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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子与命运 〖版主: 老欤于世(Zeek) | 宅女郡主斑鸠(ZD54920) 〗
HP:100 | 气力:114 页码:  1
作者 主题:[小説]機動戦士ガンダムSEED DESTINY ① 憤怒之瞳
离线 本姑娘就觉得种命赞了,你想咋样?
(tankor1)
所 属:地球联合
等 级:中校
帖 数:1172
EXP:9349
 
发表时间:2006/10/15 8:59:32

原作:富野 由悠季·矢立 肇
作者:後藤 リウ
插畫:大貫 健一·小笠原 智史·As’MARIA



PROLOGUE

漆黑中仿佛落下一片雲母,太陽光在小小的反射面上一閃。一架伸展著兩枚機翼的白色機體,正遨遊在宇宙空間中。
小巧的機身以白色為底色,再加上了藍與黃色,看上去應該是戰鬥機。隔著偏色玻璃遮罩,可以看見駕駛員的紅色制服。
駕駛者一面讀取儀錶盤和螢幕上的各項資料,一面控制操縱杆。頭盔後面是一張略帶稚氣和執拗的臉龐;垂在臉上的劉海是黑色的,發絲間透露出的眼眸則是像血一般透徹的深紅。
在那雙紅色的眼眸的前方,一座狀似銀色沙漏的龐大結構正在接近。那是建設在L4的新世代殖民衛星――屬於殖民地之一的“軍械庫一號”。對一個初進宇宙的人而言,太空令人難以掌握與物體之間的距離感,而這名駕駛似乎也正為此困惑。少了空氣的折射,遠方的物體會清楚得像是近在眼前,就連壯觀的殖民星群也將變得像是模型般不真實。他駕機繞過那片緩緩轉動的人工大地。
突然間,一個蔚藍的球體映入他的眼簾。地球――藍色的母星。每當看見她美麗的身影,令人窒息的痛苦和鄉愁便纏繞上少年的胸口。他下意識地望向赤道附近,在清澈如玻璃的碧海中尋找那一隻小小的寶冠。
奧布聯合酋長國。那是他――真•飛鳥以調整者身份出生且成長的故鄉之名。在先前的戰爭中,這個位於赤道正下方的環狀群島小國無疑是調整者心目中最後的地上樂園。
人類利用基因調整,將下一代的智力、體力或容貌等遺傳特質提高到最大限度,如此孕育出來的調整者宛如夢幻般的新人類。然而只擁有既有能力、未經基因調整的人們――自然人卻因此排斥他們,迫使調整者們不得不離開地球,到宇宙去安身立命。雙方的鴻溝日益加深,調整者和自然人間終於開啟了戰端,唯獨中立國奧布不偏頗任何一方,依然允許調整者在其國內定居。
誰也沒有想到,這樣的立場竟招致地球聯合軍的侵略。如今,真的腦中依然響著當時飛彈劃破空氣而來的陣陣尖嘯、遠方低沉的轟隆巨響,以及那不絕於耳的警報聲――
“快點,真。”
“瑪尤!快點呀。”
耳邊傳來父親略微喘息的聲音,和母親慌張的呼喊。在掩過這一切的爆炸聲中,一個巨大的機影飛來,那是一架擁有十枚機翼的白色戰機,猶如翩然降臨的死亡天使,又像是太古的巨神。只見它以驚人的高速迴旋掠過,避開密密麻麻的炮火,從五座炮口中迸射出火焰。刹那間,火光灼燒著真的視線。
真和家人們正趕往港區避難。他們所居住的淤能碁呂島上有國營軍事企業曙光社和許多軍用設施,因此成為敵軍攻打的主要目標。此刻的天空中淨是巨大的戰鬥機、光束和飛彈往來穿梭,還有幾道升自地平線的濃濃黑煙。真一個勁兒穿過樹林趕路;前方林木間已可看見港口,逃難用的艦艇就停在港邊,而軍方的人正在引導人民避難。就快到了――真稍稍放下心來。
一直哭喪著臉,被母親拉著手拼命跑的妹妹瑪尤,卻在這時叫了起來:
“啊,人家的手機。”
粉紅色的移動電話從背包裏跳了出來,滾落路旁的斜坡。
“不要了!”
瑪尤俯身想要去撿,被母親硬拉回來,但見瑪尤仍然不舍的望著斜坡下。那是妹妹使性子央求爸媽給她的移動電話,她一直很喜歡,即使手機在大戰開打後幾乎完全無法通訊,她還是片刻不離手。真知道這一點,便跑下斜坡去替她撿回。他想,自己的動作比較快,可以馬上趕上他們。
粉紅色的移動電話滾到樹根旁停下。真彎下腰,才剛剛拾起手機,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便向他的全身撞來。
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跌在斜坡下,倒在港區旁的柏油路上。
他愕然環顧四周。眼前就像剛換過背景的舞臺,只不過一眨眼,景物竟已完全變了樣。斜坡被整片掘開,紅褐色的泥土外翻,樹木東倒西歪,有些更是化成焦炭,還冒著煙。當時的真還不知道,這就是光束炮直接射中的景象。他渾渾噩噩的從地上爬起,看見負責引導難民的軍人跑過來,面色緊張地對自己說話,可是剛才那陣爆炸的衝擊還控制著他的聽覺,軍人的聲音聽來像是隔了好幾層棉被似的又細又模糊。一時之間,真只能茫然地任人抓著自己的肩膀,但在被帶走之際,忽又清醒起來。
瑪尤呢……爸媽呢?
直到這時,真才驚覺眼前的景象是什麼意義。他們一家人方才死命跑過的那條路被炮擊挖出一個大洞,路基因此坍塌,而柏油層下方的沙土甚至還沒停止崩落。在那個大坑洞的周圍,樹木幾乎被連根拔起,而洞中央――就是他自己剛剛還站過的地方。當時只有真一人跑到路旁,是爆炸的衝擊將他整個人掀到斜坡下去的。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起冷掉了。真甩開軍人的手,跌跌撞撞的沖了出去。
“爸……媽媽?瑪尤呢……?”
坑洞周圍沒有一樣東西在動。在一堆沙土後面,真看見一隻虛弱的小手伸出土堆外,不由得高叫起來:
“瑪尤!”
他沖過去,卻呆住了。在那熟悉的袖口下,有一隻小小的手。只有這樣。
連著妹妹身體的手臂被從中切斷,其他什麼也沒有了。
真勉強將視線扭向前方,看著這一段被掘爛了的馬路,大地滿布土塊,和那些看似土塊的――黏著半焦黑的衣服,破碎的扭曲、橫陳四散了的,竟是他親愛的家人。才剛剛觸摸過、對自己說過話,還在動的他們,轉瞬間已化做這副模樣。像是被麻痹了似的,真跌坐在那只小手旁。
那只手仿佛伸向自己、向自己求援。他顫抖著伸出手去,這才發現自己仍緊緊握著那只粉紅色的移動電話。有種感覺湧上喉頭。悲痛、仇恨、憤怒――言語難以形容的衝動,卻激烈得幾乎要破體而出,咬穿他纖瘦的身軀。他宛如一頭野獸般的仰天狂嘯。
死亡天使們穿梭在空中的身影,深深烙印在那雙紅色的眼眸中。面對這壓倒性的力量,十四歲的真太無力、太渺小了――

注視著發著藍光的行星,真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直到擴音器傳來的聲音令他回到現實。
“真,時間差不多咯,請返航吧!”
“收到!”
真立刻切換心情,掉過機首,向“軍械庫一號”駛去。感覺著機身任自己隨意操控,就像身體的一部分,他隱隱感到一絲滿足。
――我已經得到了力量。
眼看著家人慘死,十四歲的孩子只能癱坐一旁,卻束手無策。
兩年之後――現在的自己,已不再是那個軟弱的孩子了。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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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 属:地球联合
等 级:中校
帖 数:1172
EXP:9349
 
发表时间:2006/10/15 9:00:28

PHASE 01

宇宙港裏,人又多又嘈雜。
從太空梭走出來的阿斯蘭•薩拉,以夾雜著懷疑和警戒的眼神看著這片喧鬧景象。駐地人員迎上前,向他身後的人物做起簡報。
“明天除了新造戰艦的下水儀式外,預定還有閱兵典禮……”
在聽簡報的那人穿著素雅的紫色套裝,正甩著金髮環顧周圍,近似金色的褐色眼眸中潛藏著複雜的思緒。年僅十八歲的她,正是奧布聯合首長國的現任代表首長卡嘉利•由拉•阿斯哈。在“殖民地”事務官的引導下,她走在貴賓專用的通道上,聽著人們混雜隱約的談話,表情有些茫然。
“軍械庫一號”是前次大戰後興建的工業用殖民衛星,內部有個大規模的軍事工廠。離“殖民地”祖國稍遠的L4是一處容許調整者和自然人雙方的衛星或太空站並存的中立地帶,如今人們倒在這裏堂而皇之的製造起戰爭所用的船艦――話說回來,應邀來觀禮的“殖民地”市民們,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猶豫或質疑,反而各個以興奮的語調談著軍艦的必要性,為國家擁有的高技術而自豪。
就某方面而言,這也是難免――跟在卡嘉利身後,阿斯蘭想著。
議和條約簽訂後,“殖民地”與地球的舊理事國――等同於大西洋聯邦之間,關係仍舊緊張。
CE70年爆發的大戰,將整個地球圈都捲入戰火中,更加深自然人與調整者之間原本就極端的對立。經基因調整而誕生的調整者因天生的卓越能力而受自然人排擠,前往宇宙尋求發展的他們,便在地球衛星軌道L5區建立了“殖民地”――Productive Location A1lyon Nexus Techology(PLANT)――一處龐大的殖民衛星群。調整者運用其高水準的技術力和宇宙得天獨厚的特殊環境,在工業與能源的生產上大有斬獲,後被要求優先供給給地球上的“殖民地”各理事國,用以換取宇宙中自給不易的糧食。在這樣不平等的條件下,“殖民地”的獨立呼聲日益高漲;同時,地球上也漸漸產生“調整者是違反自然常理、不可容許的存在”之思想,甚至出現一個名為“藍色宇宙”的思想團體出來鼓吹此說。雙方的敵意日漸銳化,終於在某一點爆發。
CE70年二月十四日,爆發了日後被稱為“血染之情人節”的恐怖攻擊事件。農業殖民地“尤裏烏斯七號”遭地球聯合軍以核彈攻擊,刹那間便奪去了二十多萬人的性命。
在此事件的衝擊下,“殖民地”也在四月一日由Zodiac Alliance of Freedom Treaty(ZAFT)――紮伏特軍發動了大規模的空降地球作戰。軍方首先在地球的各處發射一種名為中子干擾器的核分裂抑制裝置,使它們深埋地底。這種裝置不僅能使核彈失效,連帶以核能為動力供給的兵器或設備亦無法啟動,地球上的能源危機也因此惡化――因為在石化燃料已近枯竭的現代,核能發電已成為最主要的能源。中子干擾器還有個副作用,便是對特定頻率的電磁波強烈干擾,這又使得無線電等雷達儀器形同虛設,許多依賴電磁波的裝置也難以作用。
在這些條件下仍能發揮驚人戰力的,便是紮夫特開發的人型兵器――MS。這種武器可藉電池供應動力,並可展現驚異的泛用性與高度機動性。隨著這項新兵器的投入,素來以龐大物量占壓倒性優勢的地球聯合軍也屢嘗敗果,紮夫特得以和地球軍分庭抗禮。
就這樣,戰局陷入膠著。地球軍方也著手自行研發類似的戰機,戰火似乎有無限擴大的趨勢。仇恨不斷擴大,每場勝利都換來另一場的報復行動。
阿斯蘭自己也置身戰火中,甚至一度被這種惡性循環所捆綁。“血染之情人節”令他失去了母親;為了不讓別人嘗到同樣的痛苦,他投效了紮夫特軍,一路遵照身為“殖民地”最高評議會議長的父親派屈克•薩拉的指示,深信服從指導者們的命令便是終結戰爭的唯一手段。結果不只令他朝夕相處的夥伴身亡,還差點讓他親手殺害多年至交。戰爭是不會使戰爭消彌的,鬥爭的火只會吞噬新的犧牲者來做為它燃燒的薪柴。不管在哪個年代,它都只是個負面的輪回。
對自己那種存在方式投下疑問的,就是走在面前的這個金髮少女。
阿斯蘭走近卡嘉利,在她耳邊悄聲問道:
“穿這樣行嗎?你總有帶禮服吧?”
“穿……穿什麼都一樣啦!這樣有什麼關係?”
卡嘉利似乎有點心虛的噘著嘴反駁,此刻的她就跟他們初識時一樣,依然是個陽剛的少女。阿斯蘭心底其實很喜歡她這樣,但還是謹慎地向她建議:
“也不能不裝個樣子啊,你也瞭解吧?雖然不必亂擺架子,但也不能讓人家看扁了――就算這次不是正式場合,你好歹也是奧布的國家元首嘛!”
被他這麼一說,卡嘉利便默不作聲了,一抹不像是她的沈鬱表情出現在她的臉上。最近的她時常露出這種表情。自己大概也是,阿斯蘭心想。
在前次大戰中,他們兩人都投注了全部心力。在那時,懷著相同疑問的人們開始聚集,竭盡所能地摸索著“能終止戰爭的戰鬥”,那股勢力雖小,卻是結合了殖民地、地球聯合軍,以及當時因中立而慘遭戰火波及的奧布,令志同道合的人們齊聚一堂,不分自然人或調整者,只為一個目標而傾注力量。卡嘉利那時也在阿斯蘭的身邊,和他一起迷茫、煩惱,分擔彼此的痛苦,用同樣的步伐跑著。雖然也有過無可奈何的衝突,但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日子的全心全意或許也是一種充實。
他們相識時,戰局正往最壞的方向發展。地球軍的阿拉斯加基地和巴拿馬宇宙港全毀,紮伏特也失去了維多利亞宇宙港。在“殖民地”的反中子干擾器技術外流後,地球軍竟然再度投下核子之火,燒毀了“殖民地”的軍事衛星“波亞茲”。在核彈的威脅下,終極兵器“創世紀”啟動了。擁有毀滅所有“殖民地”能力的核彈,與足以消滅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創世紀”――兩相發射之後,不論是自然人或調整者,所有的人類都將無一倖免。
阿斯蘭等人拼了命,總算阻止這項愚蠢的行為。雖然他們也付出了及其慘痛的代價――這場“第二次雅金•杜威攻防戰”結束後,“殖民地”方面發出停戰要求。由於阿斯蘭的父親派屈克•薩拉議長在戰鬥中死亡,便由愛琳•卡納巴出面代表成立臨時政府,並與幾乎瓦解的地球聯合陣營展開漫長的協商,最後終於簽訂了終戰協定,這是CE72年三月十日的事。簽約儀式選定在悲劇的地點,即現已漂流至碎石帶的“尤裏烏斯七號”上進行,此後人們便稱之為“尤裏烏斯條約”。
儘管仍有不少問題尚未解決,但至少此刻“殖民地”與地球各國都誓言今後將互信互諒、致力和平,世界正步向穩定。
然而,現實卻是――
阿斯蘭低聲歎了一口氣,走進電梯,把那些仿佛已將戰爭之悲慘拋諸雲外的人們置於身後。殖民地的外型常被人比喻成沙漏,宇宙港便建造在其支點上,高速電梯可聯絡人們居住的兩側底部。卡嘉利在電梯內的沙發坐下,抬頭看著站在身旁的事務官,開口說道:
“關於明天軍艦下水儀式――”
“是。儀式是有些大張旗鼓,恐怕會令代表不便……”
見那名事務官堆起殷勤的微笑,卡嘉利不客氣地挖苦道:
“既然知道我方的來意,還選這種日子為我安排這種場面,真是不敢當。”
事務官被潑了一盆冷水,僵掉的表情中難掩焦急。像護衛般站在卡嘉利身旁的阿斯蘭見狀,便恭謹地介面說道:
“是我方秘密且緊急要求會見的――阿斯哈代表。”
在外人面前,他們無法像以前那樣對等的說話。因為在公開場合中,現在的阿斯蘭只不過是卡嘉利的個人保鏢。
“此地遠比前往‘殖民地’國內要來得避人耳目――這應該是狄蘭達爾議長深思熟慮之後的安排。”
卡嘉利朝阿斯蘭瞄了一眼,不服氣地安靜了下來。就在這時,四周突然大亮,卡嘉利向玻璃牆外望去,只見透明的中央軸可一眼望穿,下方便是藍色的海洋。在明亮的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散佈著綠色的島嶼,這副景象令人聯想到地中海的明媚風光。但此處遼闊的風景全為人工打造;在那層自我修復玻璃構成的外殼之後,便是冰冷而真空的宇宙。一想到這個事實,阿斯蘭便不由得感歎。
臉上帶著一絲鄉愁,他俯瞰著這片漸漸趨近的美景。

“不是不是!隆德隊的‘基恩’全都是典禮裝備!我不是說在第三機庫了嗎?”
“麥凱勒的‘卡茲朵’呢?快點移過去啊!”
粗魯的吆喝聲來來去去,寬廣的廠房內人聲雜遝,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至少二十公尺高的MS依著指示在那兒來回踱步。明天就是閱兵大典,紮伏特的軍事工廠一反往常地熱鬧起來,其實這兒一向冷清,恐怕還只有遭敵人進攻時才會這樣活絡。
賓士在吵雜廠房裏,小型越野車差點兒撞上了忽自建築物後方出現的“基恩”,駕駛急忙猛打方向盤。只見小車驚險地鑽過那只大腳,而駕駛旁座的露娜瑪利亞•霍克則是膽戰心驚地倒在位子上。
“哇……唉喲,怎麼亂糟糟的!”
紅發的她看來十分活躍,身上穿著象徵頂尖戰鬥駕駛的紅色軍服,與她的年紀似乎不太相稱。駕駛座上的維諾•杜普雷則穿著技術人員的連身褲,劉海中有一撮橘色,長得一幅娃娃臉。兩人都是十七歲――但在基本能力普遍優越的“殖民地”來說,已經可以算是成年了。
“沒辦法呀,已經很久沒這樣了――況且新手又多,就像我們兩個。”
相較於一臉不耐的露娜瑪利亞,維諾的表情多了幾分昂揚。
“不過這麼一來,‘密涅瓦號’總算可以服勤了。不曉得會不會像傳聞說的部署去月球軌道?”
他隨口說出明天將舉行下水典禮的新艦名,無意間流露驕傲的語氣。維諾和露娜瑪利亞已被指派到這艘全“殖民地”矚目的新戰艦。
露娜瑪利亞正意興闌珊地顧盼四周,見到一個和自己一樣的紅制服,立刻向那人揮手。那是一個令人印象鮮明的少年,略長的金髮垂到頸間。
“雷!”
雷•紮•巴雷爾聽見她的呼喚後便朝她望去,同時揮揮手,但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改變。倒不是心情不佳,也不是不多理睬,而是他本來就是這副個性。目送露娜瑪利亞等人的越野車開走後,雷被半空中接近的轟隆聲引得抬起頭,一看見那架即將著陸的噴射直升機,臉上竟罕見的有了表情,隨即往那兒跑去。
從直升機走下來的是一個身著長袍、舉止俐落的黑髮男子,年約三十歲。他蓄著一頭長髮,白皙而俊秀的臉龐,表情十分柔和,全身卻散發著引人注目的存在感。男子一面走向司令部,一面和副官們閒話寒暄,那雙細長的眼睛約略將周圍流覽一遍後,目光停留在行舉手禮的雷身上,端正的臉上於是出現一會兒笑意。
此人就是現任評議會議長,吉伯特•狄蘭達爾。
“議長……”
雷看見一名副官匆匆跑來,在狄蘭達爾身旁說了幾句,狄蘭達爾的眼神立刻淩厲起來,隨即他提起袍子,領著隨行官員們快步走向司令部。

――說不定這是我出生以來頭一次看見這麼多人。
望著周圍的人潮,史黛拉•路歇如此想著。還是說,她以前曾經看過這麼多人?
想了一下,她馬上覺得不重要,不再思索下去。
她的“夥伴”――史汀克•歐格雷和奧爾•尼達正在幾步前方漫然走著。其實說起來,至少他們三人像這樣混在“普通人”群中逛大街肯定是頭一次。應邀觀賞閱兵典禮的“殖民地”名流們也都像他們一樣盛裝上街,但他們三人的目的格外不同――史黛拉等人在“軍械庫一號”衛星上用的是偽造ID,三人正要前往指定的集合處跟人會合。
“史黛拉,你在拖什麼。不管你咯!”
豎著一頭短髮的史汀克扭過頭來喊道。眼神彷如刀鋒般銳利的他,穿起這身白色的西裝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要是迷路了,我們可不會去找你。”
奧爾轉過身來打趣道,他的五官像是女孩子那般秀氣,性格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奧爾此刻也穿著無袖上衣、系著腰帶,從頭到腳都打扮得很時髦,看來並平常更可愛了。從他們相識起,這兩個少年便老是對寡言而愛發呆的史黛拉擺出一幅哥哥的態度。
被他們這麼一催,史黛拉便加快腳步,無意間被自己在櫥窗上的影子給吸引住了;有個金髮微卷、一雙大眼睛,像個洋娃娃似的女孩子也正從那片大玻璃裏望向自己。這件掛頸式的露背裝設計得十分精緻,薄紗般的袖籠飄垂在她纖細的手掌上,輕輕白裙覆在膝前,只要動動身子便會揚起,裙擺拂過腿上的感覺有點兒舒服。史黛拉轉了一圈,白色的裙子登時盈盈敞開。她從沒穿過這麼漂亮的衣服,一高興起來又多轉了好幾圈。看著寬敞的袖子飄啊飄的,好像公主穿的衣裳。
走在前面的奧爾看見史黛拉這副模樣,仿佛驚訝的向史汀克問道:
“那是在幹嘛?”
“演一個‘開心的笨蛋’。”
聽史汀克這麼回答,奧爾更顯得摸不著頭緒。但又見史汀克輕佻的笑了笑,聳聳肩。
“――不是嗎?你也學她嘛。裝成笨蛋模樣啊!”
看來史汀克的心情都變得比平常更開放了。唯獨奧爾輕蔑地朝他們兩人看了一眼,逕自往前走。
史黛拉雀躍地跟著他們,手舞足蹈地轉著圓圈,也不顧忌路人的眼光。轉呀轉的走過街角時,被人從旁撞上。
“嗚……啊唷!”
一個購物袋摔在腳邊。史黛拉差點就要被撞倒,所幸有人及時從後面伸出手抱住了她。
“你沒事吧?”
聽得那人不經心地問道,史黛拉仰頭望去。
眼前是一雙鮮紅色的眼睛。那是個與史黛拉等人年紀相仿的少年,略帶驚訝的神情看來還有幾分無邪,只有那雙眼睛的顏色不是。
“――誰……?”
那個顏色,和史黛拉討厭的言辭很像。

真和技術人員尤蘭•肯特好久沒上街了,此刻工廠裏為了閱兵典禮而忙成一團,但沒當班的兩人反而閑著沒事。
正和尤蘭邊聊邊走出大馬路時,眼前突然跳出一個女孩,還沒來得及注意,兩人就已經撞在一起了。對方好像也完全沒注意到真。眼看那女孩就快摔倒了,真連忙伸出手去抓她。
“你沒事吧?”
一股甜美的香氣撲鼻而來,那頭柔軟金髮就貼在真的臉下。對方也像是嚇了一跳似的抬起頭看著他。那是個流露著精靈般氣質的少女,滴溜溜的大眼睛令人印象深刻,白色的禮服更添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她大概是應邀來觀禮的賓客之一吧!
“――誰……”
少女喃喃道。那一刻,那雙深紫色的眼眸令真看得出神,但她的茫然表情卻在轉瞬間驟變。她狠狠的瞪向真,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動作迅猛得宛如山貓一般。真還在為她的態度速變而錯愕時,卻見那白紗裙已經飛也似地跑遠了。
呆了一會兒,真仍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那女孩自己也走路不看路,怎麼一幅全都是他不對似的。
正狐疑時,尤蘭從後方忽地探過頭來。
“……喂,你抓到她的胸部了對吧?”
“呃……?”
經他一提,真才驚覺雙手殘留著的柔軟觸感,不禁愕然低頭看去。
……這下子可百分之百是自己不對了。
那女孩當然會生氣。不,自己當然不是故意的,可是……
黑膚黑髮的尤蘭冷冷瞄了真一眼,輕蔑至極地笑駡:
“你這幸運的色狼哦!”
“不……不是……!”
真滿臉通紅的想辯解,但尤蘭已經背過身走開了,他只好匆忙拾起散落地面的東西追上去。
“喂,慢著!尤蘭!――”
要不是朋友說起,其實他還真記不得,畢竟只有那麼短暫的一下子。
早知如此,那時應該好好感受一下的――腦中的思緒竟然跑向如此不正經的方向,他憤然甩頭。
不對,那只是單純的意外!忘掉吧!幸好人家是上流社會的小姐,這輩子大概不會再見面了。雖然她倒是長得挺可愛的……
就這樣,他把這一刻的邂逅拋在腦後。

執勤室的門在阿斯蘭等人面前開啟。狄蘭達爾正和一位看似秘書的幕僚談話,瞥見卡嘉利等人後,便露出溫和的笑容向她走去。
“哎呀,歡迎公主光臨。勞駕您大老遠跑來,不好意思。”
“哪里,議長您百忙之中還撥冗相見,我非常感謝。”
卡嘉利也大步走過去和他握手寒暄。狄蘭達爾鄭重萬分的與她相握,但卻將眼神停留在她身後快速檢視室內危險性的阿斯蘭臉上。阿斯蘭下意識覺得他的凝視似乎有點久,心裏隱隱不安,因為普通的官員對隨行人員是不多看一眼的。阿斯蘭如今雖然用了假名,又戴上深色墨鏡遮掩臉孔,但這畢竟曾經是他所屬的國家,他和狄蘭達爾並不相識,然而透過媒體認得阿斯蘭的卻大有人在,難保狄蘭達爾就是其中之一。
戰後,他悄悄前往奧布,並化名為阿雷克斯隱居在當地。自己如今依然相信當初所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但就表面上來看,他的行動無疑是叛逆。擁有軍籍的人竟然質疑祖國所決定的方向,甚至背棄它、逃避它,這根本是無法被容許的。不僅如此,阿斯蘭的立場更複雜;父親派屈克•薩拉在戰時由國防委員長升任評議會議長,一路推行主戰政策,因此在戰後也被當作頭號戰犯。其實阿斯蘭自己也贊同這項批判――“尤裏烏斯七號”的那一枚核彈奪去了母親的性命,使得父親一生都無法原諒自然人,因此挾私怨以公仇報之,繼而一徑擴大戰火,這份責任肯定在父親身上。世間卻不知道他們父子意見相左,也不知道阿斯蘭擅自脫離了父親的意志而行動。
卡納巴臨時評議會議長並未追究阿斯蘭的叛逃罪嫌,一任他遠去奧布。或許對她來說,阿斯蘭留在國內反而是個麻煩吧!
狄蘭達爾似乎沒有看出他的身份,而是重新看著卡嘉利,請她坐到沙發上。
“貴國現狀如何?自從公主您成了代表元首之後,聽說已經解決了不少問題……身為盟友,我既替您高興,又覺得羡慕呢!“
“不,還有很多不周全的地方。”
面對議長巧妙的用辭,卡嘉利語帶苦澀的答道。
從外界看來,奧布的復興想必極受世人矚目。在前次大戰時,奧布曾一度遭受地球聯合軍的侵略,戰火延燒國土,更受到不平等待遇。
由於紮夫特的侵攻,地球聯合陣營失去了所有的宇宙港。缺少了伸向宇宙的航道,他們就無法攻打“殖民地”,於是聯合軍相中了奧布所擁有的質量投射裝置“輝夜”。他們試圖接收“輝夜”,卻被當時的代表首長烏茲米•那拉•阿斯哈,也就是卡嘉利的父親斷然拒絕。
烏茲米貫穿中立立場,聯合軍卻不甘就此放棄,竟宣稱奧布是“協助敵國的背叛者”而訴諸武力,發動了一場自然人攻打自然人國家的戰爭。
最後,奧布幾乎全境淪陷,所幸聯合勢力在停戰後急速削弱,奧布得以脫離聯合的統治。
“――那麼,您在這種情勢下秘密又緊急的來訪,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呢?”
狄蘭達爾的語調輕快,聽來甚至有些不正經。當然,他這是多此一問,應該早有人向他透露卡嘉利的來意才是。
“據我方大使的轉達,您好像想來商量一件頗複雜的事――是嗎……?”
卡嘉利堅定地看著此人的端正相貌,忽又低了聲調,仿佛頹然地說:
“……我倒不認為有多複雜就是了。”
接著她語氣一轉,像是有豁出去的意味:
“但關於此案,我方至今遲遲不能得到貴國的明確答復,恐怕它真是個複雜的問題?”
“哦……?”
她這番挑釁意味十足的話,聽得雙方的隨行幕僚都是一陣緊張,卻見狄蘭達爾不以為意,反而興味盎然的側了側頭。卡嘉利直視他的雙眼,點明主題。
“我國自戰時起一再外流的技術與人力資源,希望貴國能立刻停止做為軍事使用。”
奧布自戰前便採取中立立場,也是地球上少數平等對待調整者的國家之一,因此調整者除了到宇宙尋求發展外,也有部分留在奧布境內成為其國民。但隨著地球聯合軍的進攻,這些人失去了安居之地,有不少人便來到了“殖民地”。
那是戰亂中無可奈何之事。說起來,一個放棄祖國的國民要在別國做什麼,國家其實無從過問。可是,卡嘉利和阿斯蘭擔憂的是這種臺面下的軍事角力。儘管終戰協定已經簽訂,各國仍不願意放棄增強軍備。人類才從全面毀滅的大戰中逃過一劫,如今竟仿佛已經忘卻滅絕的恐懼般,不肯放下這自焚的火。這樣的趨勢應該被遏止――這是卡嘉利的強烈期望。
只不過,除了這點外,另有個使此議題更加複雜的因素。
但見狄蘭達爾臉上掛著禮貌性的笑容,默默聽著卡嘉利的要求,而那表情簡直像是一股寬容的老師在聽學生告狀似的。阿斯蘭已暗自料到這場會面的結果,心情不禁黯然。

