”的建造工地上，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对了，如果这次你也一起同行的话，我们可以延长一点在地球的逗留时间，让你去照顾一下林上将。”狄奥拿起另外一份国防委员会的命令书，命令的内容是要求他立刻返回地球进行“覆命”，但却没有更具体的说明是为了何事。

“狄奥，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谈这件事的。”芙蕾尽量地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命令书是由弗兰林斯直接签发的，这使她的心底里隐隐约约地有所不安。

“怎么了？？”狄奥放下命令书。

“我跟你说过，关于建造‘光之刃’一事，爸爸……不，林上将是支持我们的计划，因为评议会和国防委员会里头一直都有人想借这笔国防预算外的建造费做文章，林上将正与这伙人周旋着，这次发生爆炸时所举行的会议，其中之一的话题就是关于‘光之刃’的……”

“你意思是说，我这次被召回的原因也是跟这个有关？”狄奥脸上没有太多惊诧，似乎他所预料的也是同一样的……

“是的。”

“……芙蕾，就算我们了解这点，也构不成足够的理由说我们不能够回去。”狄奥轻轻地笑一笑：“而且，我也希望可以赶回去探望一下林上将，我这是现在唯一希望做的事。”

“我……”芙蕾有点愕然地愣一下，然后才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狄奥，我要代爸爸说一声谢谢。”


《4》

“哦，你要回去吗……”身穿装甲服的五飞转过头，把手中的战斧扛到肩头上。

“要塞这里就由你一个人先撑着，我要和芙蕾一起回去一趟。”狄奥双手枕着头，悠然自得地靠着训练场的背椅上：“舰队的事务暂时交给多姆照看着，你可以指点一下他。”多姆·修依特准将是第十三舰队的副司令官，比狄奥小一岁的军校学弟，属于那种勤奋实务型的军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深得狄奥和官兵们的信赖。

“还有谁跟你一起去？”五飞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伸手解开装甲服的密封链。

“比露迪，芙蕾，我，就三个人。”狄奥扳扳指头数道。

“……就三个人？？”五飞的话里头有点不可思议。

“我打算升迁到元帅后才讲究排场耶。”距离目标不远啦……当然，元帅的饷薪和退休金自然都比中将的高得多，这才是考量的主要因素。

“不是排场的问题……”说话一向流利的五飞今天却突然间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

“哦——”狄奥眯起眼看看他，然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是不是芙蕾那个大嘴巴跟你说了些什么话……”

“我只是觉得，她的担心和分析都有道理，为何不听她的？”

“拜托，分析得有道理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够说因为担心而违抗命令吧……”

“那么也总可以采取一点预防措施吧……这样吧，我让李和几个‘龙牙’的士兵跟你一起去。”五飞望望正在场上练习的“龙牙”士兵们。

“你不如干脆给我捎上保姆吧，拜托。”

“……好吧，至少也带上李一个人，他的枪法和格斗技术在连队中都是数第一的。”“龙牙”连队长的李天同少校是张五飞的部下之一，让他充当狄奥这次地球之行的“保镖”绝对不是问题。

“好吧好吧，就依你们的。”狄奥也无所谓地摊摊手，反正都是公费支付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关系。

“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狄奥掏出烟包，抛给五飞：“放心吧，这段时间内，帝国军还没多余的精力来巴尔吉惹事，不过之后的事就……”他苦笑一下：“到底，谁才是我们的敌人……”

“帝国的内乱似乎已经呈现一面倒的趋势。”五飞指的是这几天以来，X-18999的帝国军在取得主动权后大举出击，先后夺取“解放”了L3地群的20个殖民地，战斗另一方的雷诺军根本无心恋战，身为指挥官的逃跑，剩下的士兵们根本没有丝毫的战意，象征性地作一下抵抗后，便全数放下武器投降。

雷诺一怒之下已经处决了数名临阵脱逃的军官作为惩戒，但依然挽回不了人心的所向。

“嗯，我看要结束也只不过是这一两个月内的事情。”

“不过帝国军也是元气大伤了，至少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够恢复。”对于这一点，五飞还是觉得值得幸灾乐祸的。

“……我倒不认为，那个希洛·由依会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隔岸观火。”狄奥始终隐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帝国的内乱进行到这个决定性的关头上，和布鲁塞尔这次爆炸事件有没有什么关系，真的只是纯粹的意外巧合……这次地球之行中，除了要对付同盟政府的那伙官僚之外，背后究竟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五飞突然间低声地说出这句中国人的老话，狄奥不明白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仿佛领悟到在话中间暗示着的东西。


《5》

9月28日，巴尔吉要塞空港——

狄奥和副官比露迪，以及芙蕾和李等一行四人沿着舷梯登上了护卫舰“雷鸟”号。

“欢迎登上舰桥，阁下。”一个腮帮胡子的高壮军官向进入舰桥的狄奥敬礼，他是“雷鸟”号舰长的培根少校。

“哈，麻烦你们了。”狄奥笑眯眯地向舰桥的官兵们回礼，然后十分不自然地扭过头对身后的芙蕾低声说：“你搞什么飞机啊，我说要一艘穿梭机飞回去就行了，怎么给我弄了艘战舰……”

“你别搞错了，‘雷鸟’号是要到地球的多伦多太空港作定期维修的，只是顺道载我们一程。”芙蕾翻一翻白眼，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到时候不是直接到达布鲁塞尔，还要在多伦多乘定时航班再转飞一次，这样的话可以连自家的穿梭机燃料预算也省了一回。”

“哇，你怎么能省到这种地步。”狄奥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

“我可是巴尔吉的财务管理，当然要时时刻刻地为预算外资金做功夫。”芙蕾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就是嘛，就是嘛——”旁边的比露迪插嘴进来，很罕有地和芙蕾连成统一战线：“而且是你自己时不时地把‘节省这个’‘节省那个’挂在嘴边，林小姐现在只不过是照着你的话去办而已。”

面对着两个女生两张刁嘴，就算是聪明如狄奥的大男人也找不到反驳的空间。

“中将，好男不跟女斗啊……你也认了吧。”李在狄奥身边附耳道，一方面多少带点戏谑之意，另一方面也给狄奥下台的空间。

他有个预感，在张中将不在的情况下，这两女一男的配搭……可精彩啦，自己就做个“局外人”蹲到一旁看戏就是啦……

“嗯——”狄奥哼的一声，也不理两名女军官，转过身甩着辫子向自己休息室走。

还有四十多个小时的行程，自己不如关起门在休息室看那本《西元史记》的电子图书，总比对着这两个令人头痛的小女生要强……

就这样决定了！


“雷鸟”号绿色的舰体缓缓地驶出了巴尔吉要塞的太空港，拖着白色的燃气尾流冲进无尽的黑色虚空中，朝着那颗蓝色水行星的方向，开始了四十七小时的漫长旅程……



十七、血色蔷薇

《1》

宇宙历194年10月，发生在地球圈统一同盟首都布鲁塞尔的一场军事政变被迅速平息了，原本被调令回军部进行审查的狄奥，在芙蕾和哈华度的帮助下，不见兵刃地使政变的军人集团内部产生混乱，令政变在开始后的不足36个小时内便彻底流产……

准备在整个地球圈内撒播蔓延的动乱种子，被成功地控制在首都的范围内。

驻扎在巴尔吉要塞的同盟军第十三舰队在狄奥的命令下紧急出动，以仅仅二千的舰队形成了巨大的威慑力量，让打算在L2地群响应政变的数十万同盟军部队乖乖地解除武装。

政变集团首脑之一的卡修·拉法特中将在政变失败后饮弹自尽，直到这一刻，人们才发觉到，卡修只不过是一个放到台前的拉线傀儡而已，真正在后面拉扯着线头，策动这次同盟军兵变的幕后黑手——是来自敌对的帝国军……