史黛拉三人走到鬧區外的一座大型電子廣告牌前。這兒就是集合地點。電子佈告欄上打出紮伏特的徽章,然後換成太空中殖民地群羅列的影像。史黛拉仰頭看了一會兒,發現它一直在重複這兩個畫面,便轉而望向天空。
這片天空沒有太陽。
“什麼嘛,跟地球差不多嘛。好無聊哦!”
奧爾抱怨。史黛拉沒答腔,只是點頭。
“不過殖民地每天都放晴,好好哦,也不用天氣預報了不是嗎?”
“白癡,殖民地也會下雨吧!”
史汀克從旁搶白,引得奧爾一臉憤慨。
“咦,亂講!他們幹嘛特地下雨啊!”
“不然咧?不下雨也有很多問題不是嗎?”
“下雨最討厭了,又會弄濕衣服,對不對,史黛拉?”
奧爾這麼一問,史黛拉又點點頭。
“……嗯。”
一直頻頻看表的史汀克瞥見一輛汽車駛近。越野車在他們面前停下,前座有兩個身穿紮伏特軍服的男子,和史汀克互望一眼後,一語不發的點了點頭。看來這就是和他們相約等待的人了。史黛拉等人默默的坐進後座。
越野車駛離市區,進入一處軍事工廠的廠區。前座的男子在入口大門處出示證件,好像裝成帶貴賓來參觀廠區的軍官,史黛拉等人大概就是所謂的貴賓。他們不知道這兩人是不是真正的紮伏特軍人,或許也是偽裝的。但他們也沒有必要知道。
沒有人起疑。廠房裏有MS在走動,也看得到其他來賓的身影。越野車穿過廠區,來到一座高大的機庫前停下。鑰匙卡刷過卡槽後,厚重的閘門漸漸升起。史黛拉等人跳進閘門後,從帶路的那兩人手中接過武器,史汀克和奧爾隨即以俐落的動作將彈匣裝進手槍,史黛拉則從刀鞘中拔出小刀。看見刀刃上的白光,史黛拉腦中的開關便切換了。
終於要開始了。
他們再也不是剛才那三個胡說八道的年輕人,鋒利的眼神快速地看進建築物後方;陰暗的機庫裏排著幾輛搬運MS用的桁架吊車,旁邊約有二、三十個軍人。這點陣仗應付得來。
史黛拉打了個眼色,三人齊從掩蔽物後躍出。還沒有任何人察覺他們的入侵,槍聲已經響起,士兵們在史汀克的連續射擊下應聲倒地,詢問身份的呼喝聲也被這陣槍響給掩沒。奧爾在空中一記翻轉,雙手的機關槍撒出兩排子彈,但身為調整者的士兵們甚至連他的動作都沒看清楚,緊急拿到的武器也只能射中空氣。
史黛拉哮吼著沖進士兵群,一手持刀割斷了一人的喉嚨,同時回身以另一隻手的槍擊倒身後的士兵。她的身手一如調整者般――不,或許更高段。白紗裙輕盈地揚起,鮮血飛濺成詭異的圖案。
“奧爾,上面!”
在揮灑出一片槍林彈雨之際,史汀克的這聲大喝竟沒有一絲慌亂。奧爾的頭抬也沒抬,只是將雙手的槍口舉過肩頭,便擊落了起重機上試圖偷襲的士兵們。士兵們幾乎連逃避或還擊也來不及,就這麼沉重向下倒去,其中甚至還有人穿著象徵頂尖戰鬥駕駛的紅色制服。
不過數分鐘,機庫內部已被他們控制。雖說是奇襲,但這些調整者士兵們卻是敗在僅僅五名男女的手下。
看見四周已經沒有動靜,史黛拉懶懶地將刀和槍丟在腳邊。奧爾在也確認周遭情況後喊道:
“史汀克!”
“好,走!”
在這聲號令的同時,三人各自跳上一輛桁架吊車,車上都載有一具鐵灰色的巨大機體,駕駛艙門敞開著,他們飛身一躍,敏捷地坐上駕駛座。史黛拉啟動作業系統,手邊的螢幕立刻亮起,打出了系統名稱。
――Generation
Unrestricted
Network
Drive
Assault
Module
“GUNDAM”――該不是讀作Gundam吧?
“怎麼樣?”
通訊機中傳來史汀克的聲音。
“OK,完全跟情報一樣。”
奧爾答道。史黛拉繼續著啟動作業,也跟著回答:
“不錯啊。”
她的手輕快飛速打開每個開關,照著先前背起的啟動程式一一進行。
“量子觸媒反應開始,動力輸出良好。開啟武裝系統,所有武器解禁……系統以戰鬥狀態啟動……”
引擎聲低吼,吊車震動,仰躺的巨人們雙眼亮起。三架MS從吊車上爬起,重獲力量的四肢靈活地動著。它們解開安全鎖、拔去電纜線,一直到爬出吊車,舉步向前時,刺耳的警報聲才響起。可能是某個垂死的士兵奮力按下了警鈴。但一切都已太遲。
像是抖落一身鐵灰色般,三架MS的裝甲暫態有了色彩。史汀克坐進的ZGMF-X24S“Chaos”是草綠色、奧爾的ZGMF-X31S“Abyss”是海軍藍,而史黛拉的ZGMF-88S“Gaia”則是黑色。
三架Gundam在警鈴大作的機庫裏站定,顯現它們詭異的模樣。

阿斯蘭和卡嘉利跟著狄蘭達爾走出司令部時,忽然聽得議長提議去參觀工廠。一行人走到機庫林立的廠區,MS的腳步聲在寬闊的路面四處響起。阿斯蘭亦步亦趨的跟著卡嘉利。大概是為了明天的閱兵典禮吧,這兒顯得有些忙亂。
看著士兵們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置身在油料的氣味和紛亂氣氛中,阿斯蘭隱約覺得懷念,畢竟這裏曾是自己的歸屬。他雖然為了警戒而留心周遭的動靜,眼光卻每每不由自主的飄向那些MS——“基恩”和“席古”與自己服役時相較好像沒多大改變,但當時剛投入前線的“蓋茲”已將兩側腰際的電擊鞭換成了磁軌炮,而那些能變成戰車式的淺黃色機體,恐怕是“薩伍特”的次世代機。
“公主在前次戰爭中也親自駕駛MS作戰,真是相當勇敢啊!”
一路上,狄蘭達爾不時指著路上往來或機體庫中待命的MS向他們解說,這時又說了這一句,好像是給自己的提議找藉口。
“而‘奧布之獅’烏茲米大人貫徹治國理念,直到最後仍不向壓力屈服,幸好有公主您繼承他的遺志。”
父親的名字被人說出,卡嘉利顯得有些感傷。
烏茲米•那拉•阿斯哈最後仍不願妥協,斷然與地球聯合軍交戰。將這份理念託付給卡嘉利等人後,他葬身於質量投射裝置的自爆中。不光是卡嘉利,就連阿斯蘭能一路走到今天,也可以說是受到烏茲米剛烈的人格風範所引導。
“--所以我們該如何在現今世界情勢下自處,想必您也很清楚……”
聽出狄蘭達爾的暗示,卡嘉利答話的聲音有點僵澀。
“我們要堅守祖國的理念。如此而已。”
“不侵略他國,不允許他國侵略,也不介入他國的紛爭?”
“對。”
眼中含著笑意,狄蘭達爾看著卡嘉利點頭,自己也略略點頭。那張正派的臉上浮現極其穩重的笑容,令人不禁聯想起聖職者。
“當然,我們也一樣。要是能做到,那是再好不過。”
但他卻維持著溫和的笑容,接著說出了這樣的話:
“--但是,沒有力量就做不到了。”
說這話時,阿斯蘭正盯著一處機庫,並為其中陳列的機體而驚訝屏息。隨行幕僚的一人自豪地向他解釋:
“ZGMF-1000‘Zaku’--我們稱這一款的為‘Zaku戰士’,屬於新千禧年系列,是我軍剛剛推出的最新機種。“
這項以草綠色為主調的新型機,外觀上還保留若干承襲自“席古”的設計,像頭部的單眼和仿佛鐵甲武士般的渾圓裝甲。可是,就這麼大大方方的讓外人看見這些新機體,這樣好嗎?
狄蘭達爾仍繼續說:
“--對公主而言……不,您應該更能體會才是?所以奧布不也在重整軍備嗎?”
沒有力量便無法堅守--當然,卡嘉利不是不明白。沒有力量的人,說話也就沒有分量了;況且前次大戰時,沒有力量的一方是多麼輕易的被消滅--
但她卻像是為了反抗對方的這番話,突然粗魯的搭腔。
“可以不要叫我‘公主’嗎?”
狄蘭達爾先是一愣,隨即忍著笑意低下頭去。
“啊呀,失敬失敬--阿斯哈代表。”
卡嘉利忿忿的瞪著他,沒再繼續說。狄蘭達爾則繼續著剛才未完的話題。
“--話說回來,既然如此,您為何……您在害怕什麼嗎?”
這話像是戳中要害般,令卡嘉利不由得抬起頭,只見狄蘭達爾面容和熙的追問道:
“是大西洋聯邦的壓力嗎?他們指責奧布違反條約,向我方提供軍事協助--?”
卡嘉利臉色一變,因為他說對了。狄蘭達爾也心知肚明,一徑鋪陳起理性的說法。
“--不過,事實當然並非如此。在奧布防衛戰時,奧布的同胞們成了難民,而我們是基於人道予以收容並接納……”
正在廠中作業的技術人員,有些人顯然認得卡嘉利的長相。他們應該就是現在談到的原奧布國民吧!
“而今他們為了在這裏生活,只好運用他們原有的專長,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不是嗎?”
狄蘭達爾說的都沒有錯。奧布的確沒有做出任何違反條約之事,也沒有暗中協助“殖民地”,大西洋聯辦的指責其實只是欲加之罪。
只是現在的奧布處境微妙,因為大西洋聯邦當初就是以這個藉口佔領奧布的,如今國家雖然重新獨立,立場卻已不再像以前那樣不可侵犯。這點和人稱“奧布之獅”的一代偉人烏茲米逝世也有關係。卡嘉利之所以被拱上代表首長的位置,純粹只是因為是他的女兒,又在“第二次雅金•杜威攻防戰”中表現傑出所致,但她終究沒有力量能斷然推翻大西洋聯邦的壓力。再者,奧布在戰後元氣大傷,現在也不是和大國交惡的時候,就算不喜歡也要接受。
況且,卡嘉利更擔憂當前的世界局勢。她面向狄蘭達爾,仿佛按捺不住的握拳喊道:
“可是!太強大的力量又會引來紛爭的!”
射向“殖民地”的核能之火、“創世紀”發出的死亡之光--她曾經近距離看見它們奪去無數生命,實在無法坐視人們繼續製造這些致命的工具。阿斯蘭也是如此。
狄蘭達爾卻未露一絲動搖,不急不徐的說:
“不,公主。正因為紛爭不休,我們才需要力量。”
卡嘉利當場無言以對。就在這時,警報聲響起。
“--怎麼了……?”
兩人都忘了爭吵,立刻往四周看去。不祥的警報聲不停的響著,廠內的士兵們全都緊繃起來,開始設法瞭解事態。阿斯蘭也走近卡嘉利身旁,提高了警覺。
--這時,一座機庫的大門迸射出數道光束,當場將那扇大門融得像是被整個兒炸開。光束迸向另一處機庫,引發一陣連續爆炸。
“卡嘉利!”
阿斯蘭一把抱起卡嘉利沖向遮蔽物後方。爆風立刻從他們剛才走著的大路呼嘯而過。
“什麼……?”
卡嘉利掙扎著起身,驚愕叫道。狄蘭達爾也在隨行人員的保護下平安無事。
--發生了什麼事?
阿斯蘭從遮蔽物後方探出頭,往爆炸的方向看去,只見爆煙被風吹亂,煙幕後方有個龐大的影子。
“‘Chaos’、‘Gaia’、……‘Abyss’?”
伏在議長身旁的隨扈望見步出煙幕的那三架MS,嚇得睜大了眼睛高喊--雙眼雙角的特殊頭部設計,外殼比“基恩”等機種更加修長俐落;機身上雖有各自不同的特殊武裝,它的基本設計卻讓人怎麼也不會看錯。
“那是!”
阿斯蘭不禁語塞,卡嘉利則在錯愕中喃喃道:
“--‘Gundam’……!”
“先搗毀機庫,否則MS會跑出來!”
“Chaos”的史汀克精神抖擻地叫道,後方的“Abyss”裏的奧爾則冷冷的命令史黛拉。
“史黛拉,你去左邊。”
“好。”
史黛拉淡淡答道,依言將“Gaia“開向左側,黑色的MS瞬即變形,化成四足步行的形態,模樣極像紮伏特的走獸型戰機“巴庫”。
“Gaia”如一陣黑色疾風穿過機庫間,背部的光束炮放射出能量,貫穿並引爆了停泊在裏面的“基恩”,整個機座架都被炸開來。“Abyss”雙肩的盾甲中伸出兩門炮口,也同時將其他機庫化做火海。
史汀克的“Chaos”手持光束步槍,將身旁成排已改做閱兵裝備的“基恩”當成一個個豪華的標靶,從第一架起依序擊毀,像個剛拿到新玩具而樂不可支的孩子。機身背部的筒狀兵裝莢艙開啟,十數枚飛彈一齊射出。這些AGM141螢火蟲式導向飛彈劃出高高的弧線,在一陣煙火般的響聲中相繼命中機庫,激發一陣又一陣的爆炸火光。對於原本就被設計為強襲型的“Chaos”而言,做這份差事是恰如其分。
不過,敵方也很快就從奇襲的驚慌中重新站穩腳步,開始反擊。空戰用的“迪因”展翅飛起,大火力的“卡茲朵”也從戰車形態切換成二足步行形態,並且輪番向他們展開炮擊。史黛拉看出火線的方向,機警的躍上半空中,她的光束立刻射穿了相形笨重的“卡茲朵”,隨即引爆機體內大量的彈藥。
許多火球灼燒著這片沒有太陽的天空。史黛拉隨心所欲地操縱著躍動的鋼鐵巨獸,覺得血液正在漸漸升溫。
――這真是最棒的機體了!我的“Gaia”。

“帶公主去避難!”
從第一波衝擊中振作起來,狄蘭達爾忙不迭向隨扈如此指示,便見一名士兵立刻喊“跟我來!”隨即領頭跑開去。阿斯蘭扶著震驚不已的卡嘉利,快步跟在士兵身後。
“不管如何先擋住他們!叫‘密涅瓦號’來支援!”
不愧身為議長,狄蘭達爾很快就恢復冷靜,並著手收拾現狀。聽著他清朗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阿斯蘭大步跑著。
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工廠已經是一片火海。目睹三架新型MS壓倒性的性能,阿斯蘭感到有些難堪。這些新型機無疑與他過去的座機“Justice Gundam”同出一系,更經過改良。太強大的力量會引發紛爭――卡嘉利的憂慮成真了。有人察覺到這股“力量”的存在,出於恐懼、或是為了欲望,於是企圖從紮伏特手中奪走。
至於“那人”是誰――答案昭然若揭。
阿斯蘭和卡嘉利在士兵帶領下奔跑在機庫之間。才出建築物後方,阿斯蘭兀地停下腳步。僅僅十多公尺之前,MS機群正展開激烈的戰鬥。一見綠色的新型機拔出光劍刺進一架“基恩”,阿斯蘭當下反射性地拖著卡嘉利跳回建築物後方。爆炸幾乎是同時發生,來不及反應的前導士兵刹時就被火焰吞沒。
“這邊!”
失去了領路人,阿斯蘭只好找其他方式遠離戰鬥區域。他催促卡嘉利快跑,前方卻出現一架走獸型的黑色MS擋住了去路。那架機體從道路的對面躍出,在空中向“迪因”開火,後者立刻開了一個大洞。阿斯蘭飛也似的沖到一輛汽車後面,才剛籠在卡嘉利身上掩護她,立刻聽見一陣轟然巨響,建築物應聲崩塌。可能是流彈擊中了牆面,瓦礫如雨般紛紛直墜而下。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伏在阿斯蘭的臂彎下,卡嘉利懊惱地說。
黑色的機體再次躍起,與“迪因”在空中交錯。黑色戰機的背面不知何時多了兩枚機翼,錯身時光刃一閃,“迪因”的機身一分為二。
“迪因”摔進一棟機庫,在機房裏猛然爆炸。這場爆炸幾乎波及躲在掩蔽物後方的兩人,於是阿斯蘭不假思索地用身體覆住卡嘉利。跟著又不知是什麼東西倒在附近,揚起路面瓦礫和建築物的碎片,也震得他倆躲藏的汽車跟著一跳。
“阿斯蘭……!”
發現阿斯蘭用身體護著自己,卡嘉利喚了一聲,阿斯蘭便向她微微一笑,讓她放心。
“我沒事。”
話說回來,沒有被碎片直接擊中,其實全仗好運。怎麼會出這種狀況!――阿斯蘭也不禁氣氛焦燥。怎麼剛好選這種時候跑來這種地方?
不過事已至此,得想辦法保護好卡嘉利才行。她不只是自己心目中無可取代的存在,對今後的奧布而言,也是個不可或缺的人物。
阿斯蘭心急如焚,胡亂地巡視四周,發現一具倒在路上的MS――是剛才看到的新型機“Zaku”。可能是從機庫裏彈出來的。他覺得仿佛看見一線曙光。
“過來!”
他對卡嘉利叫道,隨即朝那架機體奔去。運氣不壞,仰倒的“Zaku”駕駛艙是開著的。
“我們進去!”
“啊……?”
一把抱起還在疑惑的卡嘉利,阿斯蘭敏捷地從艙口鑽進去。他飛快地坐上駕駛席,以熟練的動作啟動機體。艙門在他們頭上關閉。
“你要……?”
卡嘉利不安的靠向阿斯蘭。
從前次大戰後,阿斯蘭就沒再碰過MS,他一直覺得最好永遠都不要再接觸到。卡嘉利知道他有這種念頭,所以更顧慮阿斯蘭的感受。阿斯蘭卻只是簡短地說了一句:
“我怎麼能讓你死在這種地方!”
以這種情形,恐怕外面還來得更安全。幸好這架“Zaku”沒什麼損傷,操縱系統雖和舊型不同,但他大致還對得上,總不至於沒法操縱。
引擎傳來流暢的驅動聲,螢幕亮了起來。為了探清周遭情形,阿斯蘭讓機身坐起。“Zaku”胸前的排氣口噴出熱氣,堆在機體上的瓦礫紛紛落下。
糟糕的是,這個舉動恐怕引來了敵人的注意。在阿斯蘭才剛打開的視野中,竟見那架黑色機體正往這兒來。
――慘了!
黑色MS舉起光束步槍。阿斯蘭已沒有時間多想,就推動操縱杆同時踩下踏板,“Zaku”登時在噴射推進器的助力下往旁邊跳開,敵機的光束瞬即打上背後的牆壁。著地的腳一站定,阿斯蘭立刻沖向敵機。黑色MS大概也因他的快速而愣了一下,結結實實地吃了“Zaku”的一記肩突,整架機身被撞得向後飛去。
超乎預期的動力和機動性。阿斯蘭自己也駕機往後跳開,一面為這架新型機的性能暗暗咋舌。卻見敵機並不就此退下,緊接著又高舉光劍揮來。阿斯蘭很快地摸索武器系統,暫且從肩部護盾下抽出光能戰斧應敵,並在後退之際以盾牌擋住敵機的光劍,另一手以戰斧劈下。黑色機體也用盾牌擋住了斧頭。
“唔……!”
阿斯蘭努力避開敵機的攻勢,一面尋找撤離的機會。這架MS是為了保護卡嘉利才借用的避風港,不是為了求勝。
然而,黑色機體卻像是殺紅了眼似的一個勁兒猛攻,連一點破綻也不給。事到如今,只有打贏對方才能全身而退了。
打定主意,阿斯蘭盯著螢幕,耳中仿佛響起剛才聽見的話。
――正因為紛爭不休,我們才需要力量……

“‘Impulse’準備發射。駕駛員請到‘核心飛梭’――”
離戰鬥區域不遠的工廠船塢內,停著一艘淺灰色的戰艦。它就是將在明天舉行下水典禮的新造艦“密涅瓦號”。向前伸出的艦首兩側有一雙寬幅三角翼,彈射軌道在船體中央,而兩舷部亦有MS專用的進出口。翼部和船體下緣漆成紅色。略呈直線狀的整體設計與以往的紮伏特艦大異其趣,倒有幾分近似奧布風格。
真奔跑在回蕩著MS管制員播報聲的艦內,穿著一身象徵頂尖駕駛員的紅色駕駛裝。他沖進機庫,在跳進愛機的同時關上頭盔的面罩。藍白相間的這架機體,便是被稱為“核心穿梭”的新型戰鬥機。
“選擇巨劍模組。外掛裝備架二號即將開放。外掛飛行器準備射出……”
一歸艦就被召集,他還搞不清楚狀況,只知道還沒公開的新型機在工廠裏就被人搶了,是誰搶的也不曉得。
――到底在搞什麼東西!
心裏暗罵著那個不知名的罪魁禍首,他關上遮罩,站直機身。出擊程式繼續進行著,起重架將機體由機庫送往上層。真看著彈射甲板的地板從上方降到眼前,前方的閘門隨即開啟,淺藍色的天空乍現。
“閘門開啟,發射系統啟動無誤。彈射器推進力正常。通道已淨空――‘核心穿梭’請出動!”
真將左手的噴射推進器推倒底,彈射器產生的加速度同時將他的身體往後推。視野在一瞬間開闊了起來,令他微微眯起眼睛。真傾斜機身迴旋飛行,便見眼下幾乎全是工廠升起的黑煙,不禁為之愕然。到處都有火災,數十棟機庫全毀,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有如此慘重的損害,繼而想起應該在那裏值班的同胞,腦中頓時被怒火佔據。
――竟敢在我們的地盤上放肆……!
“密涅瓦號”的彈射器接著射出三個物體,但都不是戰鬥機的形狀。
這時,真的目光流覽過被破壞的工廠上方,很快掌握到目標物。有一架黑色而纖瘦的機體正與一架“Zaku戰士”對峙;那是ZGMF-X88S“Gaia”,正把與它交鋒的“Zaku戰士”逼得節節敗退。真於是朝那兒飛去,同時也注意到ZGMF-X24S“Chaos”正由後方接近“Zaku”。這一架恐怕也落入敵人手中了吧?“Zaku”的駕駛員一心注意面前的敵機,沒有發覺“Chaos”的接近。
“危險!”
“Chaos”從“Zaku”的死角撲出。“Zaku”在千鈞一髮之際採取了防禦姿勢,卻仍然被這一劍砍去了左臂。眼看著“Chaos”就要揮下致命一擊,真發射的飛彈搶先在“Chaos”的背部炸開。
“哼,還給你!”
“Chaos”僵立在原地。真駕著“核心飛梭”靈巧擦過它身旁,往上空飛去,後方跟著就是“密涅瓦號”射出的三具機組件。
配合機元件調整好相對速度,真啟動機體的特殊系統。“核心飛梭”的機首俐落地轉動,與機翼一起扳向機體下緣。前後並行的各機組亮起燈號後,真拉起推進器,已改變外型的“核心飛梭”便像是被吸入般的趨近後方機組,與之接觸――不,更像是雙方的關節互相接合;這時,後方機組下端滑出成雙腳,前方機組的末端出現長有四根角的頭部。最後是無人機運來的“外掛飛行器”自動卸離,裝著在機體背面。
是的,真所駕駛的機體並不是普通的戰鬥機,而是MS的組件之一。手臂是白色,肩與胸是紅色的。這表示全機已經通電,PS裝甲已經啟動。
真拔出MS背部的兩把長劍,一面降落在地上。堅定地踏上這片焦土,戰機的鮮紅與純白耀眼得猶如火炬。
ZGMF-X56S“Impulse”就是這架機體的名字。真將那兩把刀――刀長達十數公尺的雷射對艦刀――MM-710“聖劍”的劍柄相接,高舉過頭讓刀鋒高高從頭上呼嘯揮過。
“為什麼要幹出這種事……”
面對著系出同源的“Chaos”與“Gaia”,真的咆哮聲中充滿恨意。
“還想戰爭嗎?你們這些人!”

“這傢伙……?”
突然出現的白色戰機,令史黛拉看傻了眼。從它的骨架和頭部特徵看來,肯定是與剛搶來的這三機屬於同一系統,所不同的是,這架白色的機體卻是剛剛才在他們眼前合體而成的。
史黛拉等人還在驚愕,白色的合體戰機已經揮舞著長而闊的雷射刀撲向史黛拉的“Gaia。
“這是什麼啊?“
史黛拉勉強躲過這一斬,在後退之際並以頭部火神炮掃射,卻見那些實彈在PS裝甲上一點也起不了作用;自己和夥伴奪來的這三架戰機都裝有PS系統,看來這架白色的也不例外。PS裝甲可藉通電以提高強度,幾乎能完全防禦物理攻擊,若要損傷備有此裝甲系統的機體,唯有動用光束或雷射。現在敵機正從腰後掏出光束來福槍,指向滯在空中的“Gaia。
“可惡!那也是新型機嗎?”
史汀克趕緊發射步槍以便掩護友機,瞥見螢幕上的“不詳”字樣時氣得大罵。
“怎麼搞的?有那種機體,情報怎麼……!奧爾!”
上頭只交待這座工廠裏有三架新型MS,要他們三人搶回去,卻沒說這兒還有第四架。史汀克連忙把另一名夥伴叫來助陣。
只在這個當兒,白色機體已經和“Gaia”打得不可開交。“Gaia”變化成獸型縱身撲去,敵機卻揮舞著分解的雙刀主動迎上前。從刀下一閃而過的“Gaia”在空中發射背部光束炮,白色戰機則以手臂上的反光束盾穩穩擋下這道來自背後的狙擊,另一手的長刀同時向“Gaia”擲去。史黛拉緊急切換成人型模式,得以用盾牌接下雷射刀,卻被這股反作用力彈得老遠。
史汀克看著戰機的戰法,嘴角不禁緊抿了起來。
不只是機體,那駕駛員也有兩下子!這傢伙不是省油的燈。
“真,上級要我們生擒哦!”
通訊機突然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聽得真大皺眉頭。那是“密涅瓦號”的副艦長,亞瑟•托萊恩。
“你知道吧?那是我軍的――”
他大概是在艦上看見戰鬥,一時擔心起來。真胡亂怒喝一聲。
“我知道。可是能不能做到我可不敢說!”
那些機體確實對紮伏特很重要,真也不是不明白,但若為了保全機體而害自己丟了小命,豈不是本末倒置?我在這裏那麼辛苦的戰鬥,上頭的人看不出來嗎?
“況且怎麼會搞出這種事?”
避開“Gaia”的劍峰,真同時以光劍還擊,一面對著通訊機發洩滿腔憤慨。
“為什麼讓敵人這麼簡單就――!”
這時,一個女性的聲音突然介入。
“現在不是聊這種天的時候吧?這可不是演習!專心點!”
這個正氣凜然的聲音便是塔莉亞•庫拉迪斯艦長,這番話也同時斥責了真和副艦長。真可以感覺到,通訊機另一端亞瑟正硬生生把話吞回去。
現在可顧不得這些小事。“Gaia”的光劍像發了瘋似的連番劈來,他只能用盾牌應戰。那劍上的光束可是要人命的。不用長官教,真也明白眼前的陣仗絕不是演習。
通信結束之前,真聽到艦長向其他頻道喝令的聲音:
“――既然是強奪部隊,外面應該有母艦!找到沒?”