“又是那个希洛·由依嘛……”拿着从卡修的尸体上翻出的那张染着血迹的磁盘，狄奥低声地喃道。

看来对方已经成功地达到目的了，没有花费任何气力便在他们内部掀起一场风暴，好让他们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干涉已经到了关键性阶段的帝国内乱……

同盟政府官员的昏庸和无能，卡修个人的复仇心，同盟军内部的迟钝反应，人民被漠视的积怨和麻木——

这一切一切交织到一起，便促成了这次先天不足的军事政变，到最后的结果却是让同盟失去了原本正常的井然秩序，而隔岸观火的帝国坐收渔人之利。


唯一例外的是，同盟中也有人得利——在政变被镇压后的两天，曾经被政变军人逮捕，然后被迫向临时军政府屈服的最高评议会议长贾罗·巴哈在一片嘘声中黯然下台，接替他的是原国防委员长的弗兰林斯，弗兰林斯在政变期间被一个名为“白色芬古”的地下团体秘密保护起来，逃过了一劫，也让政变军人集团失去一个充当替罪羊的最佳人选。

正在病床上慢慢康复的爱德华·林上将被委任为国防委员长，而帮了狄奥一把镇压政变的“花老头”哈华度则恢复现役，重新担任同盟军宇宙舰队司令官一职。

“我这身朽骨再从坟墓中爬出来，完全是因为林将军还没有康复过来……而且在未来的日子里，狄奥这小伙子确实需要帮忙，希望我这付老骨头对他还有一点用处吧。”老将军如是地对他的年轻副官说道。

对于狄奥来说，这次突如其来的异变并没有为他个人带来任何的改变，无论好的或者坏的，当他给第十三舰队发报紧急出击命令的时候，身边的李天同少校试探性地建议道：“其实可以让舰队直取布鲁塞尔……”

狄奥当然听出他的言外话，在一片混乱中，以强大的武力控制政府所在地，而且名正言顺地以“镇压动乱”的名义进驻。

进一步地，成为军事独裁者……任何人只要还存有那么一点的野心，大概都会受到这个“假设”所诱惑的。

李天同是这样想的，但狄奥只是若无其事地捧起咖啡杯，就这样抛了一句话回去：“这样的话，我和卡修·拉法特中将有什么区别……”像是在反问，又像是在陈述着这么一个事实。

对于这样的回答，李天同硬是楞了一阵子，然后耸耸双肩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反正……如果张中将在的话，他会比我更懂得来煽风点火，这事还是留给他去干吧。”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在办公桌后捧着咖啡杯沉思的狄奥。

当然，狄奥的脑海里不是没有闪过这样的想法，正如以前在巴尔吉时五飞曾经和他闲聊般的“如果你愿意在政府机关里担任一官半职的话，可能会比大多数的那些官僚们干得更好……但这只是如果，问题在于你根本不愿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保到时候我不会化为弗兰林斯之流的存在。”这是他当时的回答。

始终，独裁者之类的角色不是为自己度身订做的，看来天生便是如此……

不过，值得兴幸的是，他和小副官之间一直僵持不下的关系已经因为这次的事件而开始解冻。

他事后才得知，芙蕾在他被军部审查委员会的密探带走后曾经打了比露迪一记耳光，芙蕾气的是因为比露迪的一时间斗气，撇下狄奥一个人落单被带走，比露迪事后也感到悔咎而大哭了一场。

也好……这次她总算是看清楚她敬爱的父亲弗兰林斯的“办事手段”……

后来，她和芙蕾一起前往哈华度老爹处寻求协助，哈华度好言相劝下，她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哭泣，打起精神来和大家一起前往审查委员会要人。

那边厢的审查委员会因为传来政变的消息而慌乱不己，对狄奥的审查才暂时终结，直到局势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后，那些之前还负责“审查”的官僚们反而转过头来恳求狄奥来协助他们平息叛乱，当时那伙人的嘴脸可让狄奥一辈子也难以忘却。

当他从审查委员会走出来后，第一个碰上的就是那张挂着两行泪水的芙蓉小脸……

“对……对不起……我……”比露迪低下头，声里头带着鼻音地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事情过去就不要这样。”狄奥松了一口气，不忍看见她脸上的泪迹，便伸出手指轻轻地为她拭去。

比露迪像尊塑像般动也不动地，瞪大眼睛望着面前这个身为自己上司的男人——怎么，她从来都没有察觉过，他的手是这么样的温暖……

狄奥看见比露迪的脸上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一片潮红，他扬起嘴角笑一笑，把拭擦泪水的手放下：“……走吧，回家去。”执起还未反应过来的比露迪双手，狄奥迈开轻快的脚步，两人手挽着手在一起离开军部的大厅。

对于狄奥·麦士维来说，这次地球之行也并不是毫无收获的……


《2》

在同盟军内部的兵变流产的差不多时刻，另一边厢依然是狼烟四起的帝国境内——

身在首都斯克尔特的雷诺和前线上指挥着大军的瓦络特两人相互之间的猜疑和不信感越来越加剧，两人当然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是陷入了多诺·班杜所设下的离间计圈套中……

只不过是让投诚的古利亚·菲勒少校率领一支佯装从L5地群逃脱的舰队返回斯克尔特，多诺的计谋和古利亚的演技都发挥得淋漓尽致，在雷诺面前造成一种瓦络特准备在暗中实施计划夺取斯克尔特称帝的假像，这使雷诺大为震惊。

在恐惧和疑虑的双重作用下，雷诺命令之前一直潜伏在MO-III的瓦络特舰队出击侵攻X-18999，但瓦络特却认为在失去了L5地群这个后方的情况下轻易出击，会连MO-III这个据点也被夺去，于是断然拒绝执行雷诺的命令。

这一举动反而更加深了雷诺的怀疑，于是他以被禁锢中的皇帝名义再次命令瓦络特出击，并威胁到“拒绝执行的话以逆臣的罪名论处”。

几乎被气翻的瓦络特只好带领八千的大型舰队从MO-III出发，在10月13日遇上了一直埋伏在MO-III附近D-501殖民地宙域的卡多鲁舰队——

早有准备的三千艘帝国军战舰轻易地冲散了瓦络特舰队的阵列，军心涣散得不像样的雷诺军虽然大大占着数量上的优势，但却没有能够统一的指挥系统，雷诺自己的嫡系部队更是不听从瓦络特的命令，战端才刚刚展开，雷诺军的舰队就各顾各地战斗、投降或者逃命……

结果X-18999一方的帝国军在卡多鲁的指挥下，在D-501宙域打了一场战史记载以来最大规模的包围战役——

卡多鲁在混战中率领着一支为数几百艘的机动部队，一举突进到瓦络特的舰团中，他的旗舰“复仇者-II”被密集的敌火力击中，“旗舰被击沉，司令官战死”的讯息瞬间在战场上流窜着，使整个舰队的行动迟缓了半拍——直到十分钟后，卡多鲁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舰队的广播回路中，原来是旗舰受创后，他下令弃船改搭乘其他战舰来进行指挥。

在重新稳定军心后，卡多鲁继续挥军突击，他的迅速突入是瓦络特所料想不到的，而且以这么一点的兵力就冲进敌人的心脏地带，根本完全违反了用兵法的常理——

没有多余的时间再给他疑惑，卡多鲁舰队已经逼到可以把他的旗舰纳入射程的范围内。

“全体！瞄准敌人旗舰！发射！”临时舰桥上的卡多鲁举起的手一挥，数不清的光束射线朝着前方奔腾倾去——

瓦络特和他的旗舰“巴隆斯”在光流中化为一团火球……

帝国元帅瓦络特·法鲁基在10月13日凌时4时35分战死……

在瓦络特战死的消息被确认后不久，MO-III则被在13日凌晨赶到战场的希罗舰队占领，强袭登陆艇载着装甲步兵连队不断地朝着资源卫星驶去，登陆后的装甲步兵只是遭遇到轻微的抵抗，不足十个小时内便完全控制了MO-III，守备部队的雷诺军士兵们或者一枪崩了拒不投降的贵族军官，又或者把他们五花大绑地扔到希罗军面前，然后甘心情愿地缴械投降。