“好,出動!”
確認時間之後,男子下令道,接著故作輕鬆地加了一句:
“――謹慎點咯!”
收到這道指令,特務艦“葛蒂•露”的艦橋立刻活絡起來。
“戈德菲一號二號,啟動!飛彈發射管一號到八號,裝填‘科林斯’――”
“伊薩瓦機、巴爾特機,到彈射跑道就位。”
在艦上執勤的人們,個個穿著地球聯合軍的制服。
最先下達命令的男子坐在艦長席隔壁,定定地面對著螢幕。誰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注視著畫面,因為這個人的臉上半部被一隻無機質的面具蓋住;在面具之外,恐怕也只有那一頭及肩的豐盈金髮能勉強透露出他的生氣。周遭的士兵們或許是習慣了,對這名男子的奇特模樣倒是一點也不以為意。
男子名叫尼奧•羅安諾克,階級是上校,也是這支部隊的領袖。
螢幕中央映著一艘紮伏特的納斯卡級戰艦。“葛蒂•露”已經進入它的射程距離,對方卻恍然不知。
這是當然的。“葛蒂•露”所在的這片宇域,如今是探查不到任何艦影的,這不只是指肉眼視覺,也包含雷達等探測儀器在內。
尼奧又發佈命令,語調快活得與他那無生氣的外表全然不符。
“主炮瞄準,目標左舷前方納斯卡級。發射時同步解除‘幻像化粒子’,同時輪機最大――好啦,總算有點意思咯,弟兄們。“
聽見指揮官的輕鬆口吻,鄰座的伊恩•李那嚴謹的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微微笑意,繼而不急不慢地揚聲發令。
“‘戈德菲’,發射!”
“葛蒂•露”的二二五CM二連裝高能收束光線炮“戈德菲”MK71射出火光。在目標物納斯卡級戰艦看來,恐怕就像是虛無空間中突然竄出的炮擊吧――或許甚至沒人看見這一幕,因為這道高熱的光柱刹時便射進了納斯卡級的輪機部,劇烈的爆炸使全艦頃刻化為四散殘礫。
引擎的吼聲高揚,“葛蒂•露”的船體急遽加速,同時顯現它鋼藍色的艦影,就像是幽暗中有一片黑絲絨抖落那般。這就是“幻像化粒子”解除後的成像。前次大戰中,可做氣態塗布的“幻像化粒子”被運用為MS迷彩,不僅能屈折可視光線,也能吸收雷達波,藉由磁場使其穩定後,就能完全掩蓋對象物,使敵人無從察覺。“葛蒂•露”就是一艘裝有“幻像化粒子”的戰艦。
不過,這種粒子無法掩蓋戰艦的熱能,所以尼奧等人其實已經在這片宙域中蟄伏好一會兒了――“葛蒂•露”的引擎被關掉,僅以兩舷增設的推進裝置噴射氣體,屏息接近目標。現在引擎已經啟動,自然用不著遮蔽裝置,反正它的效果也已充分發揮。
不只是最先犧牲的納斯卡級,在附近哨戒的紮伏特艦、甚至是“軍械庫一號”的管制體系,在看見突然出現,同時以主炮與飛彈掃射的“葛蒂•露”,只怕都是一陣措手不及。但見另一艘納斯卡級戰艦仍能勉強擊落這一波飛彈,並且掉轉頭來迎戰。
“看哪――他們來咯!”
尼奧仍是一派從容不迫,接著下達一連串命令。
“MS出動後反轉二十!主炮瞄準靛區納斯卡級!――可別撞上人家的大炮啊!”
語末那句警告,引來乘員們的一陣哄笑。
GAT-02L2“刃式L”從開放的閘道中起飛。這是地球聯合軍現行的主力MS,也是GAT-01“攻擊刃”的後繼量產機種,所裝備的光劍由原本的一把增為兩把,又在胸部加裝火神炮,武裝性能大大強化。迎戰中的納斯卡級也跟著有“席古”和“基恩”飛出,但都被先發制人的“刃式L”一一擊落。戰況對“葛蒂•露”呈現壓倒性的有利狀態。
尼奧的目標卻不在打贏這場區域戰。他的目光正盯著那座緩緩旋轉的“軍械庫一號”。
早先悄悄送出去的“刃式L”,差不多要在港區放煙火了。
設置在“軍械庫一號”軍港中的臨時司令區裏亂得像個頑童捅著的蜂窩。軍工廠遭受攻擊的緊急情況尚未解除,司令部推測週邊應有敵方母艦,才剛派出去哨戒的友艦卻忽地被不知打哪兒出現的戰艦給一炮擊沉。
“發現不明艦艇!數量一、橘二五標號八B,距離二三00!”
聽見操作員的報告,司令員大感狐疑。
“這麼近?”
幾乎就在“軍械庫一號”的面前。
“‘幻像化粒子’……?”
一名軍官將他想到的可能性脫口說出,在場眾人刹時面露驚愕或憤慨。確實只有這個可能――儘管“幻像化粒子”的使用已在尤裏烏斯條約中遭到明文禁止。
“――是地球軍嗎?”
不料,操作員的回報竟使眾人更加焦慮。
“熱能資料庫比對――沒有資料!”
來者是一艘資料中沒有的新型艦。這表示他們無法推測它的船籍了。司令官大吼著下令。
“迎擊!出動戰艦!還有MS!”
接獲指示,停泊在港區的各勞亞級戰艦立刻發動,並以中慢速由司令區前方駛離。領頭的第一艘才剛剛通過港口,卻被兩架突然出現的黑色MS跳出來擋住了去路。那是扛著火箭筒的聯合軍“刃式L”。
第一艘勞亞級才剛剛確認機體,便見火箭筒噴出火光。炮彈筆直地貫穿了艦橋。“刃式L”沒朝它多看一眼,手中的火箭筒已經對準了後繼戰艦,似乎想也沒想就一發接著一發射出。一艘引擎中彈的戰艦猛烈爆炸,反作用力將龐大的船體甩進臨時司令區;另一艘在爆炸時不慎撞上別的船隻,引發更多的連續爆炸。在這狹小的發動航道內,很難不被波及。
就這樣,港口完全被爆炸和戰艦殘骸所掩。情況發展至此,一切都如尼奧•羅安諾克的計畫。
大地傳來輕微卻不容忽視的震動。對史汀克而言,這正意味著“時間到”。
白色的新型機仍然阻擋在前。獸型模式的“Gaia”連番以翼部光刀攻上去,敵機卻一一避開,史汀克又抓緊它著地的那一瞬間用光劍劈去,想不到對方竟然靈活地接下這波雙重攻勢,不僅以盾牌擋住“Chaos”的光劍,另一手更同時以雷射刀橫掃向史汀克所在的駕駛艙,逼得史汀克只好後退,讓重新躍進戰勢的“Gaia”由空中發動炮擊。這時,另有兩架“迪因”從空中趕來為那架新型機助陣,卻被來自其他方向的光束給硬生生擊落。原來是奧爾所駕駛的“Abyss”趕到。
“史汀克,剛才的……”
奧爾好像也注意到剛才的震動了。史汀克難掩心中的焦急,不由得打斷夥伴的話。
“我知道。是‘接機時間’吧?”
“就跟你說知道了啊!”
眼見白色機體與“Gaia”拉開了距離,史汀克趁機以光束步槍狙擊,敵機卻僅以盾牌和跳躍便躲了開去。
“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新型機不是只有三架嗎?”
奧爾在那頭埋怨,史汀克更沒好氣。
“我怎麼知道!”
“那怎麼辦?計畫裏沒那個啊!噴,尼奧那傢伙!”
他這會兒又罵起不在現場的指揮官來了。史汀克倒有同感。
既然有本事弄到這三機的情報,為什麼獨漏那玩意兒?半吊子!
“……但也不能放著不管吧?被它追擊就麻煩了。”
說著,史汀克將槍口轉向正自背後接近的一架“席古”,僅一射便將對方擊落。紮伏特正逐漸從最初的奇襲中站穩腳步,他們顯然最好趁早撤離。史汀克卻還是駕著“Chaos”,一個箭步沖向那架白色機體。
“哼!你還想帶個頭回去送禮啊?”
奧爾輕蔑地反唇相譏,但也跟著“Chaos”向前沖。
“――你這樣太遜了!”

“阿斯蘭……!”
感覺到地面的詭異震動,卡嘉利面色惶惶的看了看阿斯蘭。這不是內部爆炸造成的。阿斯蘭沉吟答道:
“是來自外面的攻擊。……港口?”
搶奪三架新型MS既然是有計劃的行動,在他們背後肯定有個組織,也應該早有艦艇在“軍械庫一號”外面等著運走戰利品才對,恐怕正是那些人發動了攻擊。
阿斯蘭腦中浮現前次大戰時的光景。由於紮伏特突擊部隊的攻擊,奧布殖民衛星“海利歐波里斯”整個毀滅――當時的阿斯蘭原是招致毀滅的元兇之一。一場搶奪地球聯合軍秘密開發的MS行動,最後竟演變成難以想像的激戰。
仿佛歷史重演。眼前這幾袈威力駭人的MS正肆無忌憚地攻擊對手,已經殺得眼紅,大概不會料想到今後將發生的事。
被奪取的第三架MS剛剛加入了戰局。白色的紮伏特機正與變成人型的黑色Gundam纏鬥,另外兩架Gundam則從死角跳出來――綠色的機體高高躍起,佯裝助攻,它身後的藍色機體則從胸口發射大口徑的光束炮。黑色Gundam緊急閃開,但見白色機體也跳向旁邊躲避,只不過此舉已被對方料中。躍起的綠色機體亮出一對光束刃,從半空中當頭劈下。紮伏特機奮力跳開,那兩把由腳尖輸出的光刀便只是掠過機身,撲空砍在地上。
阿斯蘭他們愕然的看著眼前越演越烈的戰況。這些機體的火力、機動力等各方面性能顯然較以往的機種更高,更令人驚歎的是其中的駕駛員。白色的紮伏特機固然高明,另外三架Gundam的操縱者竟也展現了同樣純熟的駕駛技術――他們命名都是今天才接觸到機體的外來者。
著地的同時,綠色機體已經瞄向敵機並發射。白色機體以驚人的反射神經舉起盾牌,仿佛順理成章的擋掉了光束直擊。黑色機體的光劍也在此時揮去,白色機體身形一沉,光刀幾乎恰恰越過頭頂。這一擊總算讓紮伏特逮到機會反擊,不料之前那一劍反手劈回,竟讓紮伏特機中劍倒地,眼看著就要被擊毀!
卡嘉利不由得驚叫出聲。
“阿斯蘭!”
“抓好!”
阿斯蘭大喝一聲,踩下踏板。
藍色Gundam的長槍閃動著光束刃,正要向重跌在地的紮伏特機劈去時,阿斯蘭的“Zaku”宛如疾風般切入。藍色Gundam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記肩突,整個機身猛然向後彈開。再一個敏捷的轉身,阿斯蘭朝反方向沖來的黑色機體緊急舉起的盾牌。
但在這時,被撞倒的藍色機體已經爬了起來,同時胸口射出強烈的光束。阿斯蘭舉起盾牌,卻被高功率光束震飛了,反作用力更把“Zaku”摔上後方的建築。激烈的震盪令駕駛艙搖晃,原本緊抓座椅的卡嘉利也被拋上半空中。
“――!”
不知撞到了什麼,卡嘉利摔到阿斯蘭的膝上。阿斯蘭慌張的抱起她,卻覺得手心一滑――是血。一陣寒意竄上,阿斯蘭大喊她的名字。
“卡嘉利!”
她沒反應,恐怕是撞到頭昏過去了。阿斯蘭正為機艙裏 突發狀況而心慌不已,卻在螢幕上看見敵機逼近,只得趕緊操作機身。藍色Gundam的胸口又射出一道光束,向“Zaku”剛剛才倒臥過的那個牆角。
雖是情勢所逼,但他們本不該在這種狀態下介入戰鬥的。
掛心著仍然昏迷的卡嘉利,阿斯蘭不得不就此離開這個戰場。

“快點!只要開到能讓我進去就好!”
露娜瑪利亞•霍克氣急敗壞地叫著。
她正在一處遭到轟炸而崩塌的機庫裏。作業員和士兵全體出動,正在尚可堪用的機體上清楚瓦礫。雷•紮•巴雷爾默默站在座機的一旁,看著駕駛艙漸漸現形。
三架新型機開始進攻時,雷和露娜瑪利亞正趕往他們自己的座機。一枚飛彈在他們抵達前命中了這座機庫,讓他們的愛機被瓦礫堆埋了起來。換個角度想這也算是種幸運,要是他們早一分鐘趕到,如今已經成為陪葬品了。
“雷。”
一聽自己被叫到,雷立刻跳上機身。技術員幫著打開駕駛艙門,同時匆匆提醒他:
“裏面不知道有沒有受損!別以為它一定能正常運作哦!”
雷坐進駕駛座,啟動機體。
“――覺得不行就下來!”
草草向技術員點了個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雷隨即關上艙門。螢幕亮起,映出正爬下機身的人員們。確定所有人都離開後,雷才讓愛機站起來。
機身剩餘的瓦礫紛紛滑落。頭上頂著一根羽毛似的獨角,雙肩裝有盾甲的ZGMF――1001“Zaku幽靈”終於重見天日。它是一款略優於“Zaku戰士”的機種,軀幹的灰紫色和頭與四肢的白色則是雷自己指定的色彩。站直的機體轉向側面,那裏躺著另一架“Zaku”。
“讓開,露娜瑪利亞。”
雷淡淡命令道。露娜瑪利亞和作業員們正煩惱該怎麼移開那塊擋在艙門的巨大落體,這會兒聽出雷的語意,連忙從機身上跳下來。於是“Zaku幽靈”大手一拂,人力無法移動的鋼筋混凝土塊就這麼被撥開。紅色的機體乍現,露娜瑪利亞立刻開心地跳進駕駛艙。
上空有增援的“迪因”接近,真便展開掩護射擊。這時“Abyss”的肩盾敞開,露出裏面的成排炮口――左右六管MA-X223E三連裝光炮瞬間迸射出耀眼光芒,沒入“迪因”的機體。“迪因”在空中爆出火光,碎片拖著黑煙灑落。看見這一幕,真咬牙執起對艦刀刺去。
“哪能讓你在這裏――”
雷射刀劃出一片彎長的白色軌跡。“Abyss”卻靈活閃過這一劈立即跳了開去。回身以盾牌格擋“Gaia”撲上來的一劍,真咆哮著:
“――放肆!”
雷射與光束的鋒刃交錯,兩者都重重擊中機體。不知是否迫於真的氣勢,只見“Gaia”退下,推進器全開後逃向空中。“Impulse”追上去。戰場移到了空中,“Chaos”仍不死心的以光束步槍掃射。“Impulse”急速旋轉避過這一波掃射,又見“Gaia”從側面沖了過來。真拉高機身,躲過了它的光劍。
“‘Chaos’和‘Gaia’和‘Abyss’……怎麼會搞成這樣!”
“Impulse”伸手拔出背上的一隻狀似翅膀的裝備,反手便拋擲出去,裝備的前端伸出光刀,旋轉著襲向敵機。“Gaia”忽地伸出盾牌彈出它,那把光束迴旋鏢便飛向“Impulse”的手裏。被這股勁道震開的“Gaia”頭頂上,“Abyss”再次移開了肩部的盾甲。真連忙驚覺,藏身在盾牌後方。說時遲那時快,六道熱線同時掠過“Impulse”的身旁,卻令正在地面佈署的“卡茲朵”和“蓋茲R”成了光束炮的犧牲品。真的紅眼睛怒意更燃。
就在此時,真的左方有一道光束射來,打在“Abyss”的盾牌上。
真意外地看去,瞥見熟悉的機影,不由得一陣驚喜。那是白色的“Zaku幽靈”和紅色的“Zaku戰士”――是雷和露娜瑪利亞。原來他們都沒事!
雷操控著光束突擊槍,動作一如往常那般簡潔而俐落,露娜瑪利亞則氣勢高昂地叫駡著,同時朝敵機掃射。
“――可惡―-!竟敢小看我們――!”
兩架“Zaku”的光束撒下天羅地網,被奪取三架Gundam只得逃竄。
“這傢伙……為什麼打不下來?”
史黛拉忿忿啐道,視野中仍然佔據著這架白色同型機。她千方百計佈局了好一會兒,卻怎麼也沒法擊墜它,自己反而還遭到攻擊。更何況對方是以一對三!沒看過這麼礙眼的敵人。沒幹掉它,她不能退!
“史汀克,沒完沒了了!這東西的動力也……”
奧爾的聲音聽來也摻雜著焦慮。史汀克下了決定。
“脫離吧!――史黛拉,你能甩掉那傢伙嗎?”
他們的聲音雖傳進了史黛拉的耳裏,內容卻完全沒引起她的注意。她只丟回一句話,但聲音裏充滿殺氣:
“……我馬上擊沉它!”
史黛拉已經完全被惡意控制,瘋狂地發射光束炮,同時全速沖向敵機。
“竟然……我……我……!”
急速迫近眼前的白色敵機已架好了雷射刀嚴陣以待。雙方刀刃一閃,在空中擦身而過。
――為什麼打不下這傢伙?
從沒遇過這種對手。史黛拉甚至沒想過自己會輸,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最棒的戰士。所以,她更不能任憑這個污點留下。
“撤退了!住手,史黛拉!”
史汀克在怒吼。史黛拉還是舉起光劍,向敵人攻去。
“我竟然不能……!”
焦燥攻心的她,卻在此時聽見奧爾的一句譏諷。
“那你就死在這裏吧!”
――死!……死?
寒冰也似的電流竄流過心臟,史黛拉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冰意仿佛從心臟傳遍身體的角落,凍結了每個細胞,連血液裏都像是混入了冷媒液。原本滿心洋溢的自信隨之瓦解,一片片的剝離。
“奧爾!”
史汀克大聲制止,奧爾卻壞心眼地追加了一句:
“我會幫你和尼奧去――說再見!”
史黛拉不禁微微顫抖。
――死……?我?
機身毫無設防地任由慣性擺佈。
――“再見”……?
眼見史黛拉突然停止攻擊,白色機體立刻逼近。史汀克趕在千鈞一髮之際介入,替她彈開了敵機的光束迴旋鏢。
“奧爾,你……!”
“誰教她不停手。沒辦法咯!”
“閉嘴啦白癡!你幹嘛多事……”
戰友們的爭論聽起來好遠。史黛拉茫然的縮著身子,忽然想起剛才多虧了史汀克的掩護,否則自己早就死了。
死――已忘卻的情感驀地排山倒海湧來。那是恐懼。
“――不要――!”
她尖聲嚎叫,死命的掉轉機身。
非逃不可!會被殺!會死……!
此刻的她已不再是個戰士,只是個膽小迷惘的小女孩。
看見“Gaia”加速脫離戰區,朝天頂方向猛衝,史汀克噴了一聲緊跟在後。
“看吧?結果OK就OK啦!”
跟著兩位夥伴離開,奧爾得意洋洋的說。
“別想逃!”
敵機撤退得太突然,真遲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將推進器開到最大,展開追捕行動。雷的“Zaku幽靈”和露娜瑪利亞的“Zaku戰士”也一起跟進。
話說回來,剛才的“Gaia”是怎麼回事?先前攻擊得那麼執拗,臨到了撤退前的那幾秒竟顯得毫無防備。難道駕駛員突然身體不適嗎?
抬眼看著前方的三架Gundam,真一面想著。打從和那三機交手開始,他的腦中就一直有個疑問――那裏面坐的是什麼人?他原本篤定敵人必是地球聯合軍,要不就是那一方面的人,但見到他們一奪得那些特殊的新型機就能輕鬆駕奴,這份堅信也不禁動搖。自然人能操縱得那樣高明嗎?不論是反應速度或判斷力,那三人說不定還比調整者更勝一籌。
“……哇呀?”
忽然聽見露娜瑪利亞的聲音,真的思緒中斷了。看著輔助螢幕,只見後方的露娜瑪利亞機有大量黑煙從微調推進器噴出,飛行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看來是機體發生故障了。
“露娜,回去!”
“可是……!”
真對她喊道,卻聽得露娜瑪利亞語帶懊惱地回辯。不過――
“不准硬闖,露娜瑪利亞。”
聽到雷也以冷靜的聲音如此命令,露娜瑪利亞總算不情不願的折返。

“納斯卡艦擊沉!”
第二艘納斯卡級戰艦已是傷痕累累,卻仍然奮戰不休,終於在“葛蒂•露”的主炮直擊後沉沒。
“左舷後方又來了三架‘蓋茲’!”
港區的動態似乎一如預期,也沒再看到出擊的艦影。不過船堵得住,而MS可不行。伊恩•李的表情動也不動,只是淡然下令道:
“發射反光束爆雷,同時加速百分之二十,持續時間十秒。一號到四號‘巨槌’填裝!把MS叫回來!”
尼奧•羅安諾克好整以暇地支著頭觀看戰況,不急不徐地向操作員問道:
“――他們呢?”
操作員隨即會意,便搖搖頭。
“還沒。”
聽到這兩個字,尼奧像是略感困惑地歎了口氣。李單刀直入地問:
“是失敗了嗎?”
他們說的是潛入“軍械庫一號”的別動隊,如今早過了他們該回來的預定時刻。
“雖然我們封鎖了港區,但那畢竟是軍事工廠。不宜久留哦!”
李喚醒了長官的注意。這話雖然說得冷漠,但在這片宙域停留太久可一點也沒好處,不僅出擊的MS會愈來愈多,已封鎖的港區或許也會比預期的更快復原。
“我知道啦。不過他們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失敗的,否則我才懶得接這種任務咧!”
尼奧回應道,對艦長的諫言似乎並不生氣,說完便起身朝電梯飄去。瞥見李以眼神詢問,他主動答道:
“――我出去爭取時間,母艦拜託你囉!”
“是。”
李點頭答是,對此不表意見。指揮官親自上陣其實不是什麼好事,但是李早已學到一點,那就是阻止也沒有用。他於是拿起了手邊的通話機,代長官宣達:
“機庫,‘艾格薩斯’要出動囉!”
不多時,左舷門開啟,一架紫紅色的MA射出。那是尼奧的專用機TS-MA4F“艾格薩斯”,機首尖細,機身呈流線型,令人聯想到一頭鮫鯊。機身下緣裝備有一對磁軌炮,後方有四座特殊兵裝圍繞,附在機體四周。
只見尼奧的機體宛如流星般沖去,迎向剛剛出現的三架“蓋茲R”。“蓋茲R”才擊毀了一架“刃式L”,紛紛將槍口對向新來的MA。仿佛能看出彈道似的,“艾格薩斯”穿梭在光束與跑道間,圍在機身旁的四座特殊兵裝亦飛散開去,卻像是四架各自獨立的戰機,在完全不相同的軌跡盡頭撒下如雨般的光束陣――它們是光束遊擊炮筒,由前次大戰時一款名為“梅比烏斯•零式”的MA武裝改良而成。“蓋茲R”抓不到這些高速又靈巧的迷你炮臺,只得任由戲弄,最後依然逃不過中彈爆炸的命運。這種特殊兵裝可自全方位發動同步攻擊,MS也未必是它的對手,但在操縱上卻非常需要卓越的空間辨識能力,因此也不是人人都能駕奴的。
看著長官的座機轉眼間便擊破三架“蓋茲”,坐在艦橋上的李暗暗苦笑。
瞧這景象,也難怪他不肯乖乖坐在指揮官席上了。
飛在雷前方的白色機體隱然散發怒意,似乎投射出真的情緒。他大概很激動――雷這麼想著,但也覺得情有可原。真的個性單純直率,做事一向衝動欠考慮,如今看到那三機造成的傷亡,他當然冷靜不下來。原本是我方的MS,對方竟在搶奪後造成那麼嚴重且不必要的破壞,簡直像是在炫耀其力量,如此明顯的挑釁行為,別說是暴躁易怒的真了,只怕任誰見了都會氣炸的。但一想到這裏,雷按下怒意,在腦中思索起來。
選在這個微妙的時期,做出如此挑釁的行為,為什麼――?
這個時候,被追捕的“Chaos”背部的筒狀配件突然卸下,又見“Abyss”趁機飛身滑入,同時發射胸前的巨炮和肩部的磁軌炮;兩者都是一擊便足以葬送“Zaku”的強大火力。現在不是所謂思索的時候。雷和真立刻各自散開。就在他們避開炮火的當兒,卻見剛才被“Chaos”卸下的配件――EQFU-15X機動兵裝莢艙已經繞到了身後。那些莢艙好像自己有意志似的,在無重力的空間中靈活自如的飛行,同時向他們射出淩厲的光束――那是前次大戰中期開發出來的“龍騎兵”系統,可以與主機分離,個別發動攻擊。
“這些人怎麼搞的!搶來的機體竟然能這麼熟練……!”
真的聲音裏滿是焦燥。的確,“龍騎兵”系統的操作極其困難,就連正規戰鬥駕駛都不易上手,也因為如此,任這些戰機落入敵人手中的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那些機體和駕駛員,未來會對紮伏特構成多麼可怕的威脅啊。
“絕不能被他們逃出去!一定要在離境前捉到!”
雷懷著決心說道,卻聽得真語帶苦意地回答:
“我知道,可是!”
這一波攻擊好像只是牽制。雙方距離又拉開了一點,三機直向衛星外壁沖去。真的“Impulse”加速,雷也緊跟在後。
這時――
“…………?”
奇妙的感覺穿過雷的身體。他反射性地坐直了身子。
――怎麼了……?
宛如一道電流竄過背脊般。雷檢視機體,沒發現任何異常,那一刹那間的感覺也已經消失,但是腦中遺留著那股壓迫感,仿佛有個無形的力量隱隱壓著他的腦門。
說不定是壓力造成的生理變化。對雷而言――對真來說也是,這是他們的第一場實戰。當然,現在可不是拿這種藉口開脫的時候。能及時制止那三架新型機的人,眼下只有真和自己了。

“不行!司令部沒有回應!”
呼叫工廠內的司令部不成,巴托•海姆只得據實回報,令聞訊的塔莉亞•庫拉迪斯面露愁容。她有一頭蜂蜜色的頭髮,神情舉止流露著凜凜威風。
自從剛才的震動後,他們就再也無法和港區取得聯絡了。港口恐怕已遭到來自外部的攻擊。
“工廠內氣體外泄,艾斯巴斯到洛納地區已發佈四級避難令。”
負責由其他系統收集情報的美玲•霍克如是報告,讓塔莉亞的心情愈發消沉。這時,副艦長亞瑟•托萊恩語帶驚慌地開口。
“艦長……情況不太妙吧?萬一就這樣被敵人逃走了……”
滿口廢話。這位副官雖然人品好,可惜不太會看場合或身份說話。於是塔莉亞沒好氣地回敬他一句。
“……就等著被上頭劈裏啪啦的開除吧!”
便見亞瑟又是一臉慚愧。諒他也沒那個膽子向自己的飯碗挑戰。這傢伙以後要好好的磨練一下――儘管身處於緊張情況,塔莉亞暗下決定。
露娜瑪利亞駕駛的“Zaku戰士“推進器出狀況,現在正緊急著艦。那本來就是預定要佈署在本艦的機體,就當做是提前搬運進來也好,卻見在艦橋的美玲驚慌地確認駕駛員平安無事。這也難怪,因為她是露娜瑪利亞的妹妹。
“話說回來……“
塔莉亞支著下巴沉吟道:
“會是哪來的部隊呢?這麼大膽的作戰……”
螢幕上映著那三架第二世代系列MS,正擺脫了真等人的追擊而沖向外壁。從必然性推測,敵人應該是地球軍――但那些駕駛員能如此駕駛三架新機,又不像是自然人所為。不管如何,除了地球聯合軍以外,她不認為還會有別的部隊能進行次等規模的作戰行動:趁著典禮前的混亂潛入、奪取新型機、在衛星內部引起騷動――還有外環部隊裏應外合、癱瘓港口――
剛想到這兒時,身後的電梯門開了。塔莉亞轉頭看見走進艦橋的人,不由得驚叫起來。
“議長?”
來者正是狄蘭達爾議長及其隨員。她知道議長是為了出席戰艦下水儀式和閱兵典禮而造訪“軍械庫一號”,但為什麼沒去避難,卻跑到這種地方來?
“現在情況怎麼樣?”
但見他神情十分嚴肅,快步走進來急急問道。
“……如恁所見。”
塔莉亞朝著大螢幕示意,隨即簡短說明目前已掌握到的情況,一面隱隱感到不安。
毒氣外泄時,狄蘭達爾力排眾議,堅持要到這艘船上來。他認為自己是最高負責人,不可以自私的逃到安全場所去。
狄蘭達爾是繼西蓋爾•克萊因和愛琳•卡納巴之後的議會穩健派領導人,本身原是一名專攻DNA特性分析的學者。他力主對地球採取寬容政策,但也認同軍備的重要性,屬於中庸路線――換句話說,就塔莉亞的認知,這人深明事理;此刻置個人生死於度外這份高潔情操,更令她佩服。塔莉亞對他深信不疑,而且還帶有一分好感――不只在公務上,某些私人方面的小事也是。
然而,這一切都只限在艦橋外。戰鬥進行中,有哪個艦長會願意讓一個局外人――而且還是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進入艦橋。特別是還牽扯到私人感情時。
就在這時,螢幕畫面突然大亮,眾人一致朝那兒看去,竟是“Gaia”對著外壁同時發射了背部的火炮和步槍。真駕駛的“Impulse”試圖以光束迴旋鏢阻止它,不料卻被“Abyss”從旁射出的光束給燒毀了。
“不妙啊……”
狄蘭達爾憂心地喃喃道。又見“Gaia”再次向外壁開火,真和雷卻受制於“Abyss”與“Chaos”而無法上前阻止。這時,艦橋上收到“Impulse”發出的通訊。
“‘密涅瓦號’!請發射威力型外掛裝備!”
面對駕駛員的要求,副艦長面露困惑地轉過頭來。
“艦長?”
那三機就要突破外壁揚長而去,這是攔截它們的最後機會了。時間緊迫,分秒必爭,容不得猶豫。塔莉亞馬上做出決定。
“准許。發射出去!”
聽她說得如此果決,亞瑟反而悄悄朝後方瞄了一眼。塔莉亞也沒轉身,只是半轉過頭去,斜眼看著狄蘭達爾。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機密可言了吧?”
便見狄蘭達爾聳聳肩,像是死心了。
“是啊……”
接獲指示後,美玲立即倉促地向MS甲板呼叫:
“威力型外掛裝備,準備發射!”
感覺卡嘉利在懷裏動了一下,阿斯蘭忙朝她看去。兩人都還在“Zaku”的駕駛艙裏。看見她的睫毛顫動,眼睛睜開,阿斯蘭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氣。