D-501宙域，失去据点和指挥官的雷诺军已经是涣不成军，舰队右翼指挥官的罗斯·兰络特少将在激战中受伤后被俘，而左翼的古拿兹则再次重演上次在L5点徊廊的丑剧，抛下战场上的僚友，带上自己的舰队朝着斯克尔特的方向逃遁。

战斗在展开后45个小时才完全结束，以卡多鲁本人的话来形容“没有任何美感的战斗，因为战斗根本不像战斗，尽是残酷的大屠杀而已”，雷诺军的六千四百多艘战舰和近一百万名官兵已经全军覆灭，包括指挥官的瓦络特本人在内。

雷诺军的主力部队在此役后基本上土崩瓦解，失去了战略要地的MO-III和L5地群，雷诺的控制范围只剩下首都斯克尔特以及周边一带……

大势已去了……


《3》

“翔翼”的舷梯缓缓地放下，希罗再次踏上了这个在18岁时曾经驻守过的行星。

“阁下……”副官的积达从后头追上来，手中执着一份电文：“是刚刚从X-18999发来的嘉奖令状……”

“是说什么事？”希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

“是莉莉娜·卑斯赖多公主殿下的嘉奖令状；希罗·尤、多诺·班杜、卡多鲁·纳巴·威那、拉尔夫·卡多等四位在本次讨逆作战中立下优越的功勋，特此颁令晋升行赏。”积达放下手里头的电文，补充道：“公主殿下会在明天抵达MO-III后，再对诸将进行提升……”

“……这样看来，我得打一个斯克尔特回来报答她才是。”希罗稍稍地扬一扬起嘴角：“那么，卡多鲁到达没有？”

积达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哦，卡多鲁中校在刚刚已经到达了。”他指指停泊在旁边坞里头的战舰：“他就在那边的维修坞。”


半小时后，希罗和卡多鲁一起来到MO-III的中心部分，那里是MO-III的防卫司令部所在地，因为之前还是雷诺军使用的设施，所以四周围显得一片凌乱，有几名士兵正在忙着整理扔在地面上的文件和杂物。

“他们大概在匆忙中出击的，然后在外头又被我们打一个猝防不及。”卡多鲁看着周围狼狈不堪的环境。

“多诺的小把戏算是奏效了，其实是雷诺的手才把瓦络特舰队推向灭亡的。”希罗转了一个圈子后，便坐到原本属于瓦络特的指挥官位置上：“要是瓦络特再这样缩在MO-III内多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情。”

“大概是瓦络特或者雷诺都不够资格成为我们头痛的对象。”卡多鲁苦笑道，走到希罗的旁边。

“头痛的对象……”希罗沉唸一下：“看来也只有那个狄奥·麦士维……”

“失败了……”

“什么？……”

“我们在同盟内放的那把火，不是已经给灭掉了。”卡多鲁双手抱在胸前：“听说负责平息政变的人恰好正是狄奥中将……”

“看来我上次在X-18999就不该放过他。”对于这件事，希罗至今还是耿耿于怀：“卡多鲁，你在交换战俘见过他一面，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嗯，其实……他看上去只像一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年轻人而已，根本不像那个曾经在K4圆礁带战役中打败过我们的人……一点也不像。”卡多鲁细细地回忆一阵子：“虽然我没有和他直接交谈过，但我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交朋友的人……就是这样子。”

“……或许正如你不会觉得他是那个曾经打败过我们的人一样，这些都只不过是我们单方面的错觉印象而已。”希罗只觉得“交朋友”这个字眼是十分之荒谬，虽然狄奥或许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不，我是见到他之后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就像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和多诺的时候的感觉一样……”

对于卡多鲁的辩解，希罗似乎再也没有兴趣去做任何分析，现在他的眼中的目标只有一个——

“怎么样也好，他的存在暂时对于我们来说还只是光年以外的事……”

边说着，他轻轻地按动一下手边的键盘，投映在面前的战术屏幕上显示出一幅L3地群的航路图，数条箭头形成的光标直指图中央一闪一闪的醒目亮点——

“斯克尔特……我们这一趟旅程的终点站……”


《4》

10月15日，另一则讯息比D-501宙域战役惨败的消息更早地传送到斯克尔特——

L3地群的T-55、T-58等四个名为“蔷薇园”的小型太空殖民地群发生了大规模的民众暴动，仿佛是响应X-18999的卑斯赖多政权般，自从帝国内乱以来一直被雷诺手下的官员压榨的民众们包围了行政官邸，要求停止劳民伤财的征战和减轻因为战争而加重的税额，在慌乱中的雷诺军士兵试图用警棒和子弹驱散民众，结果局势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愤怒的群众强行没收了军队的武器，并且冲进宫邸杀死了藏匿在里头的官员。

“反了！真的反了！”双眼血红的雷诺咬牙切齿地双拳捶在大理石纹的桌面，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连续收到两条不利的消息，难道他的气数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阁下……”侍从长的卡留斯也是一脸难色的：“不如，现在向莉莉娜公主求和，可能还来得及……”

“求和！我已经是罪人！难怪还能够像条狗一样向那个小丫头乞求翻身的机会！”雷诺的理智已经仅存无几，只剩下暴燥、恐惧、不安的情绪在支配着他。

“不，大不了来一个鱼死网破……”歇斯底力地吼叫完一番后，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还有……还有那些‘蔷薇园’的贱民们，他们以为我倒下了就能够如愿以偿吗？不，我要让他们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阁下，您……”卡留斯的脑海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既然是贱民，就应该像虫子一样对待他们，消灭他们，像捏死虫子一样！”

“阁下，请您冷静下来……”

“没错！就用那个！”雷诺的眼中只剩下阵阵狂乱之色：“命令我的军队，把神经毒气灌进‘蔷薇园’，让那些狗胆包天敢杀害帝国贵族的贱民们像被喷上杀虫剂的虫子一样痛苦地死去！只有这样才可以解我心头之恨！”

“阁下！”卡留斯大惊失色，他从没有料想过主子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不能够这样，虽然现在的形势对于我们是十分不利，但也没有理由把气撒在普通老百姓的身上，且况这样的话，我们……”

“闭嘴！这里谁才是主子，你只不过是侍服在我身边的下人而已！”雷诺把桌面上的水晶杯子摔到地面上：“把命令传达下去！让舰队带上‘杀虫剂’立刻出发！听懂了没有！”

卡留斯全身上下颤抖着，片刻后才低下头缓缓地退出去。

“……将自己手脚砍断的人，还能够站得起来吗？”


《5》

隔着强化玻璃窗外的那一片星海，此刻是如此宁静，银河的星流形成一条条绚丽多彩的光带，由远到近的，由近到远的……

褐黑色头发的年轻人静静地眺望着这片浩瀚的星海，在几小时前，他的身份已经由“希罗·尤少将”变为现在的“希罗·尤上将”……

帝国军的历史上最年轻的上将——

多诺、卡多鲁、拉尔夫他们亦得到晋升成为少将，其中的卡多鲁几乎是和他一样，在短短四个月内完成了“五级跳”。

或许，英雄的武勋只能够建立在乱世之时，建立在无数的尸骨堆之上。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思绪被来自背后的一把幽幽女声打断。

“是你……”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走进室内的金发女性。

“是我。”莉莉娜脸上带着一种安心的表情：“终于，可以再次见到你了。”

“嗯。”希罗只是轻轻地点点头，没有多作声。

“这段日子……还好吗？”似乎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莉莉娜主动开始话题。

“还好，很快就可以回到斯克尔特。”他的视线望回到窗外的星空。

“可以回家了……”看着他冷峻的侧面，莉莉娜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谢谢你们，希罗。”