“卡嘉利……”
“阿……斯蘭……?”
卡嘉利沙啞地出聲,想搖搖頭,卻痛得縮起身子。
“怎麼樣?”
阿斯蘭緊張地問道。卡嘉利便微微一笑,但臉色依然蒼白。
“嗯……還好……”
“對不起,我一時……”
他感到無比後悔。不過卡嘉利好像一點也不以為意。
“沒關係。你要是不那麼做,那架白色的‘Gundam’就會被打倒了,不是嗎?”
阿斯蘭不由自主地注視她的臉,自己也微笑起來。卡嘉利往螢幕看去,窺視外面的情形。
濃煙四起,到處都是殘破的瓦礫。被破壞的“Zaku”靠在牆上,仿佛筋疲力盡似的一動也不動。僅僅三架MS就造成這副慘狀。卡嘉利神情一黯。
她說過,太強大的力量會引起紛爭。
狄蘭達爾的回答卻是,正因為紛爭不休,我們才需要力量。
到底哪一方才是對的?眼前的景象反而更令人想不通了。就阿斯蘭自己來說,他也正仰賴著自己一度捨棄的力量,卻不是為了尋求爭鬥,而是為了在爭鬥中求生存;縱使是情非得已,誰又敢說此舉不會引來更大的爭端呢?
“阿斯蘭……現在要去哪?”
卡嘉利問道,阿斯蘭立刻拋開消沉的思緒回答:
“船塢那邊好像沒出事。就是那艘新型艦所在的……我剛才看見狄蘭達爾議長往那裏去,我們也先過去再說吧!”
“議長他……”
它們是外來人士。在這場混亂中,狄蘭達爾議長可說是唯一能為他們證明身份的人了。火災似乎產生了有毒氣體,阿斯蘭也不敢隨隨便便就下機,所以還是到狄蘭達爾也在的新戰艦去尋求協助比較妥當。
往前走了一會兒,停泊在船塢中的戰艦艦橋漸漸出現在建築物後方。應該就是它了吧。望見艦橋的外觀和兩翼側的閘門形狀,阿斯蘭記起以前見過某艘戰艦,不由得眉頭一皺。
這時,艦橋下的某個閘門開啟,有樣東西猛然彈射出去。戰鬥機――“
“什麼東西……?“
白色的機首、紅色主翼,這影像刹時令人一醒。模樣雖然像戰鬥機,但機體後部的形狀又有些奇特,只不過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它便已經朝天頂方向疾飛而去。阿斯蘭和卡嘉利搞不清楚狀況,只是怔怔的目送它遠去。

“這些傢伙……!”
史汀克啟動兵裝莢艙,鎖定白色機體發射出飛彈,卻被敵機在後退之際布下的機關炮彈幕給盡數攔截,甚至一發也沒擦中那架機體。奧爾忙著躲閃白色“Zaku幽靈”的構准射擊,也不禁怨聲連連。
“真是夠了……!”
“――死纏爛打!”
史汀克也啐了一口。
――只差一步就能出去了,偏偏……!
在他們身後,史黛拉的“Gaia”還在用光束炮射擊外壁,但是這片外壁全由厚厚的自我修復玻璃構成,短時間內很難射穿。正在此時,白色機體又向史黛拉沖去。
“休想!”
史汀克分離兵裝莢艙,使它從兩側夾擊敵機。面對幾乎同時從兩個方向射來的光束,白色機體以驚人的反射速度用盾牌擋下,史汀克則趁隙沖進敵人的正前方,在對手反手以雷射大刀順勢劈下時,用自己的盾牌猛力架開。刀身被這一揮給擊斷,碎片四散。
――成了!
史汀克立刻以光束步槍趁勝追擊,卻被“Zaku幽靈”搶進來擋在前方。就在白色戰機企圖趁機脫離時,視野的一角似乎有東西橫飛過去,刹那間吸引了史汀克的注意力。
什麼“……戰鬥機――?
乍見逃脫的白色機體,背上的裝備突然在這時脫離,而剛才的飛行物體劃了一道弧形繞去,其後方的組件則彈了開來。只見飛行物從白色機體的頭頂掠空而去,彈開的組件裝上了敵機的背部。
“怎……?”
史汀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白色機體的背部伸出兩對交叉的紅色機翼,機體的顏色也同時起了變化:原本鮮紅的胸部頓時轉成鮮豔的青色,腹部則成了紅色――宛如重生成另一架新機體。
藍、紅、白相間的機體啟動噴射,朝史汀克沖了過來。史汀克連忙以光束步槍射去,卻沒想到敵機不僅在瞬間變了顏色,連機動性都出現了天壤之別。只見它靈活地避開每一道射線,一轉眼就來到了“Chaos”的眼前。勉強躲開敵機從背上拔出的光劍,史汀克忍不住大吼:
“這傢伙……!”
奧爾早看見這一幕,也震驚得叫了起來。
“――換裝備?”
為了掩護史汀克,奧爾發射盾牌內的三連裝光束炮,卻照樣被敵機輕鬆地鑽過。敵機趁勢舉著盾沖向“Abyss”,一個防備不及,“Abyss”便被撞了開去。
照這麼看來,敵機之前的裝備應該是近身戰用,而現在的裝備則是以機動戰為前提所設計的吧。視情況更換武裝並不是新鮮事,“刃式L”或紮伏特的“Zaku”也都可以更換輔助裝備以因應不同的戰況;就某種意義而言,那也是人形兵器的強項。可是這架敵機的換裝方式是如此優雅流暢,前所未見。
三色機體化解了史汀克和奧爾的追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貼近了“蓋亞”。只聽見史黛拉驚恐已極地尖叫起來。
“住手――!走開――!”

“下去吧……!”
真高聲咆哮,駕著換裝成威力裝備的“Impulse”逼近“Gaia”。說時遲那時快,劇烈的熱能從已轉成MA形態的敵機背後猛然湧現。原來是“Gaia”發動了它所有的火力――那些火炮卻不是朝向“Impulse”而來。
光束全都集中在外壁一點上。從剛才就不斷受到“Gaia”炮火射擊的自我修復玻璃,終於耐不住高熱開始融脫。
――糟了……!
融穿了的洞外,宇宙清晰可見,同時附近驟然減壓,突如其來的亂流糾纏扯著機體。但見黑色敵機隨著急速外泄的空氣鑽出那個破洞,“Chaos”和“Abyss”也從“Impulse”的身旁一溜煙跟了出去,真卻還在努力恢復平衡。
“可惡!”
真咬牙切齒。
――明明都追到這裏來了!這下子豈不是白白被整嗎!
好不容易到手的這份力量卻沒法好好活用,不只任人搶奪,還被戲弄,這簡直是真最不能忍受的事。在更勝於義務感的這份執著心驅使之下,他毫不猶豫地朝那個破洞跳去。
――絕不能放走那些傢伙!

“艦長!”
眼見雷的“Zaku幽靈”竟隨“Impulse”一起沖出了衛星,亞瑟驚叫起來。
“那兩個小子居然自己跑出去了!外面的敵艦還……”
副艦長的話還沒說完,卻聽見美玲高亢的聲音喊著:
“‘Impulse’動力達危險值!最大只剩300!”
“什麼?”
亞瑟的臉色一陣青白。塔莉亞•庫拉迪斯歎了一口氣,只得毅然起身宣佈:
“不能連‘Impulse’也丟了……”
少年們的行為固然輕率,但她認為情有可原,特別是在目睹我方蒙受的傷亡之後。
因此更不能任他們送死。
想到這裏,塔莉亞再次迅敏地做出決定。
“――出動‘密涅瓦號’!”
一聽她如此宣佈,乘員們頓時譁然,然而港口已陷入癱瘓,目前無法指望其他戰艦的支持,只有他們能前去掩護了。狄蘭達爾議長和塔莉亞相望了一眼,終於面色艱辛地點頭同意。
“麻煩你了……塔莉亞。”
塔莉亞也堅定地一頷首,坐回位子上。
“‘密涅瓦號’出航程式開始。本艦即將轉為戰鬥狀態!”
出航程式開始進行。塔莉亞轉過身,向狄蘭達爾催促道:
“議長,請及早下船。”
卻見對方泰然自若,給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復:
“塔莉亞,現在的情勢可容不得我留下來等報告啊!”
這意思是說,他也要一起去。亞瑟越發驚愕地望向議長,塔莉亞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半斜著眼看去。
“可是您……!”
只聽得狄蘭達爾以極其和緩,卻蘊藏堅決意志的語調打斷了她。
“我既然有許可權,也就有義務。……我只要去,你就准許吧!”
就是享有議長的許可權,上了軍艦也不能淩駕艦長的命令,如果塔莉亞執意要趕他下船,也不是不可以,但她卻有趕不走他的其他理由。她回身面向前方,暗暗歎了一口氣。
所以她才不想讓這個人上艦橋來的。

“這應該就是預定明天要下水的戰艦吧。。‘密涅瓦號’――好像是這個名字……”
阿斯蘭啟動火箭推進器,使“Zaku”飛抵戰艦。閘門附近人聲鼎沸,還有許多機具正待搬入,所以也沒人特別注意他們這架“Zaku”。目前應該先替卡嘉利包紮。她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還是得找個醫護人員來看一下,之後再想辦法去找狄蘭達爾議長。
阿斯蘭將機體停進機庫,打開艙門後扶著卡嘉利爬下來。卡嘉利踏到地面時晃了一下,似乎還在頭痛。
“你還好吧?我們馬上……”
正當他擔心的問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淩厲的大喝。
“你們兩個,不准動!”
回身一看,只見一名身著紮伏特紅色軍服的紅發少女正持槍對著他們。幾名武裝士兵立刻趕來她的身旁,同時舉起槍對著阿斯蘭和卡嘉利,阿斯蘭立刻反射性地站到卡嘉利面前。就在這時,艦內響起廣播。
“本艦即將啟航!各部人員請進行起飛作業――”
啟航?――身旁一陣議論紛紛,阿斯蘭也不禁一愣。這艘戰艦不是才要舉行下水典禮嗎?
“不准動!”
那名紅衣少女似乎也感到意外,但很快就將注意力轉回到阿斯蘭。兩個外人堂而皇之的搭乘“Zaku”闖進軍艦,他們當然會有這樣的反應。
“你們是什麼人?不是軍人吧?為什麼駕著那架機體?”
少女連聲問道。她好像格外激動――想到這兒,阿斯蘭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些人會對自己如此警戒,因為就在不久前,紮伏特的軍機才被同樣外來的不明人士給奪走了。
“呃……”
卡嘉利慌張地開口,但被阿斯蘭制止,然後他盯著這群紮伏特兵,刻意威嚴地說:
“把槍放下。這位是奧布聯合首長國代表,卡嘉利•由拉•阿斯哈。”
一聽此言,紅衣少女大驚,隨即垂下槍口,士兵之間也竊竊私語。
“――我是她的隨從,阿雷克斯•迪諾。阿斯哈代表與狄蘭達爾議長會面時被捲入騷動,之後又無法順利避難,所以只好借用這架機體。”
“奧布的……阿斯哈……?”
少女的表情顯得有些複雜。她顯然對阿斯蘭的話抱持著懷疑。不過不管是真是假,來者既然敢報上國賓級的身分,在還沒有得到證實之前,她都只能慎重其事。阿斯蘭看這方法用對了,便更進一步地擺出高姿態,放膽要求:
“現在代表還受了傷。議長也在艦上吧?我們要見他!”
包圍著他們的士兵們頓時顯得困惑,面面相覷。

擊退敵機之後, 尼奧•羅安諾克便駕著“艾格薩斯”朝“軍械庫一號”駛去,至少確認潛入部隊是否成功。他肯定那些部下的能力,所以並不認為他們會失敗。應該是發生了意外狀況吧?
來到衛星外壁附近,他計算著“艾格薩斯”的相對速度,適時地關掉了引擎。機體安靜輕盈地貼上壁面,就像一隻吸附在巨大衛星上的小印魚。
才觀望一會兒,便見衛星一角有光束射出。一架黑色的MS從外壁的破洞中跳了出來,緊接著有兩架跟著飛出。應該是他們吧。雖然晚了一點,但看來還是完成了任務,不負尼奧的期望。
話說回來,也未免晚太久了點。正這麼想時,又見一架MS從那個破洞現身,它的背上有四枚飛翼,以白色為主色,模樣卻從沒看過。
――第四架新型機……?
尼奧這才明白他們遲到的原因,便自嘲道:
“原來如此。這下子確實是我犯錯囉?“
說著,他便在鍵盤上敲打了起來,將通訊文發送給“葛蒂•露”。在中子干擾器的限制下,戰場上已無法使用無線電傳輸,雷射通訊成了目前最穩定的傳訊方式。
尼奧點燃“艾格薩斯”的引擎,輕輕啟動噴射推進器。機身優雅地如蜻蜓點水般飛離外星外壁,隨即突然加速,向那第四架新型機追去。

一跳出“軍械庫一號”,真立刻被深遠的宇宙所包圍,頓時失去了上下左右的感覺。等到被氣流擾亂的機身勉強穩住時,真趕忙切換螢幕,做全方位搜索,卻已經看不見那三架Gundam的機影。
“可惡……跑哪去了?”
真急得咬牙,只好先開啟微調推進器四處張望。通訊器在這時傳來了雷的聲音。
“真!先撤退吧,否則也只是大海撈針……”
看見那架白色“Zaku幽靈”向自己飛來,真才知道雷也跟著追到外頭來了。
“可惡……!”
雖然不甘心,但是雷說的對。像個沒頭蒼蠅似的闖到這兒來,要找到那三個傢伙是難上加難。宇宙空間又深又暗,加上中子干擾,雷達也派不上用場。
正當他死心的打算折返時,突然發現雷的“Zaku幽靈”猛然加速。
“――真!”
“啊?”
同胞的唐突舉動令他嚇了一跳。四下環顧時,眼角的餘光掃到光芒一閃,卻等到雷從旁切進來以盾牌擋開一道光束,他才驚覺那是一發射向自己的火炮。雖然“Impulse”還是被同時射來的另一發光束給擦中機體,但若沒有雷剛才的及時掩護,真恐怕已經機毀人亡。
刹那間,真繃緊了每一根神經檢視四周,但那些光束好像是從什麼也沒有的空間――而且是從不同方向射出來的。
“――從哪來的?”
還在困惑時,真瞥見一架紫紅色的機體如箭一般飛來。
――MA?
這架從未見過的MA飛快的沖過“Impulse”的身旁,同時從機身下方發射磁軌炮。真抓著光束步槍想要瞄準它,卻被來自其他方向的炮擊所阻。
還有別的敵機?――他急急想確認這一點,卻沒見到任何類似的機影,反而再次面臨來自四面的光束包夾。好不容易急轉機身避開了射線。就在閃躲之際,真的目光總算是捕捉到一個高速飛繞的小小物體。看似一隻備有光束炮的兵裝莢艙――像“龍騎兵”一樣的東西嗎?應該是剛才那架MA上附屬的特殊武器吧!
面對現實,要在漆黑的宇宙空間中同時應付多個高速運動的兵器莢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迷你炮筒飛來飛去,接連釋放光束,真只能勉強及時用盾牌遮掩,等自己手中的光束步槍射出光束時,炮筒早就不在那個位置上了。來自全方位、絲毫沒有間斷的炮擊,令真窮于應付。
一座小炮滑進了“Impulse”的正面。光束正對著駕駛艙而來!
想不到,這一次又是白色的“Zaku幽靈”搶來切進前方。真差點兒沒嚇到腦中一片空白,耳邊只聽見雷的喝斥聲傳來。
“你在做什麼!呆在那給人打嗎?”

“好了,這一架也歸我吧?”
尼奧揮灑自如地操縱著光束遊擊炮,一步步的將那架新型MS逼入了死胡同。眼看著就要拿下它了,一架白色的“Zaku幽靈”卻在這時沖過來阻擋。
它的動作令尼奧心生一股奇妙的疑惑:那個駕駛員是不是抓到了遊擊炮筒的高速運動軌跡?回想起來,剛才的第一波攻擊好像也被這架“Zaku”預測到了似的,可是當時他應該還不知道這些小炮的存在吧。光束差不多在擊發的同時就會到達目標點,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看清彈道。
偏偏那架“Zaku幽靈”的駕駛員竟能二度讓尼奧錯失獵物。這會是偶然嗎?
就在這時――
“――這個敵人不是普通人!”
他聽見一個不可思議的聲音。是通訊混頻――不,不是那樣。這感覺幾乎像是全身細胞都在與那個聲音起共鳴似的。
“怎麼回事?”
尼奧一面疑惑,一面懷著些許好奇,便將炮火全集中在“Zaku幽靈”上。只見“Zaku幽靈”的閃躲與防禦之勢極其靈活俐落,甚至還以它的光束突擊槍擊落了一座遊擊炮。尼奧驚訝得咋舌。
――的確。這個敵人不是普通人。

“系統控制組全體注意。目前LHM―BB01‘密涅瓦號’的識別碼已經生效。‘密涅瓦號’緊急出航程式正在進行。A五五M六警報發佈,船塢損害控制組各員請全體待命――”
出航程式進行中,維修用的纜線二松脫,船塢的起重裝置也撇開了去。船塢在“密涅瓦號”的下方緩緩分開,開到底之後,固定船體的兩側壁面便一齊向下方滑去。戰艦駛進出航閘道,換成上方的閘門閉起,閘道內開始減壓。
“出航閘道內減壓完畢――隨時都能出發!”
聽到亞瑟的報告後,塔莉亞朗聲說道:
“輪機起動。‘密涅瓦號’起飛!”
船身下方的閘門開啟。固定鉤具松脫,宛如放手讓“密涅瓦號”落入這片星海一般,在離心力的作用下,船體悠悠蕩蕩的向下沉入太空。
未及進行下水典禮,“密涅瓦號”就在黑夜汪洋中展開了它的處女航。
亦不知這段航海旅途將有多麼長――

出航中的“密涅瓦號”艦內,卡嘉利在紅衣少女――自稱露娜瑪利亞•霍克――的引導下一路前進,同時擔憂地問:
“這艘戰艦要去避難嗎?衛星的損傷那麼嚴重嗎?”
露娜瑪利亞半轉過頭朝她瞄了一眼,卻沒答腔。
阿斯蘭和卡嘉利走在艦內通道上,前後都有武裝士兵守護;與其說守護,倒不如說是監視吧。阿斯蘭心想。他能夠理解,但總覺得不自在。
這時,艦內響起警報。
“發佈紅色警報!發佈紅色警報!戰鬥駕駛請立刻到簡報室集合!”
阿斯蘭一時愕然,這才明白事態嚴重,原來這艘戰艦啟航並不是為了避難。紅色警報所指的警戒等級,意思是――
“這艘船要出戰了嗎?”
他厲聲問道,卻見露娜瑪利亞的臉上也寫滿疑惑。或許她也不瞭解情況。卡嘉利神情憂慮地看著阿斯蘭。
“阿斯蘭……”
聽到這個名字,露娜瑪利亞起了反應。
“――阿斯蘭?”
卡嘉利當場老實的“啊”了一聲,急急捂住嘴巴。一連串的緊急情況,讓她忘記假名稱呼了。感覺到露娜瑪利亞在打量自己,阿斯蘭也打量著她的眼神。
但見少女的視線裏多了幾分原先沒有的熱切。那是一雙好奇的眼睛。

“儘快索敵!‘Impulse’、‘Zaku’的位置呢?”
才離開船塢,塔莉亞馬上就下令。現在不是悠哉享受處女航的時候。負責索敵的巴托隨即高喊:
“靛五三、標號三二B有不明艦體一!距離一五0!”
好近。狄蘭達爾的低喃聲從身後傳來。
“那就是母艦嗎……”
“在資料庫裏登記各性能及資料,以後都稱之為‘柏忌一號’!”
借用“柏忌”這個運動術語,塔莉亞給這艘未知的戰艦起了一個代號。接著又聽到負責MS管制的美玲緊張地叫道:
“也……也在靛一五七標號八OA發現‘Impulse’和‘Zaku’!好像在交戰中!”
果不其然。塔莉亞立刻追問:
“能呼叫嗎?”
“不能!電波障礙太嚴重,無法通訊!”
“敵人有多少?”
要不是那三架Gundam,就是敵方的增援部隊吧。美玲的回答卻大大出乎塔莉亞的預料。
“一架。但這是――MA!”
塔莉亞同時感覺到一陣沮喪和舒慰。照這樣看來,那三架新型機已經被敵人帶回母艦,我方要取回的可能性已經大幅降低;但幸好眼前只有一架MA阻撓,憑“Impulse”和“Zaku幽靈”,不致於敗下陣來――
這番預期卻被隨後映出的光學畫面推翻了。螢幕上的光束交錯得像格子一般,把雷的“Zaku幽靈”追得疲於奔命,一會兒做螺旋俯衝、一會兒又急速上升。“Impulse”拔出光劍沖過去掩護友機,卻反而成為光束陣下一個包圍的對象,落得只能用盾牌防身,毫無招架之力。
“敵機不是只有一架嗎?”
亞瑟驚疑的喃喃道。那些光束的軌跡之多、發射的來源又是那般多向而淩亂。“Impulse”的能源所剩不多,他們可不能再為失去的三機感歎了,再不趕緊想個對策,紮伏特恐怕要還要失去一架Gundam。
塔莉亞立刻打定主意。
“攻擊‘柏忌號’!”
緊接著,一連串的命令從她口中飛快脫出。
“艦橋遮蔽!航路取靛D,加速百分之二十。準備發射信號彈及反光束爆雷――亞瑟,你還愣什麼?”
艦橋緩緩下降,與下層的CIC直接相連。猶兀自茫然的亞瑟被她這麼一吼,嚇得跳起來。
“呃、是……是!――發射器一號到四號,裝填‘奈哈德’!”
倉皇跳進自己的指定座位,亞瑟才做出進一步指示。
艦橋遮蔽系統可以讓指揮中心快速的移往戰鬥態勢,對外露於船體前端的艦橋而言,亦是多一層保護。
“――‘崔斯坦’一號二號、‘伊色黛’啟動!瞄準‘柏忌一號’!”
武裝系統漸次啟動之際,塔莉亞聽見身後響起狄蘭達爾的聲音。
“不先去救他們嗎?艦長。”
塔莉亞回過頭去,暗暗覺得有點兒不耐煩。戰艦是不可能拿艦炮去掩護MS戰鬥的。難道他連這一點都不懂?
“要救啊,”
她仍然好聲好氣的解釋,絲毫未表不耐。
“所以我要攻擊敵方的母艦。在這種情況下,這是最快驅離敵機的方法。”

“戰艦?”
尼奧瞥見一艘從“軍械庫一號”後方繞出來的淺灰色戰艦。港口恢復了嗎?
戰況已經壓倒性的對尼奧有利。不過,他才為剛出現的戰艦分心了那麼一會兒,又有一座遊擊炮筒被“Zaku幽靈”趁隙擊落。
“嘖……小心貪心濁了本是吧?”
尼奧知道自己該收手了,便不再浪費時間,立即掉轉機頭。敵軍的兩架MS對這突來的撤退舉動一時反應不過來,雙方距離很快就拉開。
話雖如此,那架“Zaku幽靈”――其機動性固然比既有的量產型MS高出一大截,但若撇開這個因素,它卻是頭一架能與“艾格薩斯”如此周旋的機體,甚至好像能提前料中尼奧的行動似的;再加上那一刻清楚聽見的聲音――或許關鍵不在於機體性能,而是坐在裏面的駕駛員――?
尼奧尋思了一會兒便不再想下去,徑往“葛蒂•露”返航。
不知怎地,咄咄逼人的光束攻擊忽然中斷。聽見自己劇烈呼吸聲突然變得好響亮,真的情緒還沒抽離那場令人眼花繚亂的戰鬥,愣了一會兒才發覺敵人走遠。
――咦……?
真趕忙環顧四周,發現敵機早已成了一個小光點,頓時為之愕然。那架MA明明占盡了上風,為什麼突然逃跑?
答案馬上就出現了。龐大的艦影正從另一個方向接近。
“‘密涅瓦號’……!”
真睜大了眼睛,還沒舉行下水典禮的母艦竟在眼前。敵機一定是因此而撤退的。剛想到這兒,便見“密涅瓦號”打出了發光信號。
“歸艦信號――?為什麼!”
真不滿地叫了起來,卻聽得雷冷靜的說:
“……這是命令。”
他的語氣格外冷淡。雷一向恪守命令及軍規,跟動輒將紀律拋諸腦後的真處在一起,總是扮演踩刹車的角色。
真不情不願的跟著雷往母艦飛去。雷似乎大氣也沒喘一下,卻有些惱怒。

“疑似戰艦的熱源接近!無法辨別!紅五三標號八0D!”
隨著操作員的報告,螢幕上映出一個外型陌生的軍艦。伊恩•李趨身向前。
“是那艘新型艦嗎?――右舵一五、加速百分之三十,啟動‘豪豬陣’!”
李很快就推測出敵艦的攻擊,並下達一連串指示。
“――‘艾格薩斯’呢?”
才問完,便見那架紫紅色的MA朝這兒飛來了。尼奧雖是為人癲狂,卻絕不是愚癡之輩。
敵艦的左舷射出一叢飛彈。李叫道:
“回避――”
船身下緣的七五MM對空自動火神炮塔系統“豪豬陣”立刻迎擊,紛紛擊落來襲的飛彈。幾枚鑽過彈幕的飛彈在極近距離處才被攔截,爆炸的威力令“葛蒂•露”艦身劇烈搖晃。
就在這種情況下,“艾格薩斯”竟平安穿過了兩艦施放的炮陣後著艦。李深知長官的戰技超群,卻也不由得為他的操縱技術而讚歎。一抵艦,尼奧的聲音就從對講機裏跳出來。
“撤退囉,李!”
他就在等這句話。李立刻命令掌舵士:
“轉向,輪機最大!”
第二波攻擊間不容髮。只見敵艦收容了MS,隨即發射主炮,並且又射出一波飛彈。
“上校!”
電梯門開。一見尼奧的身影出現,艦橋頓時響起歡迎之聲。尼奧移向李的身旁,道歉的語氣裏卻像沒什麼歉意似的。
“抱歉,玩過頭了。”
李沒答腔。情況危急,反正他也知道說了沒用。
“敵艦繼續接近!藍零,距離一一0!”
聽見這個報告,兩人同時望向螢幕。
“看來對方速度很快。這下麻煩囉!”
李語帶苦意的說。話還沒完,又聽得操作員大叫:
“飛彈接近!”
“左舵!繞開!”
飛彈群直撲艦尾而來,後方的“豪豬陣”自動迎擊,從一端開始擊落它們。在飛彈爆炸的搖撼中,尼奧粗魯地高聲吼道:
“兩舷的備用推進槽分離,然後引爆!連支架都拆了也沒關係!往他們臉上扔去!”
李抬頭望去,愕然看著長官那覆著面具的臉。這是李絕對想不出來的戰術。尼奧繼續下令,一反往常的慷懶隨性,語氣極其清晰明瞭:
“――同時取上舵三五、左舵一0,輪機最大!”

“繼續!一口氣直搗‘柏忌號’!航道轉向黃A!”
在塔莉亞的號令下,“密涅瓦號”持續發射主炮XM47“崔斯坦”,同時急起直追。鋼藍色的戰艦一個勁兒的逃,航速倒也不慢,卻比不上“密涅瓦號”的速度。這會兒他們可別想帶著那三架新型機逃之夭夭。塔莉亞心急地注視著螢幕。
這時,卻見螢幕上的“柏忌號”兩舷突出的結構體搖了搖,脫離了船體。
“‘柏忌一號’船體局部分離!”
想減輕重量以便逃走嗎?――塔莉亞的腦中先浮現這個可能性。順著慣性,那兩具結構體漂進“密涅瓦號”的航道前方,她看見支柱前端有個類似噴射口的構造,基座附近則連著桶狀儲槽。這是――
“!”
驚覺那些構造體的用途,塔莉亞尖叫起來:
“攻擊暫停!”
她連聲下令。
“右舵一0!輪機最大!”
掌舵士馬立克•亞德邦茲立刻照辦。還是遲了一步。已迫近眼前的結構體儲槽瞬即膨脹、爆炸。
視線頓時變成一片慘白。近距離的爆炸光灼燒著雙眼,艦身仿佛被亂流吞沒。美玲的驚叫聲又高又尖。塔莉亞抓著座椅扶手以禦衝擊,恨恨咬著嘴唇。
――中招了!
敵艦分離出來的是它的備用推進裝置,儲槽中一定裝滿了推進劑。沒想到對方竟然拿那種東西當機雷進行攻擊!
塔莉亞現在確信,那艘戰艦上坐的一定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傢伙。

真神情愁苦地飛出駕駛艙,聽見維諾和尤蘭擔心地叫自己,卻不想理會他們。他的身體疲憊已極,全身的神經卻繃得好緊,根本沒法放鬆下來。
打輸了――他想著。眼睜睜看見那麼多夥伴死傷,卻只能任由敵人奪走機體,連一架也搶不回來,自己甚至被一架MA吃得死死的――儘管對方裝備著特殊武器,畢竟是前時代的落伍戰機啊!
懷著懊惱,真轉往駕駛員更衣室,不經意瞥見一架“Zaku戰士”。那架機體的左臂破損,好像就是在稍早戰鬥時救過自己的那一架。那個駕駛員大概也來到“密涅瓦號”上了。
正這麼想時,劇烈的撞擊襲卷全艦。
“怎麼了?”
“――中彈了?”
工具和零件被撞得全離了位,在無重力的半空中漂來蕩去。技術人員們紛紛喊叫起來。
“艦橋!怎麼回事?”
同樣離開愛機的雷抓著對講機連聲追問,卻見他隨後就把話筒一扔,徑往艦橋方向沖去。八成是通訊失靈了。
“可惡――!”
真的眼中再燃怒火,轉身跳回自己才剛剛離開的駕駛艙。

“各工作站!彙報狀況!”
亞瑟對著通訊器吼著,塔莉亞則向索敵人員問道:
“巴托,敵艦位置呢?”
“請等一等!還不能――”
坐在因爆炸而變調的螢幕前,巴托死命的調整著感應器,等不及結果,塔莉亞先下達後續指示。
“啟動CIWS,發射反光束爆雷!――還有下一波攻擊哦!”
美玲哭喪著臉。恐怕誰也沒料到一上陣就面臨這般嚴苛的考驗吧!
敵艦一定會趁這個機會掉頭反擊的――塔莉亞如是推測。巴托的報告卻一反預期。
“――找到了!紅八八標號六C!距離五00!”
聽出這個座標代表的意味,亞瑟不禁大愕。
“他們逃跑了?”
艦橋一片譁然。就在這時,雷•紮•巴雷爾進來了。大概是來確認狀況的吧。才進到室內,他便注意到坐在後方坐席上的人物,吃驚的喊了出來。
“議長?”
塔莉亞心煩意亂的歎了一聲,靠在椅背上。
“算他們狠!竟然用這種方式逃跑。”
“……看來不是省油的燈啊!”
身後的狄蘭達爾又插嘴道。塔莉亞氣起來,轉過頭去看著他。
“所以我們更不能放走他們!要是任那種人掌握那些機體……”
“是啊……”
狄蘭達爾的表情裏也寫著這份憂慮。
“尤利烏斯條約”中設有條款,約定各國的MS持有數量。因應各國國力,其所持有的戰艦、MS或MA均設有上限。這裏所謂的國力,是由人口及國民生產毛額等多項指標參數計算出來的,“國力”越高的國家當然也就擁有越多的武器。這項依據提案者而命名為林得曼計畫的限武條款,對人口眾多的大國比較有利――好比大西洋聯邦。“殖民地”原先也不贊成這項條款,卻因為簽約地點如“殖民地”所願的在“尤利烏斯七號”上進行,再加上對自己的科技能力具有自信,所以後來還是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既然MS的數量受限,那就提高單機的性能吧!在這樣的構想下,“殖民地”軍方開發了“Zaku”和“Chaos”以下的第二世代系列戰機;到了“Impulse”時,科學家們嘗試藉由更換裝備使一架MS擁有多種機型的戰鬥能力――這種名副其實的“以一當百”戰機,包括“Impulse”在內,“Chaos”、“Abyss”和“Gaia”都是。因此失去那三架Gundam不僅僅是機密外泄的問題,更有可能大幅改變兩軍的武力平衡。
塔莉亞深知這個危險性。她重新正視狄蘭達爾,以簡潔的語氣呈示自己的意見。
“雖然現在已無法請您離艦了,不過,我想直接以本艦繼續追擊。議長,您的判斷呢?”
狄蘭達爾神情嚴謹的聽著,聽到決定權被丟回自己身上,不意地溫和一笑。
“不必在意我,艦長。”
那一抹笑意轉瞬消失,凝重的表情取而代之。
“這個火種會演變成多麼嚴重的大火後反噬,我自己都不敢想像。奪回或破壞它們,確實是我們現階段的首要責務。”
“謝謝您。”
得到他的同意,塔莉亞感覺到一絲激勵,便回身向前。乘員們也正屏息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塔莉亞向巴托問道。
“航線追蹤呢?”
巴托仿佛早已等著回答似的。
“還追得上!”
“那麼,本艦即刻展開‘柏忌一號’的追擊戰!航路取道黃α,輪機最大。”
此令一出,仿佛一顆石子投進池水,艦橋的氣氛大變。
“通告全艦。本艦即將進行‘柏忌一號’的追擊戰!”
乘員們仿佛驚跳起來,連忙展開各自作業,亞瑟則以艦內廣播向全艦宣佈戰令――他們臉上都寫滿不敢置信。
“――各位,這是我們初次上陣。雖是一場突發狀況意外地演變而來,如今卻是非常重大的任務。我們要充分發揮日常訓練成果,好好表現!”
簡短的訓話後,塔莉亞將警戒等級降為黃色,同時也解除了艦橋的遮蔽。艦橋緩緩上升,塔莉亞這才稍稍鬆懈精神,朝狄蘭達爾微微一笑。
“議長,您也請到艦長室休息吧!‘密涅瓦號’的腳程雖然快,敵艦畢竟也是一艘高速艦,應該不會這麼快就遭遇上。雷,你替議長帶路。”
她順口向恰巧站在一旁的雷命令道,便聽得他馬上立正喊“是!”並且鄭重地看著狄蘭達爾,俯首致意。
“謝謝你。”
狄蘭達爾見他如此恭敬有禮,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容。塔莉亞這才想到,他們兩人原本就是認識的。話說回來,幸好議長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接下來應該不會太難對付才是。正這麼思忖時,艦內傳來通訊。
“艦長。”
螢幕上出現的是另一名戰鬥駕駛,露娜瑪利亞。塔莉亞莫名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
“方才的戰鬥中,屬下未能及時報告。”
紅衣少女用詞精簡,口氣十分男性化。
“本艦啟航時,機庫裏發現兩名搭乘‘Zaku’的平民――”
“啊?”
這下子麻煩了。偏偏在這艘軍艦即將趕赴戰場――但這還不是最糟的消息。
“――但在拘禁時,那兩位卻表明自己是奧布聯合首長國代表卡嘉利•由拉•阿斯哈及其隨扈,希望我方提供醫護,並且要求立刻會見狄蘭達爾議長……”
“奧布的……?”
塔莉亞驚訝的反問道。已準備進入電梯的狄蘭達爾聞言立刻折返,臉上也滿是錯愕。
“屬下斗膽自行替他們包紮了傷口,請他們到軍官室裏休息了……”
預感成真了。塔莉亞簡直煩得想抱頭。
狀況怎麼這麼!三架Gundam被奪、“軍械庫一號”被攪成一團亂,逼得還沒舉行下水典禮的母艦都出航了,剛才還不慎任敵艦在眼前逃走。這會兒船上又來個奧布公主?一艘戰艦,就是只載一名國家元首都嫌太多了!

幽暗的房裏十分安靜,只有機器輕微的低響和專任技術師偶爾的竊竊交談。尼奧在控制室裏出神地看著房間盡頭,那裏有三張圓形的床鋪,像漿草葉般的並排著。床上都覆著一層圓頂壯的玻璃罩,三個年輕的駕駛員各自以不同的睡姿躺在裏面。史汀克、奧爾、史黛拉――尼奧可愛的部下們。說真的,他們的睡臉也的確像年幼的孩子一般純真可愛,仿佛還不懂這世間的煩惱或恐懼。
是的。把所有的不愉快全忘了吧――尼奧在心裏向他們輕聲說道,隨即離開了房間。
回到艦橋,艦長伊恩•李朝他瞄了一眼,開口問他:
“看來,算是成功囉?”
尼奧站在艦長席後方,自顧問道:
“到B地點還要多久?”
“大約兩小時。”
操作員答道。李試探性地看著尼奧。
“您覺得會有追擊?”
“我也不知道。”
尼奧答得乾脆。
“因為不知道,所以假定會有,但我們還是照原定的路線走――往壞處想總是沒錯吧?尤其在戰場上。”
李低聲咕噥幾句,這大概就表示他的贊同吧,尼奧心想。這位艦長怎麼看都是個老實本份的軍人,當初派任到自己麾下時,他還以為上級腦子有問題呢,但從這些日子看來,搞不好他們兩個還滿相輔相成的。不過,也許只有自己這麼認為就是了。
李接著義務性的問道:
“他們的‘最優化’呢?”
“看來沒什麼大問題。大家都睡得很香甜呢!”
想起少年們的睡臉,尼奧微微一笑。
維修室――也就是“維修”那三名戰鬥駕駛的場所。一如出戰過的MS必須接受整備士們的維護和整修,越是精密的東西,越需要費心保養才能發揮性能。
MS的操控仰賴卓越的反射神經和生理機能,原本只有調整者才辦得到。當調整者將這種新式兵器帶進戰場時,地球聯合軍注意到它們的優越性,卻在自行研發之際煞費苦心,為的就是這個原因。要讓自然人駕奴MS――最後雖然可藉由作業系統的輔助來達成,但軍方也同時秘密測試另一套計畫,即駕駛員本身的“性能強化”。
這套計畫培養出最強的戰士,擁有等同於調整者的體能,也不會被戰場上的恐懼或不安影響了判斷――也就是強化人。
史汀克等三人正是這套計畫下的產物。藉由催眠,他們忘記對死亡的恐懼,提高了自己的潛能,擁有超越調整者的力量,是最頂尖的戰鬥駕駛。
“――不過,聽說奧爾竟然對史黛拉用了‘制約詞’哪。這就有點兒棘手了――”
尼奧不經意地轉述了專任技術師的報告。
三名駕駛員各有各的“制約詞”,史黛拉的就是“死”這個字。“制約詞”會解除加諸其潛意識的暗示,令他們回想起原本被壓抑的恐懼。
因“制約詞”而復蘇的恐懼感,則在睡眠時被消除。那三張特別設計的床鋪能將具有療愈效果的影像或音樂送進他們的腦中,將三人在戰場上承受的各種壓力、連同恐懼等負面因素和記憶一併歸零,以使他們能夠面對下一次的挑戰。經由這套“維修”系統,強化人就能一直抱持著戰鬥駕駛員的最佳心理狀態。
卻見李不以為然的歎了口氣。
“出事就得回搖籃來睡覺的戰鬥駕駛……研究所該不是真的認為他們能用吧?”
李對他們頗有微詞,不知是對駕駛員本身不滿,還是對改造出強化人的那幫人不滿。尼奧姑且打圓場似的說道:
“不過,總比之前的像樣吧?至少他們現在都會聽話,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麼了。”
早在前次大戰時,強化人就已經試驗性的配備在實戰中。當時是用人工植入或藥物注射的方式提升駕駛員的生理機能,也確實令他們展現出驚人的戰鬥能力。美中不足的是,那些藥物雖然能消除恐懼感,卻也連帶破壞了實驗體的判斷力和思考能力,據說沒有一種藥物是完全可靠的。在幾經試誤之後培養出來的史汀克等人,則成功的保留了本身的思考與判斷能力――史黛拉似乎還有些疑點,但就目前看來,她可能原本就是那副個性。
在尼奧眼裏,他們都是一群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只是需要人家多一點注意罷了――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少女不都是這樣嗎?他覺得這已經是長足的進步了,只是李好像並不這麼認為。看他板著臉孔冷哼一聲,尼奧便好言相勸。
“沒辦法,現在什麼東西都像在‘試驗階段’嘛。戰艦也好、MS也好,駕駛員也是――這世界也一樣啊。”
李聽了便點點頭,像是讓自己接受這個說法。
“是啊,我知道。”
“一切終將真正開始,那一天必將到來……”
尼奧微笑著,直視李的眼睛。
“……在我們的名下啊!”
半覆在無機感面具下的那張笑臉仍然瀟灑豪邁,卻隱約流露著一股非人性的冷酷。

[被 地球联合三等兵阿尔法(tankor1) 于2006-10-15 9:04:44修改]


隐身 匿名861412A5
(?????)
所 属:????
等 级:????
帖 数:????
EXP:????
  
发表时间:2006/10/15 10:29:46
精神:隐身

真和技術人員尤蘭•肯特好久沒上街了,此刻工廠裏為了閱兵典禮而忙成一團,但沒當班的兩人反而閑著沒事。
正和尤蘭邊聊邊走出大馬路時,眼前突然跳出一個女孩,還沒來得及注意,兩人就已經撞在一起了。對方好像也完全沒注意到真。眼看那女孩就快摔倒了,真連忙伸出手去抓她。
“你沒事吧?”
一股甜美的香氣撲鼻而來,那頭柔軟金髮就貼在真的臉下。對方也像是嚇了一跳似的抬起頭看著他。那是個流露著精靈般氣質的少女,滴溜溜的大眼睛令人印象深刻,白色的禮服更添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她大概是應邀來觀禮的賓客之一吧!
“――誰……”
少女喃喃道。那一刻,那雙深紫色的眼眸令真看得出神,但她的茫然表情卻在轉瞬間驟變。她狠狠的瞪向真,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動作迅猛得宛如山貓一般。真還在為她的態度速變而錯愕時,卻見那白紗裙已經飛也似地跑遠了。
呆了一會兒,真仍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那女孩自己也走路不看路,怎麼一幅全都是他不對似的。
正狐疑時,尤蘭從後方忽地探過頭來。
“……喂,你抓到她的胸部了對吧?”
“呃……?”
經他一提,真才驚覺雙手殘留著的柔軟觸感,不禁愕然低頭看去。
……這下子可百分之百是自己不對了。
那女孩當然會生氣。不,自己當然不是故意的,可是……





这段写得像工口青春小说一样


离线
本姑娘就觉得种命赞了,你想咋样?
(tankor1)
所 属:地球联合
等 级:中校
帖 数:1172
EXP:9349
 
发表时间:2006/10/25 22:33:14

我说,这东西到底有没有人看的?
没人看的话我就不继续帖了哦

PHASE 02

"真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我的歉意……"
狄兰达尔以他一贯的圆滑辞令说道。在他身后的该舰舰长塔莉亚·库拉迪斯也帮着赔不是。
"让公主您卷入这等事态是我们的疏忽,还请您多多包涵。"
阿斯兰与卡嘉利被领到"密涅瓦号"的舰长室,这才得以与议长会面。他们的身份虽然获得证实和保障,阿斯兰却不由得心情低落,因为他已经知道这艘战舰即将开往战场。原本是为了卡嘉利的安全而来此避难,却不巧搭上这艘形同最前线的战舰,有如骰子连连掷出坏点数一般。
坐在狄兰达尔面前,卡嘉利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的低着头,神情有些恍惚。此刻的她,心里正担忧着另一件事。
"关于那支部队,至今仍然没有线索吗?"
卡嘉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狄兰达尔含糊以对。
"是的。这……是啊。连船舰等都……还没百分之百明确的证据。"
其实这话够明白了……他们虽能料到其背后的势力来自何方,却因为没有具体确证,现在也无法明确说出。
"……但是,我们也会因此更加加紧脚步稳住局势――在事态还不致于无法挽回之前。"
狄兰达尔的语气沉重起来。
"嗯,我懂。那是当然的,议长。"
卡嘉利脸上浮现一抹悔恨,坚定的点头。
"现在的世界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刺激了,绝对不能……!"
她的双手在膝上紧紧合握,像在祈祷。
阿斯兰他们深知这世界正处于平衡的边缘,眼下只是勉强维持台面上的均势而已,即使是一点小小的刺激,都会让这和平一口气消失。大战过后的这两年来,双方的人们都想恢复元气,所以才戴上和平的面具握手言和。身处在国际社会,阿斯兰和卡嘉利能清除感觉到,那股浊流如今又在四处寻找出口了。
听了卡嘉利的应答,狄兰达尔却突然笑容满面。
"谢谢您。能得到公主这番肯定――我也由衷相信。"
后半句竟是对着阿斯兰说的。突然见他笑脸相向,阿斯兰有些惶恐。
这个人是不是对谁都这样柔和啊?连随扈也是一样?
"不嫌弃的话,趁现在还有点时间,请您参观我们舰内吧!"
接着这番狄兰达尔式的热情邀约,却轮到塔莉亚·库拉迪斯舰长惶恐了。
"议长……!"
她背着卡嘉利压低了声音警告。这艘船是扎伏特的最新式战舰,当然属于国家机密,怎么可以轻易的展示给外国元首看。连阿斯兰的眼神也透露出了议长的提议未免太过轻率的观感。
狄兰达尔却显得泰然自若。
"虽说是暂时,公主也把性命托付给我们了。做为盟友,我国也该表现应有的诚意才是。"
议长此话一出,库拉迪斯舰长便不好反对了,否则倒像是否定这段盟国关系似的。
阿斯兰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狄兰达尔。他是单纯的个性好吗?还是背后有更深的意图?

"话说回来,我还是不敢相信!简直不像是真的。"
一头探进"扎古战士"的驾驶舱,维诺感叹道。
"是啊……"
尤兰一面敲着键盘,一面闷闷地回答。
"事情怎么会突然搞成这样嘛!"
维诺继续向同胞大吐苦水,尤兰也忧愁地叹起气来。下水典礼都还没举行就被丢进实战,乘员们也满迷惘的,更不用说像维诺或尤兰这样从未经历实战的新兵。
"不过,该不会就这样引发战争了吧……你说呢?"
维诺放低音量,悄悄寻求尤兰的附和。尤兰只是耸耸肩。
"……想是这样想啦!"
真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一面从中越过机库。战争――他的眼神微微阴郁了起来。
真不知有谁会想让回事重演。这么想来,那批潜入敌阵夺取MS、又那般大肆破坏的敌方部队到底居心何在?难道他们以为跑了就没事?还是说那帮人根本不在乎引发战争?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掠过那架仍缺了左臂的"扎古",嘴里也不轻易地向维诺等人问道:
"喂,你们知不知道那架´扎古´是谁开的啊?"
尽管心里有些疙瘩,但被人救了一命毕竟是事实,起码该向人家道个谢才是。
却见他们两人歪头想了半天。这时,后面有个声音喊道:
"我知道。是奥布的阿斯哈代表呀!"
回答的人是露娜玛利亚。她飞向她自己的座机,大刺刺一耸肩。
"所以刚才才会引起那么大的骚动嘛!"
"奥布的阿斯哈?"
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奥布、阿斯哈――两者对他而言都拥有特殊的意义。他踢墙一下往回飞,来到露娜玛利亚和她的座机旁,只见她略微兴奋地点头。
"嗯,我也吓了一跳。想不到竟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奥布的公主呀!"
真的表情一沉。他知道奥布现任国家元首是阿斯哈家的后代,同时是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女,也知道她在"雅金·杜威"一战身先士卒,将大战导向终结,在奥布是个英雄般的人物。这些事实令真感到万分苦涩。
没察觉真的神情有异,露娜玛利亚无心思地问:
"干嘛?那架´扎古´怎么了吗?"
"呃,没有……我看它不是´密涅瓦号´配备的战机,想问问是谁开来的……"
真含糊以对。他可不能说自己被阿斯哈家的人救了一命,更别提面前的人是露娜玛利亚了,不管是谁救过真,真都不想让她知道。
露娜玛利亚倒也坦率地接受了他的说法。她天生就是一副洒脱的个性,不太会怀疑别人说的话。
"驾驶它的人好像是她的护卫。听说是叫做阿雷克斯,不过……"
但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压低了声音悄悄说:
"……搞不好是阿斯兰。"
"啊?"
真惊讶得猛眨眼。阿斯兰――他记得这个名字。露娜玛利亚探出身子,继续说道:
"代表是这么叫他的哦。就像一时忘记,突然喊了那人――´阿斯兰´。不是有谣言说阿斯兰·萨拉现在在奥布吗?"
阿斯兰·萨拉――当时"殖民地"评议会议长派屈克·萨拉的儿子,亦是扎伏特顶尖战斗驾驶员。大战中,他曾单机击倒敌军的新型MS、获得星云勋章,又被派遣至特务队"FAITH",在军方可说是精英中的精英人物。只不过他后来成了逃兵,行踪就此成谜。关于他的下落,各方有许多臆测,其中确实有一说指称他流亡奥布。
"阿斯兰……萨拉……?"
真喃喃念着这个堪称他们前辈之人的名字。的确,若是这位阿斯兰·萨拉,那么单凭这架仓皇中取得的战机便能一路与"Abyss"或"Gaia"周旋这么久,或许也不足为奇了。
可是,倘若那是阿斯兰·萨拉,他又为什么会去做阿斯哈的护卫呢……?
一股无法释然的思绪,不断徘徊在真的脑中。

"说起来,这艘船也真够受的,"
在通道上前进时,狄兰达尔一面回想道:
"竟在下水典礼的前一天遭遇突如其来的实战,实在是……"
在他的陪同下,阿斯兰与卡嘉利正在参观"密涅瓦号"舰内。一个穿着红衣、名叫雷·扎·巴雷尔的金发士兵是他们一行人的前导。有个错身而过的士兵向他们行礼,阿斯兰一时反射性地举起手回了礼。
前导的雷在一座电梯前停下,在开门之际向他们报告道:
"从这里上去就是MS甲板。"
"呃……"
阿斯兰和卡嘉利不由得互望了一眼,却见狄兰达尔好像一点也不迟疑,反而催促两人搭进电梯。
再怎么好客,也不至于这里都让外宾看吧?狄兰达尔议长会不会太慷慨了点?
在电梯里,议长却做了一段牵制似的说明。
"我们现在大约在本舰的中心位置。当然,本舰可搭乘的MS数量无法奉告,目前机上也不到那个数目。"
此刻倒是个奇妙的状态,好像在用情报的限制使人安心似的。阿斯兰狐疑地朝狄兰达尔瞥了一眼。
这是在瞧不起他们吗?就算让两个年轻人看,他们反正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还是说,他不愿意对奥布的技术外流问题做正面响应,便想用这种方式充数?
议长的神情仍旧沉稳,俊秀的面容中窥不出一丝阴谋,却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此人的言行背后都潜藏另一层更深的用意。大概是因为那股油腔滑调吧?
然而当电梯的门打开时,阿斯兰便忘了对议长的质疑,一时不禁屏息。宽敞的机库中,"扎古"整齐的一字排开。
"ZGMF――1000´扎古´――两位想必已经知道了。这时扎伏特军目前的主力机体――"
卡嘉利对MS的兴趣也不亚于阿斯兰,所以她也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以赞叹的眼神投向这一处空间。眼前的甲板多达四层,也有他们在"军械库一号"上看见那架白色MS的组件。
"――还有一项可说是´密涅瓦´最大的特征,就是利用这套起飞系统的´Impulse´――听说两位在工厂已经看见了?"
"啊、是……"
被他这么一问,阿斯兰有些心神不宁地点头答是。
"我听技术人员说,这是最新式、也是效能最佳的MS系统呢!虽然我对这些专门的东西也不太懂。"
狄兰达尔略显得意的说完,调侃似的望向卡嘉利。
"――不过,恐怕公主还是不中意?"
这话刹时浇息了卡嘉利的兴头,更挑起几许罪恶感,使得她表情为之一僵,随即反唇相讥:
"议长倒是很高兴?"
卡嘉利的反应单纯又幼稚,狄兰达尔不禁笑起来。
"高兴――倒也不至于啦,只是想到大家在那场混乱中尽心尽力,终于有力量撑到这个局面,毕竟……"
"力量吗……"
卡嘉利心有不甘的喃喃道,抬眼向狄兰达尔一瞪。
"为了消弥纷争才需要力量――您是这么说的吧,议长?"
卡嘉利的眼神直率又尖锐,狄兰达尔却以一贯柔和的态度接下。
"是的。"
"可是这次发生的事情,您又怎么想呢?那些人就为了抢夺那三架新型MS,却为贵国造成多么惨重的损失啊!"
卡嘉利的语调激昂,狄兰达尔却仿佛挑衅似的反驳回去。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们就不该拥有力量了吗?"
"你自己想想,我们为什么还需要力量呢?看看现在的局势!"
她说得越发急切,声音也越来越大,以致回音在高高的天花板间回荡起来。正在进行作业的工作人员纷纷投以讶异的目光,但卡嘉利可顾不了别人怎么看。她担心的只有此刻世界局势的发展。
"我们不是立过誓了吗?别让悲剧再度发生,而是要选择携手并进的路啊!"
偏偏――为什么人类要重蹈覆辙?不是才醒悟到此路不通的握手言和的吗?为什么――?
卡嘉利的这番心思,阿斯兰完全能体会。当人们在他母亲葬身之处"尤利乌斯七号"上互允共容的那一刻,他也以为一切纷争将就此结束……
――这时,却有一个稚气的少年声音从下方传来。
"光会说漂亮话,不愧是阿斯哈的家传绝活啊!"
听到这一声响亮的嘲讽,阿斯兰惊讶的往声音方向看去。既然口出阿斯哈之名,对方一定知道来者是国宾级的大人物。
"真!"
那名前导士兵面露不悦,立刻翻过栏杆,朝那一个同样身着红衣的背影飞去。只见那名唤做真的少年慢慢转过身,挑战意味十足地朝上瞪着卡嘉利。阿斯兰的怒意在看见他的眼睛时瞬间冷却。
那双眼珠是燃烧般的深红色;仿佛带着愤怒,令人难忘。
阿斯兰身旁的卡嘉利心中一震,不由得有些退缩。这时――
"――发现敌舰。距离八000!"
警报声骤然响起,划破此刻的剑拔弩张。
"红色警报!驾驶员请至座机待命!"
"快做最终检查啊!还在等什么!"
一听到命令,被真那番发言惊得愣住的工作人员赶忙进行起工作,像是要抹去这份难堪似的。真甩开赶来叱责他的雷,径自往MS甲板飞去。
"真!"
唤不回那名少年,雷只好转回身,端正毕挺地向长官们举手行礼。
"非常抱歉,议长!属下一定会处罚他!"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前去备战了。狄兰达尔有些无可奈何,勉强出来打圆场。
"实在很抱歉,公主。他是从奥布来的移民,所以……但我真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讲出那样放肆的话……"
"啊……?"
卡嘉利原本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但听到那人的身分后大受打击,不自觉往真离开的方向看去。阿斯兰的心中升起一丝疑问,同时在卡嘉利的脸上看出深深的动摇。

"黄五0标号八二C有大型热源,距离八000!"
读取到采测器的乘员高声报出资料,"葛蒂·露"的舰桥上顿时气氛紧绷。
"果然来了。"
李轻声道,尼奥耸耸肩。
"是啊。唉,扎伏特又不是睡死了。"
轻佻地说完感想,他随即拉高声调。
"我们要在这里一口气击溃它――全体就战斗位置!驾驶员立刻到简报室!"
从舰桥窗看去,布满宇宙尘的碎石带就在眼前,仿佛将蓝色的地球团团围住。
――在警报声大作的舰内,史黛拉醒了。她坐起身看看四周,却见其它床铺上都没有人影。看来只有自己睡过头了。
揉揉眼角,她发现手指头是湿的。自己好像在睡梦中哭过。她看着沾在指尖上的泪滴,觉得好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哭呢?又没什么事情可哭的。清醒时的感觉是这么舒服快活,令她觉得自己好幸福。就跟往常一样。
来到驾驶员更衣室时,她看见史汀克和奥尔已经快要换好衣服,聊得正起劲。
"听说是那艘新型舰?"
奥尔问道,史汀克点点头。
"是啊。应该会遇上那架合体的吧?"
这两个男生心情都很好。每逢战斗前都是这样。别说他们了,就连史黛拉也是;想到待会儿能开MS,心里就雀跃不已。
"合体的"――史黛拉倒是想起来,这么说来,那架合体的奇怪新型机也会出现了。她默默想着,一面如往常那般换上驾驶服,而史汀克等人也没多看她一眼。他们长期被一视同仁地养大,并不觉得男女有别,就是光着身子站在一块儿也不会感到任何忸怩。
奥尔豪迈地笑着说:
"――那这次要把它分尸呢,还是活捉呢……"
"随便。反正又有精彩的可玩了,是吧,史黛拉?"
史汀克把话头一丢,史黛拉只好抬起脸看着他们,却不发一语。她没很认真在听他们说话,所以不知该怎么回答。看见她发愣,两个男生都苦笑起来,一副拿她没辙的表情。