“哔——哔——”桌面上的通讯器亮起了绿灯。

“什么事？”希罗打开通讯器，屏幕上出现了积达的脸。

“阁下，卡多鲁少将的舰队刚刚在外围截获一艘属于雷诺军的哨戒艇，艇上的几名驾驶员据称是雷诺军一支特别舰队的逃兵。”

“……是什么特别舰队？”

“是的，他们已经向我们招供了——是一支携带着神经毒气前往‘蔷薇园’的舰队，雷诺已经准备好，把毒气灌进发生暴动的‘蔷薇园’内，杀光那几个殖民地内的九十万居民。”

“——竟然有这样的事！”就连希罗这样身经百战的军人亦不禁为之而感到胆寒，在他身后的莉莉娜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更是一下刷成白色……

“那几名逃兵，因为都是来自‘蔷薇园’的新兵，还有家人在殖民地上，所以他们冒着被处决的危险逃出来，希望我们能够制止雷诺的虐杀行为。”

“……雷诺军那边的动静？”

“确实有一支舰队从斯克尔特出发，而且在雷诺军内的谍报人员也确认了，舰队是携带上致命的X-6神经毒气。”

“希罗，请制止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制止这种疯狂的虐杀行动。”莉莉娜走上前，只见希罗一言不发地低头沉思着些什么。

“希罗，那些人都只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平民，雷诺没有权利这样对待他们，你应该能够明白的。”

没有对屏幕那头的积达下达进一步的命令，希罗不作声地转过身去，莉莉娜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

“希罗，请制止他们……如果我们见死不救的话，那么犯下的错误与雷诺的是同等的。”

听到莉莉娜的话，希罗的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但仍然是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

室内的两人如此相持了片刻后，莉莉娜回过头走到通讯器前：“上尉，雷诺派遣的舰队有多大的规模？”

“大概只有五、六十艘的小型舰队。”

“好，我们派出四百艘战舰去截住他们，立刻出发。”少女的语气中有着刻不容缓的坚定。

“公主，这……”积达觉得有点奇怪，希罗怎么会在此刻选择了沉默。

“如果你们效忠的对象还是卑斯赖多皇家的话，就不应该再有任何的疑问。”莉莉娜平时甚少会摆出任何架子去命令别人，但这一次却不得不破例了。

“这样，下官明白了。”

“莉莉娜！”希罗从后头拖着她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做应该做的事……你，或者我都应该做的事。”莉莉娜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的脸孔：“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个时候来犹豫？难道你想眼巴巴地看着那九十万的居民失去性命？”

“你听我说，现在谁也是无法制止雷诺的疯狂，就算能够在‘蔷薇园’制止他，他还能够在其他地方继续他更多的暴行，变本加厉的……与其是这样，还不如现在就让帝国的臣民都看清楚他已经彻底疯狂的事实，让他加快自己灭亡的步伐。”

“……就是这样？这样就是你可以对九十万人白白送命而熟视无睹的理由？”莉莉娜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仿佛这个希罗是她从来未认识过的。

“……或许，他们的牺牲能够挽救更多人的性命，不止九十万人的性命……”抑压内心深处的动摇，他强行戴上一个漠然的面具如此说道。

“那些……那些都是人命，不是单纯的数字……”莉莉娜不可思议地后退几步，摇摇束着金色长发的头：“希罗，希望你能够明白……也好让我们之间冷静一下，好好地想清楚，好吗？”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步出房间外。


空旷的房间内，响起一声无奈的低叹，他的目光没有再移往门口，因为那里仿佛还有她的残影留在那里。

其实是不忍拂她的意，自从碰上了她以后，他所做的一切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她，虽然从来都不肯承认，不过心底里头的感觉却是骗不了自己的……

但是……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

当他明白到自己成为另一种存在的决意和觉悟后，便决定撇去最后一丝的犹豫。

希罗再次打开通讯器，接通了舰队司令部——

“我是希罗·尤，立刻下令；让刚刚由莉莉娜公主派遣出发的截击舰队返回原地待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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