"对方应该不致于闯入碎石带,可是八成会选择危险的宙域开战。掌舵手,麻烦你啰。"
塔莉亚叮嘱道,掌舵士马立克随即紧张的大声喊"是!"
碎石带――自人类向宇宙拓荒后,这儿便成了所有太空垃圾、小行星类的最终漂流地。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前次大战的导火线殖民卫星"尤利乌斯七号",如今也被牵引进这条 包裹着地球的行星轨道上。
"让真和露娜玛利亚出动先制――准备好了吧?"
"是!"
美玲刚答完,巴托便高声读出正在缩短的两舰距离。
"距目标六五00!"
舰桥正忙碌时,门打开了。塔莉亚料想到来的是什么人,便起身面对。
"还好吧,舰长?"
一如所料,先进来的确实是狄兰达尔议长;但见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两人,塔莉亚当下觉得自己的想象力真是有待加强。
"我想请奥布的贵宾们也上舰桥来看看。"
狄兰达尔说得轻松,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塔莉亚的迟疑,反倒是同行的卡嘉利·由拉·阿斯哈与其随扈满脸尴尬,恐怕是感受到舰桥上的不欢迎气氛。
"呃……不,这个……
让外国人士参观战舰内部,塔莉亚原本就不赞成了,这会儿竟然上了舰桥,实在有点过分。非战斗要员怎么可以进入战斗中的舰桥――更别提外国的国宾级人物了。塔莉亚正要坚拒,狄兰达尔却补上这么几句:
"你也知道,代表在前次大战中也担任过战舰指挥,拥有许多战斗经验。我是想请她从这个角度替我们看看本舰的作战。"
说实话,塔莉亚就是不希望对方站在这样的角度而来。没有战斗经验的狄兰达尔一人来扰乱指挥就算了,但不论在前次大战有多辉煌的战功,难道这会儿还得配合一个小姑娘的幼嫩兵法?
话说回来,被带来的这位国宾表情沉重,好像也极不自在。要是她能继续这么安分下去,不乱开口,那么问题应该也不太大。
"……我明白了。既然议长您这么认为,那就请吧!"
塔莉亚无可奈何的如是说。仔细想想,阿斯哈代表至少也经历过实战,应该知道要尊重指挥官的立场才是,否则自己随时都可以把她赶出舰桥――不,是客气地把她请出舰桥。
"谢谢你,塔莉亚。"
狄兰达尔向她和蔼的笑了笑,三人便到后方位子坐下。
"距目标六000!"
"舰桥遮蔽。准备对舰、对MS战斗!"
随着塔莉亚的号令,舰桥开始往下沉,来自奥布的客人则被这套遮蔽系统吓了一跳。
"´Impulse´准备出动。选择轰击模块。外挂装备架三号即将开放……"
MS甲板上,露娜玛利亚的"扎古战士"和真的"核心飞梭"正在进行出动准备。
"――目标在航线上,距离四七00"
接到巴托的报告后,塔莉亚便下令。
"´扎古´、´Impulse´出动。"
"´扎古战士´弹射器启动。"
美玲朗声说完,红色的"扎古战士"便从弹射跑道发射出去。背着M1500双头犬式高能长射程光束炮的加长炮身,以及一只大容量的能源槽,这一架"扎古"也和"Impulse"一样,可藉由背包模块的改换来因应不同的战局。
"这´柏忌一号"呀……"
不意间,后方突然传来狄兰达尔的声音。他在向邻座的少年说话。
"不晓得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我是说那艘船。"
"啊?"
天外飞来这么一问,阿斯哈代表的那名随扈似乎也摸不清头绪。这个黑发的少年好像是叫做阿雷克斯·迪诺,虽然是代表的私人护卫,塔莉亚倒觉得他有点军人气息;话说回来,他却又没有那种保镖的威严感,而且长相看来十分老实,谈吐也颇富知识性。
"――´Impulse´,请跟进!"
白色的机体从视野下方飞出。"Impulse"也和"扎古战士"一样配炮战装备。"核心飞梭"的机首与翼端折起,与陆续射出的腿部组件"腿部飞行器"、胸部组件"胸部飞行器"结合,眨眼间便形成了一架MS。在这同时,"轰击型外挂装备"――那是整套的武器模块,备齐飞弹荚舱、磁道炮和几乎与MS等身大的大口径光束炮――也同时在机身背部装妥。机身顿时有了色彩:四肢是白色的、胸部与双肩则是黑色与暗绿色。
"Impulse"的装甲使用特殊的PS系统,会随背部模块的换装而使机体颜色出现差异。基于不同性能的武器模块将消耗不等的电力,"Impulse"的装甲控制系统会自动依模块执行MS机能最佳化,籍此节约电力消耗。由于这项设计,"Impulse"得以拥有较既有机种更长的活动时间。这套系统被称为VPS可变相转移装甲。装甲的色彩变化可说是系统执行最佳化的副作用。
"名称意味着事物的存在……"
继"扎古"和"Impulse"之后,另有两架"盖兹R"射出。看着MS在宇宙空间中远去,塔莉亚无心听见身后的谈话。
"……但是,如果那只是虚构的呢?名字是虚假的,是否意味着存在本身也不真实了?"
议长居然选这种场合大谈存在主义。塔莉亚正觉得奇怪,不料议长顺口托出的竟是一个宛如炸弹般的名字。
"你说呢?阿雷克斯――不,阿斯兰·萨拉?"
――阿斯兰·萨拉?
费了好大的功夫,塔莉亚才能按捺自己转过头去的冲动。

"碎石战……我的成绩其实满差的耶……"
露娜玛利亚对着通讯机嘀咕,她在说自己的模拟战绩。小行星和殖民卫星的建材碎片不时漂出来挡住视野。真压低了声音说道:
"对方应该早就捕捉到我们了。别大意!"
露娜玛利亚却反唇相讥。
"知道啦!别用雷的口气教训人嘛。我会慌掉的!"
他们正和两架"盖兹R"前进在碎石海中。这儿处处可见破损的卫星残骸,仿佛是前次大战的墓场似的。显示战舰所在处的大型热量在手边的屏幕上亮成一个光点,但却一动也没动。敌舰――柏忌一号――似乎在守株待兔。
――为什么?
接近那儿之后,一股疑念开始在真的心里油然升起。与敌舰的相对距离已经短于一五00。就如自己刚才对露娜玛利亚所说的,对方应该早就察觉他们的接近才是。
――为什么还没采取行动……?
这时,殖民卫星的残骸后方有了动静。
"――发射管一到六,一号到四号装填´迪斯帕尔´!CIWS´崔斯坦´启动――这次可不能失手!"
在满是备战气氛的舰桥上,阿斯兰一语不发地瞪着笑容可掬的狄兰达尔。原来这人真的一开始就察觉了――阿斯兰这才醒悟。
"议长,这……"
一旁的卡嘉利大为紧张,不由得起身喊道。狄兰达尔却安抚性地朝她微微一笑:
"阿斯哈代表,您尽管放心吧。我一点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负责MS管制的少女好像也听到了此间的对话,这会儿真偷偷朝他们瞄来。当然,库拉迪斯舰长一定也听到了。
"――我也全都明白。包括卡纳巴前议长对他们的处置态度。"
卡嘉利神情不安的坐了回去。既然明知当局的态度是不处分不过问,又何必在这个场合揭穿阿斯兰的真实身份呢?
狄兰达尔迎上阿斯兰的视线,任由他以不信任的眼光盯着看。
"只是既然要谈――我希望和真正的你对谈啊,阿斯兰。如此而已。"
尽管议长的笑容是那样亲和,他的视线却像是会伤人似的,令阿斯兰不由得别开眼光。
――存在的本身也不真实……
方才的那句话在脑中回荡起来,刺痛了胸口。
虚伪的存在?自己并没有一丝虚伪,只是为了方便而换了一个新名字罢了,跟从前的阿斯兰·萨拉并没有不同。
然而狄兰达尔的眼神却像在说: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
"´Impulse´距离´柏忌一号´还有一四00!"
操作员的声音传入陷入困惑的阿斯兰耳中。同时,副舰长似乎也大惑不解的歪着头。
"居然还不转向……?怎么搞的,难道有什么作战……?"
阿斯兰这时才恍然大悟,全身寒毛竖起。
"――糟了!"
"是陷阱!"
库拉迪斯舰长和阿斯兰几乎同时喊叫起来。
残骸后方冷不防跳出"Chaos"、"Gaia"和"Abyss"三架机体。真吓得屏息,忙不迭采取回避动作。友方四架机体瞬时散开,令"Abyss"的光束齐射扑了个空。才刚避过第一波攻势,却见从"Chaos"分离出的兵装荚舱已经压制了一架"盖兹R",并且用光束从两侧刺穿了它。战斗开始才不过一秒钟,已有一架战机化成了火球。
"史恩!"
露娜玛利亚的呼喊声刺进了真的耳里。
"散开各自应战。!"
真仓皇地下令道,红色"扎古"和"盖兹R"立刻依言飞开去。灵巧如脱兔的那具兵装荚舱忽前忽后地连连发射光束,真不禁埋怨起来。
"可恶!是埋伏?"
眼见敌舰没有动静,他们都大意了。
在交错的光束间闪躲之余,他烦躁地瞪着屏幕上的光点。不一会儿,画面上的光点却消失了!
"´柏忌一号´呢……?"
一阵错愕,真想不透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
"´柏忌一号´消失!"
就在同时,"密涅瓦"舰桥上巴托也观测到同样的现象而疑惑地喊道。阿瑟瞪大了眼。
"什么?"
"史恩机失去讯号!"
美玲失声尖叫。
"靛六二β有三个热纹!这――是´Chaos´、´Gaia´、´Abyss´"
塔莉亚咬着嘴唇。这么说,史恩机已经被那三架高达击坠了?
"马上索敌!找´柏忌一号´、快!"
她的话还没说完,巴托却在感应器上找到令人惊恐的发现。
"蓝一八、标号九C、有热纹――是´柏忌一号´!距离五00!"
"你说什么?"
阿瑟吓得猛然站起,塔莉亚也为敌舰的坐标而错愕。
――后方……?
"又出现MS,两架!"
"侦敌雷射感应器有反应!"
被逮了个正着……!
塔莉亚心中一阵懊恼,同时飞快的下达指令。
"发射反光束爆雷!右舵三0、´崔斯坦´瞄准――!"
"不行!橘二二δ有MS!"
巴托回吼道。后方有敌舰的雷射锁定,这下子连回头也不行了。塔莉亚气得大喊:
"轮机最大!绕到右舷,以小行星为盾!"
"密涅瓦"猛然向前冲,像是要甩掉后方逼近中的飞弹。右舷的庞然巨岩兀地迫近。飞弹紧追不舍,有些被后方的迎击系统击落,有的则撞上小行星突出的岩角后爆炸。冲击波震得舰桥一阵摇撼,乘员们不由得惨叫。塔莉亚扯开嗓门,继续向他们下令。
"美玲!叫真他们回来!准备发动其它机体!阿瑟,迎击!"
"可恶――!"
真和队友一直无法重振态势,只能一味地逃避敌人的炮击。敌舰消失在眼前所造成的心理混乱仍未消除。真一时搞不清状况。
――柏忌一号在哪里?
这个疑问仍在脑中盘旋,却不时被敌机的猛攻给压下去。"Abyss"同时发射盾内的三连装光束炮与胸部的游隼式复相光束炮,七道光束直向卫星发射镜射去,顿时将躲藏在后的"盖兹R"连机带镜地射成了蜂窝。
"迪尔!――转眼就击破两架……怎么会这样!"
露娜玛利亚悲伤地叫道,真也咬牙暗恨。
就在这时,面前传来一封雷射通讯。真快速浏览电文,却被其中揭示的"柏忌一号"位置给惊呆了。而且"密涅瓦"正遭到敌舰奇袭,这封电文是来催促他们归舰的。
"母舰被偷袭?"
露娜玛利亚也收到了电文,语调满是惊愕。
"难道我们全被算计了?"
"对啦,就是这样啦!"
烦躁已极的真忍不住吼回去,同时闪开"Chaos"兵装荚舱射出的光束。
他们都中了敌人的局。敌舰一定早就在哪儿关了引擎躲起来,趁他们四架机体傻傻追着发出假讯号的诱饵时,才好整以暇地出现,向主力MS尽出的"密涅瓦"进攻――
光束连番射来,真一面闪避,一面不甘心地大喊:
"――可是这样叫我们怎么回去啊!"
心情愈发焦急,战况更是一面倒。别说是甩掉敌机返航了,光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真都得用上一百二十分力气才行。
"不好应付唷!"
伊恩·李随口评道,算是给了敌舰一个佳评。
屏幕上,敌舰正藏身在小行星上的沟坑中。从旁接近的两架"刃式L"躲开了该舰发射的飞弹,也因此拉开了距离。对方虽然没法掉转舰首,"葛蒂·露"这边却也受制于小行星造成的遮蔽,无法施展有效炮击。
"不过,战舰一被困住,那就完了。"
尼奥·罗安诺克讪讪笑道,随即严厉下令:
"用飞弹炸掉敌舰巴着的那块小行星!送他们一阵碎石雨吧!最好把他们连人带船整个埋起来!"
李暗暗点头。原来如此。不必直接命中舰体,把周遭的东西变成间接凶器也可以。好比敌人赖以逃生的避难所。
下达这个指示后,尼奥起身离座。
"再来……我去验收结果。之后就拜托你了。"
"是!"
眼见指挥官又照例离开舰桥,李也仍旧不加阻止,省得坏了长官出去找乐子的兴致。
"后方受制怎么行!不能转向吗?"
库拉迪斯舰长焦急地问道,却见掌舵士摇头。
"不可能!现在光是回避都……!"
"派雷的´扎古´……"
副舰长还没说完,就被舰长打了一记回票。
"哪儿来的发射航道呀!"
的确,舰身如今紧贴着小行星,根本没多少空间可让MS从弹射跑道上飞出。
阿斯兰明了"密涅瓦"所面临的危险情况;虽有遮蔽物可挡御来自敌舰的直击,侧面的"刃式L"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照这样下去,"密涅瓦"只会被渐渐包围。
"而且我们有半数火炮都被封住了……!"
舰长悔恨的喃喃道。主炮之类的射角无法捕捉后方的敌人。四周都有碎石或废弃物漂浮,飞弹也未必能射中敌舰。
"飞弹接近!数量六!"
这时,索敌员发现来自敌舰的炮击,库拉迪斯舰长便反射性的下令迎击。但是一旁的阿斯兰看见飞弹群的预测路线,心中隐约起疑。
――不是直击路径……?
反正打不中,干脆随便乱射?――正要这么想时,他的眼光瞥向外面的岩壁。
"――不好了!"
情急之下,他站起来叫道:
"请把战舰驶离小行星!"
"啊?"
库拉迪斯舰长惊讶地回头。无奈为时已晚――!
飞弹接连命中"密涅瓦"栖身的那颗小行星,凿穿了岩壁、撒出无数碎片。爆炸、震波和反作用力将漫天的碎石轰向舰体。一股横向的冲击向战舰袭来。
"右舷……舰长!"
副舰长阿瑟几乎哀嚎起来。震耳欲聋的轰声中,只听得舰长仍匆忙指示:
"脱离!上舵一五!"
话还没说完,索敌员又叫道:
"第二波接近――!"
"减速二0!"
已判断出飞弹方向的舰长立刻改令。但见第二波飞弹果然打在战舰前方,迫使另一道碎石弹幕从正面网来。阿斯兰一个劲儿的抓紧座椅免得被甩出去,竟无暇往邻座的卡嘉利多望一眼。这些碎石成了恐怖的凶器,一块巨岩甚至乘着暴风和震荡力飞也似的向舰体刺来。要不是舰长抢先下令减速,舰身恐怕已经全毁。糟糕的是,那块巨岩现在把"密涅瓦"的前方给堵住了。
"四号六号推进器破损!――舰长!这样我们的行动就……!"
阿瑟神情仓皇的报告道。恐怕是那些石弹打坏了右舷的推进器。现在他们前无去路,后有敌舰,右边又是岩壁;而且又少了右推力,别说是回头了,就连要往左移动都不成。
"´柏忌一号´呢?"
"蓝二二δ,距离二00!"
MS管制的声音在这时切入。
"又有MA、MS接近!"
少女的报告顿时令全体一阵黯然。敌人显然准备对动弹不得的"密涅瓦"做出最后的致命一击。卡嘉利紧张地朝阿斯兰看去,见阿斯兰咬着嘴唇。
――这么下去会被干掉的!我就算了。卡嘉利要是有个万一……!
偏偏自己只能坐在这里,眼睁睁等别人想办法。
刹那的寂静过后,库拉迪斯舰长拿起了舰内通讯的听筒。
"埃尔维斯!让雷出动!"
阿斯兰不解的望向她。舰长明知MS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取得发射空间,通讯那头的想必也是这么回复。却见舰长咆哮似的命令道:
"――就算用走的也可以!快点!"
她挂掉通讯,继向MS管制厉声问道:
"真他们呢?"
负责管制的少女仍旧哭丧着脸回答:
"´Impulse´、´扎古´仍在和´Chaos´、´Gaia´、´Abyss´交战中!"
恐怕无法期望他们的掩护了。阿斯兰想着。被那三架MS缠上,要不被击坠都有点困难了,况且对方一定是奉命来牵制我方MS的。
理智上可以理解,但面对友机迟迟不能返航的这般窘境,阿斯兰仍然感到一抹无可奈何的焦虑。
"本舰没有别的MS了吗?"
一直静默观望的狄兰达尔突然出声,把阿斯兰从思考中拉了回来。舰长只好回过头草草答道:
"……没有驾驶员了。"
阿斯兰心中一突。身旁的卡嘉利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惊慌的望向阿斯兰。
――驾驶员……就在这。
有一股良心不安的感觉涌现,阿斯兰低下头去,规避周遭的视线。
遭受"Chaos"和"Abyss"的夹击,真被迫闯进了废弃殖民卫星的传动轴里。
"――这下子位置……!"
高速冲过传动轴之余,真不禁怨叹。传动轴虽有一整面的玻璃,另外三面却构成完全密封而狭长的槽状空间。在一个视线如此不良的场所中,根本无法预测敌机会从哪里进攻。
"真!"
露娜玛利亚的声音刚传入,便见红色的机体撞破玻璃冲了进来。光束追着机体、擦中传动轴。真立刻弹出背部的大炮,眼也不眨地扣动扳机。机身顺着惯性向横滑开,光束随即横扫过宇宙空间。那架"Gaia"紧急转变方向,避过了这道奔流的能源。
"Impulse"趁机跳出传动轴,露娜玛利亚的"扎古"紧跟在后。
"可恶……´密涅瓦´!"
真忍不住发泄心中的焦急。露娜玛利亚也叫道:
"再不回去,母舰就惨了!"
"我知道!"
"密涅瓦"上只剩下雷。一架"扎古幽灵"要怎么保护母舰……!
 才刚冲出废弃太空站,就有光束从"Impulse"的背后划过。真吓得回身一看,幸好露娜玛利亚在千钧一发之际刹住了。"Chaos"和"Abyss"从上方急速逼近。"Impulse"将二门M200F"地狱犬"架在腰际,同时在肩头伸出MMI――M16XE2暴雨式超高初速磁道炮的炮身。四口炮同时喷出火光,一路追着两架敌机射去,也将庞大的太空站结构体融成两半。
露娜玛利亚的"扎古战士"从遮蔽物跳出来,袭向被光束追击的"Abyss";这番连续攻势紧迫盯人,但"Abyss"仍能在紧要关头逃过她的狙击――简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就在这个当儿,真发现"Chaos"和"Gaia"竟在不知不觉间贴上了自己的背后。
"啧……!"
踏下脚边的喷射推进器,"Impulse"仿佛暴跳似的向后一顶、同时转身,瞬间将背部的推进器开到最大,反往敌机撞去,令穷追不舍的"Chaos"和"Gaia"飕地分往左右散开。"Impulse"继续从双肩射出可自动追踪目标的AGM141萤火虫式导弹,但不是被两机击落,就是被遮蔽物给挡下了。
真咬牙切齿,心有不甘。要甩掉这批敌人奔向母舰,恐怕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舰长,要不要用´唐怀瑟´把前方的岩块……"
在阿斯兰等人急切的注视下,阿瑟向舰长提议道:
"……就是炸开,岩层也只会更脆弱,到时候还是一堆等量的岩块罢了。"
被库拉迪斯舰长三两句抢白,阿瑟只好一脸尴尬的闭嘴。现在白色的"扎古幽灵"启动了微调推进器,正从开启的闸门中轻巧地飞出。能仰仗的机体武力只剩下它了。
可是――阿斯兰想着。纵使派出雷的"扎古",顶多也只能防止敌人MS和MA的接近。单机御敌是很吃力的,换作是阿斯兰出战也一样。"密涅瓦"仍然无法动弹,敌舰仍在后方步步接近。舰长大概也在思索着解决方案吧,看她手指头是那般急促地敲在手臂上。
无意间,阿斯兰的脑中灵光一现。
敌人是利用这颗小行星攻击的。那么,若我方也用同样的点子呢?
"请问右舷的推进器还有几个能用?"
阿斯兰唐突的发问,打断了库拉迪斯舰长的思考,也引来她厌恶的目光。她的反应自是理所当然。阿斯兰哪有过问舰务的权利,只是此刻顾不得这许多罢了。
坐在阿斯兰右边的狄兰达尔看着舰长,像是在催促她回答,舰长于是不情不愿地应道:
"六座啊――但那样的速度拉不上去,只是出去当人家的枪靶子而已!"
她一把话说完便掉头转回前方,却听得阿斯兰继续说:
"所以再同时用右舷的炮齐射!对着小行星!"
当场令库拉迪斯舰长回过头来,但她这回却显得十分惊讶。阿斯兰便极力向她劝说:
"就是借着爆压一口气推开舰体呀!顺便连周遭的石头一起推走。"
"啊……"
这大概是个库拉迪斯舰长想都没想过的法子,但是风险极高。舰长那对姣好的眉毛也皱了起来,八成在脑中衡量着利弊得失。
"少说蠢话了!"
先担忧起风险的,是副舰长阿瑟。
"要是那么做,´密涅瓦´的船体根本……!"
炮击小行星――此举对船身造成的伤害,和刚才的敌舰炮击不相上下。已经受伤的舰体能否受得了冲击?
阿斯兰却放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应该先解除危机!再这么停留下去,就只是坐以待毙啊!"
他的眼光正对上阿瑟。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却是阿斯兰先别开眼神――阿瑟的脸上明显写着:外人别多嘴。
确实如此。阿斯兰并非此舰的乘员,对这艘战舰没什么感情,自然也无法理解他们的痛。而他的外人身份不仅如此;改名换姓。舍弃国家,又不敢再次拥有力量的自己,哪有资格对这场战斗发表意见。
紧张的气氛下,却听见狄兰达尔冷静地开口:
"塔莉亚……"
经他这么一唤,库拉迪斯舰长才回过神来。她的表情仍然不悦,嘴上却改口了。
"说得也是……"
阿斯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舰长回身向前宣布:
"好吧,就试试吧!"
"舰长……!"
"阿瑟,这件事晚点再讨论吧!"
制止一脸意外的阿瑟继续争论,她以清晰的声音开始下达指示。
"准备发射右舷侧所有火炮!在右舷推进器全开的同时齐射!――时间要抓对呀!"
看着副舰长不服气地把话吞回去,阿斯兰好生歉疚。先前的激昂心情已经消退,现在的他只希望能早点消除这份罪恶感。
否定着为战争而储备的力量,一旦置身战火中,却仍不免渴求力量。
――我这是……自相矛盾……
"吉尔也在´密涅瓦´上!我绝不会让母舰沉没!"
飞离"密涅瓦"号时,雷在机舱里自言自语。他驾驶的白色"瞬发型扎古幽灵"机身背部装载大型动力推进器与飞弹荚舱,是专为高机动战所设计的辅助装备。听说敌机是两架"刃式L"和一架MA。凭"扎古幽灵"的性能同时对付两架"刃式L",应该不致于不能打;问题是那架MA,该不会又是那家伙?
忽然一阵寒颤,雷便知道问题的答案了。正是这种奇妙的感觉――是上次交手过的那个人。
想着想着,莫名的冲动促使他当下驾机急速回旋。机身才刚移动,便见那一处空间中有光束左右交贯而过――是那套特殊兵装。雷一面采取回避动作,一面用光束突击枪朝身旁扰人乱飞的兵装荚舱射击,还要提防那架动作灵活的MA本身、以及它交叉射出的磁道炮。紧凑的压迫感逼上心头,雷忍不住烦躁的啐了一口。
"搞什么啊!这小子!"
"艾格萨斯"的驾驶舱里,尼奥·罗安诺克也同样的喃喃自语道: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哇?――白色的小老弟!"
他的话里还多了一分兴味盎然的意趣。尼奥伸出所有的光束线控炮,从四方向白色的"扎古"猛攻,却见对方竟能闪过每一道诡谲狡窜的光束,一面还不忘反击。看来对方真的能提前预知尼奥的攻势。
察觉战火已开,两架"刃式L"很快的赶到,并以对舰用火箭炮和光束步枪瞄向白色"扎古"。但见"扎古"一个回身,光束突击枪的射线便已贯入一架"刃式L"。友机当场化成火球。
"尹!"
听见另一机的驾驶呼喊着同胞的名字,尼奥随即简单向他指示:
"米勒,退下!这家伙不好打!你去对付战舰!"
普通的自然人是应付不了这架"扎古"的。看见米勒的"刃式L"朝战舰飞去,白色"扎古"马上转向。
"别想!"
尼奥发动线控炮挡住它的去向。"扎古"一察觉此举,便钻进刚才被炮火击散的碎石群中。"艾格萨斯"追着敌机在这片沙石阵里穿梭,一面继续以线控炮筒发射光束,却因为岩石的阻碍而无法准确命中。幸好敌机也一样没法在这里对"刃式L"开火。
紧接着的状况却立刻推翻了尼奥的想法。"扎古"的背部飞弹齐发,把漂浮在前方的无数石块炸开了――更前方便是米勒的"刃式L"。
射线获得保障,"扎古"的枪口立刻迸出光束,笔直的向"刃式L"窜去。"刃式L"在一阵爆光中四散。尼奥在座舱里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自己又一次判断失误,明明是往最坏的情况去预测的――话说回来,这个敌人倒是挺有本事,竟能把最糟状况变得更糟。
这下子就难料理新型战舰了。李也差不多等到脚麻了。尼奥开始感觉到一丝焦急。就在这时――
几乎半掩在石堆里的战舰竟然动了。不,是爆炸了――?
"――什么?"
"葛蒂·露"没开炮。爆炸的闪光烧着视线,尼奥只得避开飞来的石块并后退。未及定睛,眼前已见浅灰色的舰体打横滑了出来。
"右推进器全开!"
随塔莉亚的号令,阿瑟朗声复诵道。所有飞弹发射管同时射出飞弹,"崔斯坦"也一齐开火。转眼间,剧烈的冲击便如预期般从右侧翻涌上来;飞弹爆炸。热能蒸发了岩层,急速膨胀的气体将"密涅瓦"连同周围的岩块一起向外推去。数不清的碎石打在舰外装甲上,听起来就像一场大石雨。
"反转三0!攻击´柏忌一号´!"
在不绝于耳的轰隆声中,塔莉亚的号令仍然响彻舰桥。马立克努力在气体与粉尘的遮蔽下操舵。阿瑟一面抓着控制台稳住身体,一面下达进一步指示。
"´唐怀瑟´瞄准,´柏忌一号´!"
舰首敞开,阳电子炮的巨型炮口隐约可见。这就是舰首炮QZX――1"唐怀瑟"。现在的两舰距离不到八00。塔莉亚发令:
"射击――!"
号令一出,阳电子的湍流立刻从炮口释放。

一道巨幅光条在尼奥的眼前窜出,穿过碎石海划空而去。敌舰射出的阳电子炮瞬间掠过了"葛蒂·露"的右舷,被蒸发的装甲只在幽暗中留下须臾光辉。仅只如此,尼奥已经明白它的威力有多么惊人。要不是敌舰的视野不全,只怕他此刻已失去可返航的母舰了。
然后他才想通了敌舰的作为。原来他们对着紧贴右舷的小行星发炮,利用炮击反作用力和爆炸能量来取代失去的推进器――甚至得到更高的推进力。多么令人惊异的舍身战法。
就在这时,敌舰已经驶过"葛蒂·露"破损的右舷。
"真气人!居然能那种情况下逃生……!"
尼奥气得大骂,同时掉转机身。
真是的!真该回去检讨自己在战场上的预测方针。
白色"扎古"追上来以光束突击枪扫射,尼奥驾着"艾格萨斯"边闪躲边取道返回母舰。
"期待有朝一日再相逢啦,白色小老弟!还有扎伏特的各位!"
自顾的向敌人道别,尼奥打出了信号弹。那是撤退的意思。
三颗信号弹升起后炸开,彩光点缀着黑暗的宇宙。
"啊……"
蓦地,腾腾杀气从史黛拉的脸上褪尽。她怔怔地看着天际那片光,觉得好喜欢。那些光芒固然有欢迎回家的意味,但她只是单纯喜欢它的美。
"Chaos"和"Abyss"不知几时飞到"Gaia"身旁来。通讯器里传来奥尔的声音。
"切,只干掉两架就要收队啊!"
他好像对战斗结果不满。
"没办法,"
史汀克大咧咧应道,接着对史黛拉说话。
"史黛拉,尼奥在叫我们回去了!"
"嗯……"
史黛拉带着幸福感点点头。她也对战斗的过程不满意。这一次又没击坠那架白色的家伙,还有那架红色的来碍事。自己以前从来没遇过不能击坠的敌人。
不过,下次再见时应该就能得手了吧。现在该回去了。尼奥也在等。
他们就像三个玩累的孩子,欢喜雀跃的向母舰奔去。
"´柏忌一号´脱离!"
巴托的声音里隐约有一丝舒慰,美玲也接着报告。
"´Impulse´、´扎古´露娜玛利亚机,动力达危险值。"
"舰长,刚才的爆炸损坏了第二引擎和左舷热感应器……"
一连串报告都在向塔莉亚揭露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已无法继续战斗了。
"密涅瓦"如今伤痕累累。方才的破釜沉舟之计虽然让他们逃过被击沉的命运,但猎物就在眼前,他们却无能为力。
"库拉迪斯舰长,"
塔莉亚正在烦躁时,后方传来狄兰达尔的叫唤,像是在劝回她。
"算了。以后再寻找别的对策。"
这番话意味着任务失败。塔莉亚不甘心地咬着唇。配给了最新式的战舰、最新型的MS,初任舰长的首要任务却以一败涂地收场。或许猜到了她的心思,只听狄兰达尔又说道:
"也不好让我和阿斯哈代表继续在这儿冒险。"
议长的说法等于给塔莉亚找了一个台阶下,这份好意却刺痛了她的心――她身为舰长,非但害自己和友邦的国家元首暴露在人船共亡的危险下,甚至仰赖外来的阿雷克斯――阿斯兰·萨拉的意见才解除了刚才的那场危机。这简直叫人惭愧得说不出口。
神情忸怩的她,只得低下头去。
"……请恕属下失职。"
然后她便陪同狄兰达尔,送两位外宾离开了舰桥。
"真的很对不起,阿斯哈代表。"
面对狄兰达尔的道歉,卡嘉利·由拉·阿斯哈以沉着的语气回应:
"我们不要紧。只不过,事情以这样的结果收场,我也觉得遗憾。我衷心祈祷能早日解决。"
话里听得出来,她也是真心为这一切担忧。塔莉亚不禁对这位年少的元首另眼相看。在刚才的战乱中,她不仅未显慌乱,也没有开口对战斗或舰务多说什么,却是始终自持;毕竟是经历"雅金·杜威"激战来的,此刻的这番话也展现了忧国者的气度。当然,她所担忧的此次事件足以影响全世界,包括她的祖国。
"谢谢您。"
狄兰达尔毕恭毕敬地回应,塔莉亚也接口道:
"我方刚才也和我国取得了联系,并且请´军械库一号´派出救援和调查队。到时候会请其中一艘开到这儿来,迎接各位回去。"
"谢谢。"
卡嘉利神情疲惫地颔首致意,进入了军官室。阿斯兰·萨拉――或有此可能的这个人――也打算跟进去,却因狄兰达尔的一句话引得停下来。
"不过刚才还真是多亏了他的相劝呢,舰长。"
"啊……是……"
被议长这么一问,塔莉亚的心中又是五味杂陈。
"身经百战的沙场勇士,果然有本事啊!"
不只塔莉亚的神情有异,就连被夸的当事人也是一脸尴尬,狄兰达尔却像是一点儿也没察觉似的,一径以爽朗的语调连声读扬着。但见黑发的少年半低着头听完,忽然转过去正对塔莉亚。
"哪里。我刚才说话放肆……还请您多多海涵。"
看见少年用辞谦恭、礼仪端正地向自己赔罪,塔莉亚心中的郁结仿佛烟消云散。也许和阿斯哈代表给人的好感有关吧,况且这么一个年轻的晚辈都低头了,做长辈的自己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虽然那确确实实是越权。但若没有他的大胆越权,也不会有此刻的他们了。
所以她也笑了笑,答得干脆:
"你的判断很正确呀。谢谢你。"
听到塔莉亚的道谢,少年避开了眼神,像是困惑。
"告辞了。"
她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走在议长身旁,塔莉亚的脑中仍是那名少年脸上的苦恼神情。
原来那就是阿斯兰·萨拉――人称"传说中的精英"。想不到他在展现出人意表的大胆奇策与决断力之余,竟也有方才那般少不更事的脆弱表情。这样的不平衡性,塔莉亚不免有些好奇。
"阿斯兰·萨拉?那家伙?"
真高喊出声,十分惊讶。
返航后的他和露娜玛利亚,从结束轮值的美玲口中听到舰桥上发生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露娜玛利亚先前也有类似的疑惑,却没想到那会成真。真和露娜玛利亚满心惊愕,只有雷听了连眉头也没动一下。他或许也有些兴趣吧,要不也不会静静在这儿听美玲说故事了。
"对呀,真的是议长说的嘛。他叫他´阿斯兰·萨拉´耶,而且他也没有否认哦。还有还有,后来发生的事更夸张呢!"
美玲是个和姐姐露娜玛利亚性格相反的娇娇女,说起话来也嗲声嗲气的。她接着讲述"阿斯兰·萨拉"如何在危急关头提出一个起死回生的方案,全舰又是如何因他的机智获救。
听着听着,真的表情愈来愈不高兴。
他回想起他们刚才的战斗。完全遭到敌人的算计不说,还失去了两名伙伴,之后又没能撂倒那三架高达;而母舰深陷于那样的危机,自己和露娜玛利亚却像是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似的无法脱身,最后竟然让一个外来的"那小子"扮走了救命英雄的角色。
――让一个从奥布来的家伙……!
幼稚的怒意、根源于往日伤痛的反感,在真的心里纠结成团。
"……不过,他真的连本名都不能用吗?"
前往交谊厅的路上,美玲和露娜玛利亚还在讨论阿斯兰·萨拉这个人。女孩子倒说得轻松啊――真听得不耐烦了,忍不住这么想。一个神秘失踪的顶尖战斗驾驶,又是个传奇性的人物,如今竟和自己共乘一艘战舰,女生们好像很兴奋。
"他以前不也是……"
"你在说什么呀。就算他以前的……"
快嘴打断并驳斥妹妹的话,露娜玛利亚才转进交谊厅,便兀地在门口停下来,与她并肩走着的美玲则惊得跳起,一溜烟躲到跟在后头的雷背后。原因无他,正是交谊厅的长椅上早已坐了一个人。那是个黑发的青年,看上去比他们年长一、两岁左右,此刻正因听见了他们的声音而望向他们。露娜玛利亚发觉他的存在,便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先收起来,带着挑战性的微笑向前走了几步。
"唷……我们正在聊你呢,阿斯兰·萨拉。"
大大方方、坦言不讳,正是露娜玛利亚的作风。真重新打量坐在板凳上的青年,虽然只在MS甲板上短暂瞥见,但这人的确是阿斯哈家那个女人的随从。
这就是阿斯兰·萨拉――真暗暗感到意外。从奥布逃亡来此,真原本也没什么机会看到他,尽管此人曾在大战时名列军中精英,又是国民偶像拉克丝·克莱因的未婚夫。如今亲眼看见,只觉得他确实相貌端正,却不像是拥有那般辉煌经历的人;或者说,也不像是替他们救了母舰的英雄。
"该说是出乎意料,还是不出所料呢――能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精英,是我的荣幸。"
露娜玛利亚说得如此明白,像是满不在乎。却见板凳上的青年别开眼神,自顾说道:
"……不是。我叫阿雷克斯。"
"所以你也不再开MS了?"
露娜玛利亚极尽挑衅之能事。阿斯兰好像也听得不高兴,于是朝她狠狠一瞪,吓得躲在后面看的美玲更加退缩。就在这时,真好毫不客气地大吼一声:
"别闹了,露娜。干嘛跟个躲在奥布的家伙――他懂什么!"
他说完掉头就走,也不进交谊厅了。
"真……!"
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概连同之前的那次一起在责备他无礼的态度吧。真没有理他,快步离开了那里。
干嘛跟那种人道歉。自私的逃避战争,又厚颜无耻的侍候奥布的伪君子,这算哪门子英雄!
真独自回到寝室,走到床边坐下。床边摆着一只系着可爱绳饰的粉红色行动电话,真拿起手机熟练地操作,便听见一个稚嫩的少女声从话筒里传出。
"喂,我是玛由!对不起,人家现在不能接电话,不过晚点就会跟你联络的。请留下你的名字……"
早已不在人世间的妹妹,声音仍栩栩如生的在他耳畔述说着。这是他所剩唯一的回忆之物。
他痛恨自己的故乡,几乎像敌人那样强烈。高唱着动听的伪善之辞、歌颂虚幻如海市蜃楼的和平,却夺走了他的一切;他恨奥布,也恨那帮人。他紧紧握住那只粉红色的行动电话。――不,我绝不原谅那帮人……!


离线
普罗旺斯的蓝天 编织梦境的薰衣草与向日葵
(crisscross)
所 属:地球联合
等 级:中校
帖 数:939
EXP:6041
 
发表时间:2006/10/25 23:03:55
精神:大激励

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跌在斜坡下,倒在港區旁的柏油路上。
他愕然環顧四周。眼前就像剛換過背景的舞臺,只不過一眨眼,景物竟已完全變了樣。斜坡被整片掘開,紅褐色的泥土外翻,樹木東倒西歪,有些更是化成焦炭,還冒著煙。當時的真還不知道,這就是光束炮直接射中的景象。他渾渾噩噩的從地上爬起,看見負責引導難民的軍人跑過來,面色緊張地對自己說話,可是剛才那陣爆炸的衝擊還控制著他的聽覺,軍人的聲音聽來像是隔了好幾層棉被似的又細又模糊。一時之間,真只能茫然地任人抓著自己的肩膀,但在被帶走之際,忽又清醒起來。
瑪尤呢……爸媽呢?
直到這時,真才驚覺眼前的景象是什麼意義。他們一家人方才死命跑過的那條路被炮擊挖出一個大洞,路基因此坍塌,而柏油層下方的沙土甚至還沒停止崩落。在那個大坑洞的周圍,樹木幾乎被連根拔起,而洞中央――就是他自己剛剛還站過的地方。當時只有真一人跑到路旁,是爆炸的衝擊將他整個人掀到斜坡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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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猎人里面藤宫兰回忆藤宫彩出意外的那些光景,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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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 壹原侑子(crisscross) 于2006-10-26 0:16:53修改]
[被 壹原侑子(crisscross) 于2006-10-26 0:17:25修改]
[被 蓝色多瑙河(crisscross) 于2007-4-29 17:25:08修改]


离线
芙蕾·阿尔斯塔
(FllayAllster)
所 属:地球联合
等 级:上尉
帖 数:209
EXP:2669
 
发表时间:2006/10/25 23:18:23
精神:激励

下面引用壹原侑子(crisscross)在2006-10-25 23:03:55发表的内容:
——————————————————————————
白色猎人里面藤宫兰回忆藤宫彩出意外的那些光景,类似。




人有相似物有相近镜头有相*,不过为什么导演给小真同学设计这样的悲剧背景但不让他成为神人呢,残缺美?

PS:亲爱的麻烦你上一下msn或者QQ没到睡觉时间不要关了手机而且我的哥哥在四处找你ing


离线
小さな恋のうた
(mr_secret)
所 属:奥古
等 级:上校
帖 数:2299
EXP:10593
 
发表时间:2006/10/25 23:24:28
精神:大激励

当然有人看的,谢谢转载了


离线
迁迁鱼手
(butiger007)
所 属:地球联合
等 级:少尉
帖 数:489
EXP:475
 
发表时间:2006/10/25 23:44:09
精神:激励

最近小说补完中....

PP贴的有点慢啊,小小怨念一下~~~~~~


离线
三井寒兰
(simohayha1225)
所 属:ZAFT
等 级:二等兵
帖 数:5
EXP:16
 
发表时间:2006/10/29 18:59:36

资料来源? 为什么是繁体字?
我的mp4不支持繁体字啊..残念..
官方还在连载吗?.


离线
飞向永无止境的明天
(shanda21)
所 属:地球联合
等 级:二等兵
帖 数:1
EXP:11
 
发表时间:2006/11/6 20:38:50

顶!!强烈支持LZ!希望陆续会有新的作品上来!


在线
Dou.P
(tankor)
= 记者 =
所 属:奥布
等 级:一尉
帖 数:1848
EXP:3097
 
发表时间:2006/11/12 19:07:19

PHASE 03
“太阳风速不变。预计三0秒后到达S3耀斑级数。”
期盼已久的“风”终于吹起。萨托对着仍在进行作业的MS和工作班严厉喊道:
“动作快!――九号机怎么样?”
“是!马上好!”
这声应答也同样流露着独特的严谨纪律,隐约揭示了他们的身份。
冻结的海,苍白枯立的麦田,行人绝迹的街道――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的这片大地,仿佛有一股难以侵犯的静谧。冰原一角有个琢磨精美的石碑,上头刻着“尤利乌斯条约”在此签订的大要。
是的,此处正是悲剧之地“尤利乌斯七号”的残骸。位处沙漏底部的大地四周,包围着因减压而急速沸腾,却在瞬间冻结成型的海。构成外壁的高张力弦索还附着一点点自我修复玻璃的残渣,还有无数电线密密的缠绕着。到处都安装着某种设有大型数字面版的启动装置,并且已由作业班输入完毕。结束作业的人员与机体正陆续飞离“尤利乌斯七号”。做出此番惊扰死者的行为,萨托在心里向他们深深致歉。
但是,这么做是必要的。但愿死者也能体谅。并且明白,没有人比萨托和伙伴们更明了死者们的遗憾。
“释出粒子确定到达。耀斑发动机启动倒数,开始。”
萨托驾着爱机“高机动基恩2型”升空,居高临下地聆听倒数读秒。
“――粒子到达。耀斑发动机启动……!”
观测人员的声音听来有些兴奋。“风”吹上来了。绑在弦索上的启动装置纷纷活动起来,运转灯号也一一亮起。远远看起来,这幅景象竟宛如巨大的圣诞树开始点灯似的,令萨托的心中充满一股不合宜的温馨与感动。闪烁着小小电光的卫星残骸虽然美丽,但在此刻,它已经是一件令人惊恐的杀人凶器。
太阳风是由太阳耀斑所引起的。太阳黑子上方的日冕将该区蕴藏的能量一次释放出去,这种现象就称为耀斑,同时放射出来的等离子体流,就是太阳风的真面目。太阳风的荷电粒子会一并将太阳的磁场带走,而任何一个被这种磁场包裹的物体本身都会产生磁性,并与其它磁性物体产生相吸或相斥的作用。耀斑发动机的作用,就是将整个太阳系化成一座巨大的马达。
首先,藉由“尤利乌斯七号”地底发电所产生的电力,使电流通过高张力弦索上缠绕的电线。如此一来,它们就成了电磁线圈,为“尤利乌斯七号”覆上一层强力磁场。这个磁场会和太阳风磁场互相牵涉而产生斥力,然后朝地球推动这块庞大的墓碑。这股力道不算太大,然而一旦“尤利乌斯七号”被推离轨道,后者将会在重力牵引下滑行出去,优雅地飞向萨托等人设定的目标――眼下的那颗蓝色行星。
“亚兰……克里斯廷……”
萨托望向驾驶舱内贴着的几张照片,凝视着照片上的每一张笑脸:一个身穿扎伏特军服的青年,还有一个笑着与萨托相拥的年轻女子……
“现在,我总算能为你们……”
相片里的他们不能回答,但那些笑容看来是无比灿烂,萨托也微笑了。这时,耳边传来一个他已等待数月之久的消息。
“‘尤利乌斯七号’开始移动……!”
漂浮在虚空中的死寂大地,确实在缓慢移动着。
“去吧,我们的墓碑……!”
目送着这一幕,萨托高声宣布:
“――这世界已经忘了悲叹,昧于真实,又充满欺瞒!这一次,我们就要导正它!”
这是他对全世界的宣战。

“别难过了,塔莉亚。”
只点了一盏小灯的房里,男人轻声说道。每当听见这个声音,塔莉亚总是联想到入口速溶的苦味巧克力。她翻过身子,背对着男人。
“我可不是为了要你安慰才让你进房间的呀!”
“哦?”
穿着浴袍的男人盯着面前的数位助理,眼也不抬地应道。塔莉亚裹着一层被子,半扭过头去朝他瞥了一眼。黑发披肩的狄兰达尔议长已经敛起了表情,如往常地审阅着屏幕上逐页切换的枯燥公文。
当初是怎么变成这种关系的――每当看见他这副模样,塔莉亚的心中就不禁浮起疑问。要是别人问起,只怕她自己也会答“天晓得?”
其实她也知道有人背地里说塔莉亚·库拉迪斯是靠美色弄到舰长职位的。当然,若说她一点也没这个念头,那也是骗人的。只不过对她而言,狄兰达尔原本就是会令她想入非非的那种类型,所以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发展成这种关系,而她也没去讨什么功,便被指派做新型舰的舰长了。是结果刚好符合自己的期望,如此而已。塔莉亚原本就有自信,知道自己绝对有实力担当这份职务。
可是――她不由得想起狄兰达尔干预舰务的态度――得来不易的舰长宝座,“供应者”竟然就坐在后头,简直让她难做到了极点。
――算了。反正以后他也不可能每次出航都跟着。
“我无所谓,你把灯开亮一点吧?这样很伤眼哦。”
塔莉亚把被子拉上来并说着。狄兰达尔仍然盯着屏幕,无心地“嗯”了一声。
临睡前的这份恬静被一个急促的电子声给打破了。塔莉亚有点儿生气,但还是裹着被单走下床去接听。
“舰长,最高评议会致电狄兰达尔议长,在一号频道。”
塔莉亚不由得转身望向床上的男人。“一号频道”是只在紧急状况下才会启用的热线通讯。狄兰达尔皱了皱眉,一脸讶异。

“你说什么?”
军官室里,狄兰达尔和塔莉亚带来的消息令卡嘉利震惊不已。不只是她,恐怕任何人――包括她那冷静而刚强的父亲,听了也都会有同样的反应吧。这个消息已然超出任何人的想像。
“……‘尤利乌斯七号’正在移动……怎么会?”
卡嘉利觉得不可思议,这种事几乎像月亮掉下来一样不可能。狄兰达尔议长也显得神情凝重。
“原因还不清楚――不过,它确实在移动,而且速度不低,又在最危险的轨道。”
他的语气虽然沉重,却仍是那样流畅。这个人碰上这种大事也不惊讶的吗?――卡嘉利的脑中混乱,不知怎地起了这个念头。她总觉得,狄兰达尔似乎很难和惊慌失措或手忙脚乱等词语联想到一起。
“这一点,本舰已经确认了。”
塔莉亚舰长再次强调消息的真实性。站在卡嘉利身旁的阿斯兰也显得动摇,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科学家不是说,它的轨道还会稳定个好几百年吗……”
“为什么”――越是在这三个字起不了任何作用的时候,人们越忍不住要将它说出口,仿佛听到了答案或理由,事情就会有所改变似的。
“陨石撞击……或是别的巧合因素……”
狄兰达尔摇摇头。
“总而言之,它的确在移动,而且还在行进中――朝地球。”
卡嘉利的背脊一寒。殖民卫星的直径约有十公里。那么大的东西,此刻正往地球飞去,不久将落到人们的头上……?
“要是掉下来……要是掉下来怎么办?奥布――不,地球呢?”
她不禁叫了起来。狄兰达尔随即回答:
“它的质量不小。我想我不用说,公主也想得到吧?”
这话里沉郁的语气依旧,措辞却惹恼卡嘉利已经凌乱的情绪。为什么狄兰达尔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那么不顺耳?她即不喜欢听他叫自己公主,也讨厌那种话中有话的感觉。是同为施政者、知道自己比不上他而产生的自卑感吗?不管在什么场合中,他看来总是那么从容而优雅。是的,就像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
“――现在‘殖民地’正在倾全力查明原因,也在寻找回避的方式。”
但一听到他接下来说的话,卡嘉利刹时又为自己的怒意感到羞惭。“殖民地”的人们也同样为了千里之外的地球上的人们而竭心尽力,自己却乱了方寸,差点想把情绪发泄在眼前的对象身上。
可是――卡嘉利的心底忽然有一阵寒流窜过――是啊,对这些调整者而言,其实就是隔岸观火啊。“尤利乌斯七号”又不是往他们的头上掉。
“这场意外实在非同小可。我得先和公主您说声抱歉,我已经发出了特别命令,让这艘‘密涅瓦’一修理完毕就先赶往‘尤利乌斯七号’。”
听到这里,卡嘉利才回过神来。只见狄兰达尔轻轻一俯首,郑重其事的继续说道:
“幸好本舰的位置离它不远。还请公主您千万不要见怪。”
“不会!这是当然!这对我们也是――不,这是攸关世界安全的重大事件啊!”
卡嘉利连连点头,双手焦急的缠在一块儿。
“我……要是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
眼见卡嘉利如此焦虑,狄兰达尔便柔声说道:
“公主,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请您务必保持冷静。倘若需要借重您的力量时,我们一定不会客气的。”
话是这么说,卡嘉利也明白,自己此刻其实是帮不上忙的。偏偏在这种紧急时刻,自己竟无能为力,即不能跳出去挡住“尤利乌斯七号”,也不能在祖国商讨对策,甚至连陪伴在国民身旁都做不到。
“也许有些困难,但我方会尽量试着让您与贵国直接联络。”
塔莉亚舰长仿佛看出她的急切,便又轻轻加上一句。
“我们也正在安排,希望能早点和迎宾的接驳船会合。”
“好的……不好意思……”
卡嘉利不由得赫然的低下头。

“――不过,它怎么会乱动呢?”
聚集在交谊厅里的乘员们也正为了“尤利乌斯七号”的消息而议论纷纷。维诺傻里傻气的问道,尤兰则回以科学上的假设。
“有可能是被陨石撞到,或是受其它的影响而偏离了轨道……”
“听说它的行进路线会撞上地球……真的吗?”
真也不由得面色凝重的问。美玲点点头。
“巴托先生说会……”
舰内最先察觉“尤利乌斯七号”轨道异常的,就是当时轮值的巴托。与狄兰达尔接获评议会的通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露娜玛利亚抓了抓她的红发,叹口气说道:
“先是‘军械库一号’的抢夺事件!这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又来这个?到底怎么搞的嘛?”
的确,真也觉得这一连串意外发生得莫名其妙。这两件事间当然没有关联,但他隐约有预感,他们身边正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蕴酿。
“――那……这回我们要拿‘尤利乌斯七号’怎么办?”
露娜玛利亚这么一问,众人顿时思索起来。却见一直没说话的雷,在此时淡淡答了一句。
“只有打碎了。”
听他说得这么轻松,维诺和尤兰互看了一眼。
“打碎……”
“打碎它?”
雷的语气仍是那样平淡。
“以它的质量而言,既然已经被地球的引力牵引,要再改变它的轨道是不可能了。若想避免撞击,只有打碎它了。”
“可……可是那东西很大耶?虽然它已经差不多被打成两半了,可是最长也还有八公里……”
尤兰不假思索的说出实际情形,维诺也跟着叫了起来。
“那么大,要怎么打碎啊?”
“可是若任它撞上去,地球会毁灭的。”
说起这等恐怖的可能性,雷仍是眉头也不皱一下,依旧是面无表情。
“到时候就什么都不剩啰。――包含所有的生物。”
真不由得屏息,爱嚷嚷的维诺也静了下来。
一个直径一公里的小行星掉到地球上,其爆炸力约当一千亿吨黄色炸药;一枚核弹若以五千万吨计算,则相当于二千枚核弹。照这样算来,直径将近十公里的“尤利乌斯七号”冲撞地球,恐怕会释放出将近一百兆吨黄色炸药的能量。当然,它的冲撞速度应该会比小行星慢一些,不能这么单纯的换算,可是――
这一刻,冰冷的沉默笼罩着交谊厅。
“全部……?”
真悄悄反复道。虽是自己抛弃了的故乡――但想起奥布那波光粼粼的海面和风的气息,他却情不自禁地心头一紧。那一切都将消失了吗?
还有居住在地表的数十亿人类,也全都……?
这个假设太大、也太令人心寒了。维诺耐不住这沉重的气氛,刻意打趣地说:
“……地球――灭亡啰?”
“大概吧。”
尤兰煞有介事的耸耸肩,然后也故作轻松道:
“嗯……不过,唉,既然是没办法的事,那就没办法啦?不可抗力嘛。”
真暗自对他的说法有些抗拒。也不知尤兰是不是太想打破这股沉闷了,竟然越说越毒辣:
“不过,那些有的没的纠纷倒落个干净,说不定反而轻松。我们‘殖民地’就――”
突然间,有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竟敢这么说!”
尤兰吓得跳了起来,真和其它人也连忙往声音的来处看去。卡嘉利·由拉·阿斯哈站在交谊厅的入口,金色的眼中仿佛有熊熊怒火燃烧。一见是她,真下意识地把脸一沉,转开头看向别处。偏巧不巧,这话竟然给最不该听见的人听见了。
雷马上冷静地立正行礼,其它人也带着尴尬的表情端正姿势。
“什么没办法?什么轻松?”
卡嘉利在盛怒之下继续咆哮。
“事情会有多严重――地球会怎么样、会死多少人,你们知道吗?难道那话是故意的吗?”
众人的严肃表情里,出现几许厌烦。她说得义正严词,听在耳里却像是无聊的说教。
“……对不起。”
尤兰闷闷地低头道歉。他也为自己说话太放肆而感到内疚,不过那只是玩笑话,如今却被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而且还是外国人――闯进来劈头痛骂,谁不觉得扫兴呢。看见他们脸上的反抗意味,卡嘉利的脸色更难看了。
“难道你们扎伏特全是这么想的吗?”
这话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挑起了真的不悦。
“打了那么多战争……造成那么多痛苦……!难道在狄兰达尔议长的执政下,你们一点也没改变吗?”
“……别说了,卡嘉利。”
此时,真却继续抛出锋利的言辞,仿佛是针对她而发。
“谁会认真讲这种话啊?尤兰也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你连这也听不出来吗?”
尽管自己也觉得尤兰刚才说得有些过分,卡嘉利那旁若无人的纠举态度却更令人光火。在他眼里,这位不知人间疾苦,只会说漂亮话的公主殿下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真,注意你的用词。”
雷低声责备道。听到雷的指正,真却轻蔑地耸了耸肩。
“啊――对哦。这个人是个大人物,是奥布的代表嘛!”
“你……!”
眼见卡嘉利被他的态度激怒,完全中了这番挑拨,阿斯兰奋力拦下她。
“卡嘉利,你闹够了!”
这一声大喝来得粗鲁,真也不禁有些意外,他原以为“传说中的精英”已沦落到公主的哈巴狗,但在此刻看来,这两人的势力关系似乎不是表面上那样。
阿斯兰介入怒目相对的两人间,眼神凌厉地直视着真的脸。
“你好像很讨厌奥布。为什么?”
真转移视线,向阿斯兰回瞪。阿斯兰不为所动,继续沉声说道:
“听说你以前待过奥布。不过,要是你为了某个不相干的无聊理由而故意顶撞代表,我可不会绕你。”
那语调里隐约带着情绪。
“无聊……?”
真只觉得脑门一热。
“谁敢说无聊……”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只小手。在袖口被截断、半掩在土中的小手;只走了短短九年的人生,却被炮火在一瞬间夺走了一切――
“――不相干?你也说错了。”
他重新瞪着眼前的金发少女。
“阿斯哈杀了我全家人……!”
周遭的人听见这话,全都愣住了。真的眼中却看不见他们,只有那一人――那个该为逝去的生命负起全责的人。
“他们相信国家、相信你们所谓的理想,相信到最后一刻,却死在淤能碁吕……!”
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这是奥布的理念。挂在嘴上说来动听,但为了贯彻这份信念而牺牲国民,又算什么国家?
国家是为了让人民安居乐业而存在的。而今为了守护揭橥的正义,任无辜的国民承受杀戮之苦,岂不是本末倒置?
到头来,这帮执政者只顾自己保命,回来后若无其事地抹抹嘴、重新坐上老位子,继续拿冠冕堂皇的正义误导人民;国家在自己手下亡过一次,还敢顶着英雄之名任人奉承,甚至还想拿那些漂亮话再走上同样的路。这个女人,他绝不放过。
“――所以我不相信你们!我更不相信那个叫奥布的国家!你们说的表面话,我也不信!什么贯彻国家的正义……你们当时说的话害死过多少人,你们又想过吗?”
真怒吼着,连声音都在发抖。卡嘉利脸色苍白的向后退了几步,在旁支着她身体的阿斯兰,脸上也出现几分明显的动摇。
“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别说得好像什么都懂似的!”
愤恨地吐出最后一句,真便重重跑过无言以对的卡嘉利身旁,冲出了交谊厅。
“啊、喂!真……!”
冻结般的寂静空气中,只有维诺慌张的呼喊声追上来。
真没有停下。他的双拳紧握,还在微微颤抖。
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这种光说不练的正义有什么用?没有力量,根本无法抵御侵略。既然对方要打击我们,我们只能还以颜色。为了生存、为了守护,人们需要的是力量,不是美丽却空虚的辞藻。

连绵的苍翠山上点缀着森林、牧场,和古意盎然的华美房舍。这里是欧洲西部的某个国家。恬静的田园风景中,这栋殖民地风格的宅邸显得格外气派。宅邸中的一室里聚集着清一色身着骑装的男人们,仿佛刚参加完一场循古礼的狩猎会。
“这下子,事情可严重了。”
已届老龄的男子如是说着,一面在维多利亚式的椅子上坐下,嘴里的雪茄燃起一缕轻烟。房间中央有一张山桃花心木制的弹子台,旁边围了几个手执球杆的人。连同其它几个各自闲适的人在内,屋里一共有九个人。
“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危机,地球的灭亡的脚本呀!”
另一人附和道,语调却完全不像所说的内容那般沉重,有个正准备击球的人便嗤之以鼻。
“哼!有人写了吗?”
“原则上,这就是我要叫‘幻痛’去调查的。”
一共年约三十的男子径自答道。这个人的发色浅得近乎白色。脸色也像是少了几分血气,在众人之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的名字叫做罗德·吉普列尔,在这群人里年纪最轻,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锋芒毕露的锐利眼神,除了是这座大宅邸的主人外,也是“蓝色宇宙”现任的盟主。
“妥当吗?”
有个男人问道。只见吉普列尔气定神闲地答:
“妥当呀!”
却听得最先提起话头的老者语带怀疑。
“现在还花工夫去调查,能派上什么用场?”
吉普列尔的嘴唇浮现一抹苦笑。
“‘所以才要去查’。”
“话说回来,吉普列尔,你办这场聚会要做什么?没人想到那东西竟会就这么掉下来,所以包括大西洋联邦在内的各国政府都在准备逃难或研拟对策……我们可忙得很哪!”
他们的话题都围绕着某个正逐渐逼近头上的威胁――“尤利乌斯七号”。全世界还没几个人获悉这个消息,而此间的众人已经得知,却说得仿佛事不关己。
“关于这场意外,坦白说,我也感到万分震惊……”
吉普列尔装模作样地说着,仰望天际。
“‘尤利乌斯七号’掉下来?竟有这种事?究竟是为什么?――听到消息时,我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他伸开双臂,感动地诉说着,却有一人没好气的制止他。
“前言就免啦,吉普列尔。”
吉普列尔扭过头去,神情一肃。
“不,这才是重点。”
“唔……?”
见众人一脸不解,吉普列尔冷冷地解释:
“等到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后,每个人都会这么想吧!”
――竟有这种事?究竟是为什么……?
的确如此。不管有没有答案,人们一定都会这么问。
“那么,我们就得给个‘答案’了。”
此话一出,只见众人都眯起了眼,相互琢磨推敲了起来。在他们的注目下,吉普列尔又公布一个仍只有少数人知晓的情报。
“‘殖民地’的狄兰达尔已经向地球各国发出警告,说他们也正全力研究回避和应对之道。”
“动作真快啊。那帮人也慌了。”
“那就表示,这场意外真的是自然天灾啰?可是这下子……”
另一名长者的这番感言,听来真是无比忠恳老实――虽然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忠恳老实之辈。吉普列尔当然明白,但只是耸了耸肩,没把他的感想当一回事。
“不,其实那根本都无所谓了。重点是,当人民在这场浩劫之后感叹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时,我们要给个什么样的答案才是。”
众人又一阵议论。但那并不是惊讶或愤慨,却有点像是苦笑。
“哎呀呀,已经想得这么远啦?”
“当然。”
吉普列尔的目光一闪,忽地狠狠地啐了一口:
“管它是什么原因!那块丑陋又愚蠢的垃圾反正是注定要往我们的头上掉下来了!”
他挥着手显示自己的怒意,越讲越激动。
“这是怎么回事?就为了那种东西,连我们都得忍受惊吓、抱头鼠窜?”
说着说着,他的口气里渐渐出现煽动性的字眼。
“非得为这份屈辱讨回公道不可。向谁去讨?当然是那些猛在太空建造那种东西的调整者啊!不是吗?”
其它人仿佛带着风凉的表情,半冷笑地响应他的怒意。
“唔……这我倒不介意。”
“可是这下子……经过这场灾难,我们恐怕连开战的体力也没有啰?”
听着他们纷纷表露各自的疑虑,吉普列尔阴阴地宣布:
“所以,我今天才要请各位来。”
八双眼睛同时望向这位年轻的会员。
“不管是避难还是离开,在那之后,我们要一鼓作气地讨伐他们――按照那个计划进行……我今天的目的,就希望各位能明白这一点,并向我保证。”
相对于吉普列尔的坚定,投向他的那些眼神却蕴含着揶揄。
“原来如此……这么强硬啊!”
“仇视调整者应该能激发不少民众的力量吧?”
“……还有剩下的话。”
“那就是要聚集残存的人民了,对吧?――在以恨为名的大爱下。”
众人达成初步协议后,最先的那名老者归纳出意见:
“吉普列尔,我看大伙儿对计划都没有异议。”
吉普列尔恭敬地弯下腰。老者站起身,沉着命令道:
“那么,下次集会就在灾难过后吧――在那之前,你准备好具体方案。”
“是。”
见结论已出,其它人也纷纷起身离座。
“话说回来,不晓得损害会有多严重呢!”
“战争就算了,天灾可伤脑筋啊。”
“不管怎么说,总要‘还我蔚蓝纯洁的宇宙’嘛!”
“该去哪里避难――”
他们边聊边步出宅邸,语调里仍旧听不出一丝危机意识。吉普列尔倚在窗边,满心烦厌的目送众人离去。
――那帮老头怎么会那副德性……!
兹事体大,他们懂不懂啊?那些调整者――那些没资格活着的妖魔鬼怪,又跑出来威胁我们人类的世界了。说起来,他们待在宇宙里――跑到我们头上来这回事就让人不舒服了。搞得像神明一样!容许这种事根本就错了,那帮糟老头居然还一副隔岸观火的态度。这可是攸关全人类尊严的大事啊!
吉普列尔怒不可遏,握着撞球的手猛然一甩,屋角一只精致的麦森瓷器立刻应声粉碎,瞬间化成一堆没有价值的碎片。

“‘伏尔泰号’和‘鲁索号’已经带着‘陨石破碎器’先赶过去了。”
塔莉亚向刚进舰桥的狄兰达尔报告道。
“哦,我们也要快。”
狄兰达尔点点头,在后方座位上坐下,当然在神情态度中嗅不到一丝作业缱绻。
“密涅瓦”结束了初步修理,如今也正航向“尤利乌斯七号”。虽是号称扎伏特最高速的战舰,在抵达之前仍免不了为时间心急。
“请问地球军方面没有动静吗?”
阿瑟谨慎地问。
“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方还没有接获任何联络……不过,就算他们要从月球派舰队赶去,只怕也来不及……”
狄兰达尔答完,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再来就只有从地球发射飞弹,设法击破它了……可是依我看,恐怕那也只能伤到表面,不会有多大效果吧……”
由地面迎击根本不会有用――塔莉亚也如是想着。
眼下只求能减轻对地表的影响了。在“尤利乌斯七号”冲进大气层之前,得尽量将它打成小块。
“――不论如何,地球仍是我们的母亲,如今面临空前的危机,我们应该尽一份力量。”
狄兰达尔的这一席话,乘员们都诚恳地听着。能赶赴现场的只有他们了。就是地球上的人们要与他们为敌,也没有人忍心在这种情况下见死不救。看着乘员们一张张诚挚的面孔,议长坚定地说:
“以本舰的装备,能做到的或许不多,但我们都要全力挽救这场危机!”
“是!”
乘员立刻抖擞起精神,专注工作。
“……卡嘉利。”
房门打开,走进来的阿斯兰双手拿着饮料包。卡嘉利朝他瞄了一眼,却马上又垂下眼去。
那个叫做真的少年刚才的叫骂,还在她耳边徘徊不去。阿斯兰走近去将饮料放在她面前,却见她连手也没伸出来。他便在卡嘉利面前蹲下。
“再想也无济于事……卡嘉利,你也知道――总是会有人那么想的。”
她知道。不,她以为自己知道。
前次大战时,父亲所做的决定让不少国民吃苦受折磨;当然,一定也有人因此而反对父亲或执政者们怀恨在心。她原以为自己都知道。
然而卡嘉利终究没有真正了解过。直到一个少年站出来,当着她的面大骂为止。
“可是……”
卡嘉利低声说着,仿佛呻吟。
“……爸爸被他们……那样误会……”
一想起父亲,卡嘉利就觉得眼睛一热。她咬紧嘴唇。
真的一家人都因为她父亲的决定而牺牲。站在他的立场,当然会想去责怪始作俑者。只是――
“爸爸也是挣扎了好久才痛下决定的……却被他们……!”
当时,父亲乌兹米·由拉·阿斯哈为国为民抗战,直到最后一刻。在战火向全世界蔓延的过程中,唯独奥布能享受长久和平直到最后,正是因为乌兹米不愿投靠任何一方、坚持贯彻国家的立场所致;当他的努力和成果被迫溃决时,他甚至负起责任殉国而死。如今却有人说他不可信,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相信呢……?
想起父亲从容赴义前的微笑,临别时抚摸着她的头发,那掌心的感觉令她难忘。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影响父亲的伟大。他把非己出的卡嘉利当仿真正的女儿一般疼爱,又将希望寄托予她。
卡嘉利再也忍不住泪水。阿斯兰轻轻的抱着她。
“可是,你能怎么办呢?就算说出原委、希望他谅解,现在的他也听不进去……他的心里一定都是他自己的情绪……”
阿斯兰轻轻抚摸卡嘉利的头发,细细注视着她的双眼,柔声说道:
“你应该也明白吧?卡嘉利……”
极度的憎恨――恨那夺取自己所爱的人,恨不得杀死对方;恨得忘了一切,只知道拿起武器。
卡嘉利自己也曾经走在那条路上。阿斯兰也是。
让她终于能舍弃那份恨意的,除了面前这个人给她的精神支持――更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
――互相残杀是不能结束什么的。
父亲又说,再这么下去,全世界必将陷入互不认同的无限战争中。
她曾经想为了阻止那一切而战,曾经以为自己能够阻止。但现实呢?
两个世界仍彼此相争。不管他们多么卖力劝阻、多么高声疾呼,仍有人不愿意听。父亲――还有相信他们而并肩作战的人们,竟是为了这样愚昧的世界而死?
真希望自己再多点本事――至少做个像父亲一半强的指导者,或许就能阻挡这股洪流了吧?如今这样,要她怎么对得起父亲和死去的伙伴们。
卡嘉利伏在阿斯兰的胸前嚎啕大哭。阿斯兰只是默默的抱紧她,分担她的情绪。
对此刻的他们而言,彼此的存在已成了唯一的慰籍。

在地球引力的牵引下,“尤利乌斯七号”拖着飘长如丝的弦索前进,令人联想到漂荡在深海中的一只巨型水母。
扎伏特的纳斯卡级军舰“伏尔泰”――舰桥上,有一群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持续接近的殖民卫星残骸。
“……这样瞧瞧,还真大啊!”
有个身穿普通士兵制服的金发青年感叹道。他的年纪顶多二十,肤色略黑。平常总是带着邪邪笑意的他,如今也为眼前的景象震慑,脸上现出一股严肃的神情。
“废话,那是住人的啊!我们还不是住在一样的地方!”
马上回嘴数落他的,是身旁另一个身着指挥官服的青年。这个人也约乎相同年纪,银色的直发与精悍端正的五官,总是给人一股冰冷的印象;但这第一印象大多很快就被推翻。他的这番数落也不像是叱责,倒像是和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斗嘴。
“我的意思,这回要去打碎这么大的东西,真是任务重大啦!”
金发的青年没好气的回道,也不怎么尊敬这位长官。
迪亚哥·艾斯曼,正是金发青年的名字。
“你早就该这么想了。别再吊儿郎当,拿出点危机意识来。”
照样反唇相讥的年轻指挥官,则叫做伊扎克·玫尔。只见迪亚哥面露不满的盯着伊扎克的脸:
“……我总觉得你最没资格讲我耶。”
“你什么意思?”
伊扎克马上光火,却见迪亚哥耸耸肩,四两拨千斤的回答:
“没有――岂敢岂敢,队长大人。”
“你少来!只在这种时候才叫什么‘队长’!”
舰桥乘员们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都有一股强忍的笑意,好像在说“他们又来了”。瞥见一位女性乘员恰巧望向自己,迪亚哥还若无其事地送了一个秋波,害她忍俊不禁,赶紧转回身去。
两人虽然年轻气盛,却都是在前次大战中百战沙场的猛将。
“唉……不过,”
迪亚哥一面向电梯移动,不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拿MS来做这种用途,还满不错的。”
做为兵器而开发的MS拥有灵活且精密的四肢,面对强烈的太阳风――对人类的血肉之躯而言,是致命的宇宙辐射――也不当回事,无疑是最适合此次任务的船外作业机具。听出迪亚哥话里隐含的深意,伊扎克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也浮现出一丝复杂,但他随即厉声一喝,像是要转换心情。
“我们可没有时间慢慢摸。‘密涅瓦’也会来。动作快一点,知道吗!”
“收到!”
迪亚哥眨眨眼,在电梯门关上之前随随便便地散了一个礼。

茫然地注视着停放在MS甲板上的“核心飞梭”,真抱膝坐在警戒室里,不想给任何人找到。他从未向伙伴们提起自己的过去,刚刚却在那种情况下让他们知道了,要是谁跑来随便同情、胡乱触碰他的伤口,他可受不了。至少是现在。
他回想着自己刚才骂卡嘉利的话,还有卡嘉利先前说的那些话。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战争确实让人受够了,他也知道,其实调整者和自然人能互信互谅、携手和平相处才是最好的。
可是,当我们伸出手去,对方却不屑的甩开,还持枪相向时该怎么办?默默的任人攻击吗?卡嘉利所说的毕竟不符实际,看看在奥布发生的事就知道了。国家高分贝的呼吁非战,仍然因此而灭亡。没有力量,终究会被有力量的一方毁灭。
消除战争的最佳快捷方式,就是拥有比对方更强大的力量;吓倒敌人,让敌人不敢来攻击。所以我们需要力量,为了保护自己和同胞。
但是――真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丝苦涩――尽管拥有了力量,他还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到。“Chaos”、“Gaia”和“Abyss”就这么任人夺走,与它们交手时还被整得七荤八素。这样得到的力量没有意义。
警戒室的门开了,真回过神来。原来是雷。雷身着白与浅紫相间的驾驶装,入室时也没注意到真坐在那里,却只是默默的转向墙上的显示幕,自顾自地做起资料检核。真原以为他会为刚才的事情责备自己,便不由得盯着他的背看;或许雷感觉到他的视线,便半转过头问道:
“干嘛?”
“没……没什么……”
真结巴起来,有点心虚。但见雷仿佛没事似的回头看资料,语气稀松平常:
“别在意。我没放在心上。”
真看着他的背影,过一会儿才想到,或许雷是在用他的方式关心自己。
“――你说的也是对的。”
雷又加了一句,声调一如往常那般淡泊。一抹难忍的笑意浮现在真的脸上。同胞的不变和那份关心,还有自己受到肯定,让他十分高兴。

卡嘉利哭累睡着了。抚了一会儿她的头发,阿斯兰静静的站起来。看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那睡脸就像个稚龄的孩子。
她一定累了――阿斯兰心疼的俯看着。
这阵子东奔西跑,她都没一刻休息,目前又遇上这些事。卡嘉利是这么的努力,得到的回报却少之又少,这对她的精神是一大耗损,对阿斯兰而言也一样。
他悄悄离开了房间,走向电梯,正好碰上一个红发的少女从电梯里走出来。
“唷!”
与这个好像叫做露娜玛利亚的少女擦肩而过时,阿斯兰听见她用一副熟稔似的口吻问道:
“公主殿下还好吗?”
听出话里的挖苦,阿斯兰立刻尖锐地瞪她一眼。什么都不懂的应该是她和她的伙伴们才对――光看卡嘉利是首长家的人,就断定她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
“她自己的父亲和朋友也在那场战争中丧生了。”
阿斯兰低低的说,露娜玛利亚惊讶地回过身来。
“――她才不是什么都不懂。”
丢下这句话,他便关上了电梯门。
少女和她的伙伴们并没有恶意,只是不懂战争,就连在战火中失去亲人的真,也还没弄懂战争的真正意义。战端一旦开启,就会激起更多仇恨,像滚雪球似的无限膨胀;丧父的孩子会拿起枪,或许因此射杀了他人的母亲,导致她的孩子也拿起了枪――顶着为了国家、为了亲人、为了和平等口号。人们要是真的这么f想,就应该坚决地不掀起战争,一如乌兹米·由拉·阿斯哈始终坚持的信念。
阿斯兰不认为生活在奥布的人能体会乌兹米的付出。当置身于和平之中时,人们是不会懂得和平有多宝贵的,而绝大多数受到保护的人们,也不会去想象维持和平得付出多大的心力。若是真正相信乌兹米的人,应该能理解他的决定才是。
但这些道理再怎么正当,也打不进那些被仇恨蒙蔽的心灵,在那些人听来,卡嘉利恐怕只是在唱高调。好听的话人人都会说,光说不练也确实只是唱高调,可是卡嘉利并非如此,那些话都是她亲身尝尽痛苦和失去之后得到的答案――对她而言,都是真实的。

电梯的门开了,舰桥上的屏幕正映出“尤利乌斯七号”。从这里看不出它的移动,但它的确已经相当突出于陨石带外,离远处的蓝色行星更近了一点。
“能呼叫‘伏尔泰’了吗?”
“不,一般线路还不能……”
听着舰桥上的对话,狄兰达尔注意到阿斯兰走向前去,于是向他问道:
“怎么了吗?阿斯兰――不,阿雷克斯?”
塔莉亚舰长也被引得看向他。阿斯兰迟疑了一会儿。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无疑是违背自己这些年来的心意,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开了口。
“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请您借一架MS给我。”
此话一出,舰桥上的乘员们无不惊讶地朝他看去。塔莉亚表情僵硬地盯着他看,眼神与其说是责难,倒更像是有一丝苦笑之意,不过她还是以清晰的口吻回答他:
“的确是不情之请呀。你现在不过是个外国国民,你以为我会准吗?――卡纳巴前议长的一番好意,难道你想白费?”
舰长的这番话,不只表示她已经默认他就是阿斯兰·萨拉,也暗示他别随便暴露自己的身分。如果他就是阿斯兰·萨拉,那么身为军人的她将有义务以通缉为名将他逮捕。要回避这一点,她只能将他视为奥布的一介国民“阿雷克斯·迪诺”。
咀嚼着塔莉亚的温情,阿斯兰却还是坚持。
“我知道。可是我实在无法坐视。”
这是为了卡嘉利――住在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同时也是自己的同胞。阿斯兰诚恳地低下头。
“既然还有机体可用,那就拜托您……!”
“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
塔莉亚大感困扰,却听得狄兰达尔在旁同时说道:
“好吧。就由我来许可吧!”
这道许可来得太干脆又不太对头,阿斯兰不由得朝他望去,却见狄兰达尔眼神含笑,也正注视着阿斯兰。
“议长!”
“――就当是议长权限的特例。”
面对塔莉亚的愕然,狄兰达尔只像是在享受他的行政权利似的给了个说法。
阿斯兰并不意外。他隐约觉得,这个人其实是了解他的。
“可是,议长……”
塔莉亚对狄兰达尔的一再干涉感到不满,她还想反对,狄兰达尔的论点却令她无话可说:
“舰长,我们是救人,不是战斗。能多出一架是一架。”
狄兰达尔和善地笑着,又半开玩笑地说:
“这位有本事最可靠了。你一定也懂吧?”
真的,他好像很乐在其中――乐于什么呢?
不知怎地,阿斯兰的脑中涌现一瞬奇妙的不安。

“伏尔泰”的弹射跑道陆续有一架接一架的MS出动。飞进漆黑的太空后,这些“盖兹R”接住母舰射出的大型工程机器,转而朝向“尤利乌斯七号”飞去。这种基座有三支脚架、中央有螺旋钻的工程机器名为“陨石破损器”,原本是用来爆破小行星的工具,如今将被打进“尤利乌斯七号”各处,在地层中引爆以碎化体积。
“走!玫尔队长要我们动作快!”
迪亚哥向各部队呼叫后,就驾着“炮击型扎古战士”飞在前头。“尤利乌斯七号”的人工大地渐渐逼近眼前,活像一只摆动触手的大水母。
迪亚哥的脑海中浮现某个少女的脸。在大战期间结识的她,现在应该在地球上,这只大水母要是摔到地球去,也就等于是摔到她的头上了。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浑身焦躁不快。
――我会好好料理这家伙的!
他在心底暗暗起誓。
第一批工作队已经降落在冰冻的大地各处,很快地开始装置“陨石破碎器”了。不料,两架作业中的“盖兹R”竟然突如其来的接连爆炸――在自己反射性地从某一道光束下跳开的那一瞬间,迪亚哥才惊觉它们是被击破的。
“什么?”
驾驶舱里警铃大作,迪亚哥连忙巡视四周,只见一群不属于自己部队的MS从四面八方跳出来,手持光束步枪扫射。
――我们被攻击?
“搞什么鬼啊!”
虽然多了黑与紫色的涂装,又有机身各处增设的动力推进器,迪亚哥还是一眼就认出它们的原型机;是“基恩”。本应同属友军的这些机体,而今竟在迪亚哥的眼前屠杀一架又一架的作业机。
“气死我了!撤退!先撤退!”
迪亚哥一面以M1500双头犬光束炮还击,一面向部队呼叫。这些“盖兹R”机上没有武装,完全无法抵抗,只能任人宰割。
“现在射出盖兹的步枪!迪亚哥,守住‘陨石破碎器’!”
接获报告的伊扎克从母舰向他呼叫,声音里混着噪音。
“――我也会立刻出动!”
“畜生!”
迪亚哥又急又气,忍不住大骂。
这些家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妨碍工程?再不快点,“尤利乌斯七号”就要掉到地球上去了。到时候住在地球上的人――还有那女孩……!
想到这里,忽然一股恶寒窜上脊背。他再次望向那批改造的“基恩”部队。
――难道是这些人……?
应该在稳定轨道上的“尤利乌斯七号”怎么会移了位?――每个人都在问的这个问题,迪亚哥刚刚发现了答案。

“MS将于三分钟后出动。各驾驶员请在座机待命。重复一次。MS将于三分钟后出动,各驾驶员――”
管制播报在机库里响起,着装完毕的阿斯兰向一架苔绿色的MS飞去。驾驶服紧紧裹着身体的感觉令人怀念。
“说是支持爆破工程,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才好。”
露娜玛利亚正在红色“扎古”前和技术人员交谈,看见阿斯兰的装扮,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借给阿斯兰的就是上次那一架“扎古战士”。虽然阿斯兰已经知道操纵方式,战舰的技术主任曼德·埃尔维斯还是过来对他做机体说明。少女和技术师打量着阿斯兰时说的闲话,不意地传进他的耳里。
“唷……唉,他也会开MS嘛……”
语带傲慢地说完,露娜玛利亚就钻进了驾驶舱。
“MS将于一分钟后出动……”
唤作雷的那名少年的座机“扎古幽灵”,正由桥型起重机运往弹射轨道。阿斯兰也坐进驾驶舱,开始启动机体。就在这时,管制员突然改口,声音也慌张起来。
“――停止出动!状况改变!”
阿斯兰狐疑地抬起头。接下来的消息更令他双重意外。
“――‘尤利乌斯七号’上,玫尔队正与不明对象交战中!”
玫尔队――对他来说,这是个想忘又忘不掉的名字。
“伊扎克……?”
伊扎克·玫尔与阿斯兰是军官学校同期毕业生,在大战时又被分配到同一个部队,也可以说是战友;不过,若让伊扎克来说,恐怕他只愿意承认彼此是劲敌吧!
“各机请更换装备,改为对MS战斗用!”
――伊扎克来这里了?而且在交战中?不明对象又是谁。
疑问接连在脑中浮现,此时又传来一个新的报告。
“又发现‘柏忌一号’!绿二五δ!”
“柏忌一号”――是前几天没逮到的不明战舰。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多的状况难以掌握。阿斯兰忍不住急急向管制员询问:
“怎么回事?”
却见屏幕上的红发少女也是一脸困惑。
“不清楚!不过,本舰支持玫尔队的任务仍不改变!换装完毕的各机,请即刻出动!”
对MS战斗――没想到竟会变成这样。阿斯兰感到一丝犹豫,随即被更多的挂念取代。玫尔队――伊扎克没事吧?当然,阿斯兰知道他的身手,总还是免不了担心。
真的“核心飞梭”已经抢先起飞,三具机组件也随即射出,接着则是已装妥高机动战辅助装备的“扎古幽灵”。露娜玛利亚机继续被送往弹射跑道,同时加装炮击辅助装备。
换装作业中,通讯线路忽然开启,屏幕上出现露娜玛利亚的脸,语带挑衅地说:
“状况改变了耶。。很危险唷――要不要放弃呀?”
阿斯兰不悦的瞪着她。
“……少说废话。”
他们大概把自己看成旧时代的遗物吧?现在露娜玛利亚机的“扎古战士”也起飞,轮到阿斯兰的机体被送往弹射跑道了。机身背部装上与雷同样的装备之后,这架MS就成了“瞬发型扎古战士”。
闸门前方是一片不会闪烁的星空。阿斯兰的胸中一股激昂,随即有个沮丧也似的彻悟。
――结果,我又回到这里来了。
然而此刻不容迷惘。伊扎克在作战,而“尤利乌斯七号”也还在朝地球飞去。
灯号转绿。阿斯兰正视着通道前方。
“……阿斯兰·萨拉,出动!”

“一群菜鸟!”
萨托和伙伴们连连发射光束,同时冲向这批扛着“陨石破碎器”的工作队。他们的“高机动基恩2型”装有额外的动力推进器,其机动性与次世代的“盖兹R”不相上下。但是机体里的驾驶员就有差别了。萨托的队伍里可是半个驾驶座都还没坐暖的毛头小伙子也没有。
说到肩上背负的信念,也没有人比他们的更重。
萨托逼近一架企图带着“陨石破碎器”撤退的“盖兹”,仅在会机的瞬间开了一枪,便见光束贯入机体,那架“盖兹”随即爆炸。
“事到如今,我等意志绝不受阻!”
萨托斗志高昂地咆哮着。在他的身后,“尤利乌斯七号”正缓缓倒数灭亡的时刻。对他们这些已然失去守护对象的人而言,这块巨大的墓碑便是此刻唯一值得守护的存在。
母舰射出了步枪,一架“盖兹”抓到武器,立刻展开还击,但萨托将机体操纵得灵活利落,“盖兹”扫射出的光束竟然一发也擦不中他的机体。未及眨眼,萨托已经冲进对方的胸前,倏地拔出腰间的重斩刀。当他掉转机身回视,只见那架“盖兹”的驾驶舱已被劈开,停止了动作。萨托的刀法完美无瑕。
不过是一群顶着伪善的面具,贪图安逸的家伙罢了。这些人忘了他们的同胞死得多么不值,竟然把“陨石破碎器”也搬出来,还想当伪君子!
萨托的愤怒从枪口进出,对着自己曾经隶属组织的机体大开杀戒。
――既然这样,我只有用全力让你们清醒过来!

迪亚哥手中的巨炮迸射出能源之箭,明明可以命中的敌机却在刹那间迅速回避,让光束徒然射进“尤利乌斯七号”的残骸。
“可恶!到底是什么来头哇?连‘基恩’也能这样……!”
迪亚哥不耐烦地大骂。
――凭我的炮击技术,竟然连边都摸不到?
迪亚哥并非只是自吹自擂。虽然现在受的是普通士兵的待遇,但他曾经是个穿着“红衣”的战斗精英,并且和率队的伊扎克同样身经百战,几度在死亡线打滚。而现在,直觉和经验正告诉他:这帮人都是老手。
眼下有一架“盖兹”仍不屈不挠地守着“陨石破碎器”,此刻却又被另一架敌对的“基恩”盯上。千钧一发之际,突如其来划破黑暗的光束解除了“盖兹”的危机。一架宛如蓝色闪电般俯冲而降的机体发动猛烈的威吓射击,迫使“基恩”退开。
“工作队继续进行爆破作业!别落入他们的算计!”
厉声下达这道指示的,是驾着蓝色的“斩击型扎古幽灵”赶来的伊扎克。这架漆着他的个人色彩的“扎古幽灵”,双肩装载格林机炮,是近战使用的装备。
接到指示,好不容易捡回命的“盖兹”继续带着机具飞向“尤利乌斯七号”。同样捡回命的敌机“基恩”则奋不顾身地从正面冲向伊扎克。只见“扎古幽灵”从容精准的一射,瞬间令那架机体爆炸四散。
随着队长的到来,惊慌失措的工作队总算渐渐恢复纪律。不料,迪亚哥的驾驶舱里竟紧接着又响起警报,并见热源探测器上出现三个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朝他们接近。还没看清来者的机影,高功率的光束已如骤雨般降临在附近的宙域,将来历不明的“基恩”、进行作业中的“盖兹”连同正在装设的“陨石破碎器”都一并融毁了。
――又有别的敌人?
迪亚哥大感惊疑,面前的热纹比对却暗示这批新来的战机属于友军机种――或者说,曾经是友军机种。
“怎么搞的?‘Chaos’、‘Gaia’和‘Abyss’?”
听见伊扎克不解的叫着,迪亚哥也摸不清头绪。
“是在‘军械库一号’被抢走的机体吗?”
那三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挡下“密涅瓦”的追击后,它们应该逃走了才是,如今介入这场战斗,究竟是什么意图?
敌人既然向我方开火,其意图也无暇顾及了。光是“基恩”队的干扰便已令爆破工程大大延迟,他们不能再让工作队受到阻碍。迪亚哥和伊扎克各据一方,将炮口对向三架新机。

“那一批人用的是‘基恩’吗?”
卡嘉利进入舰桥时,正好听见狄兰达尔议长严厉地问。舰桥上杀气腾腾,令她不禁停下。
不知不觉睡着后,醒来却看不到阿斯兰的踪影。原以为他大概到舰桥上来了,但也没看见,而且这儿好像还发生了意外的情况。
“――是的,好像是高机动2型。邻近有母舰吗?”
“没发现!”
简直像在战斗中。卡嘉利怯生生地移向狄兰达尔,又听见副舰长阿瑟愤怒大骂:
“可是,为什么这些家伙……难道是他们让‘尤利乌斯七号’偏离轨道的吗?”
“什么……?”
卡嘉利下意识地喊了出来,狄兰达尔这才注意到她。
――偏离轨道?“基恩”……?
她的思绪乱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望向屏幕上的“尤利乌斯七号”。这么说来,它的轨道改变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的?
“哪来的白痴啊?”
阿瑟啐了一口。塔莉亚则以严峻的表情说道:
“不过,既然这样,我们就更不能让它掉到地球上去了。把这个消息也传给雷他们。”
“公主……”
眼前突然有个声音叫自己,卡嘉利惊跳起来,原来是狄兰达尔。怕自己选了个不凑巧的时机跑来打扰人家,卡嘉利一时心虚,来此的原意也不小心脱口而出。
“阿……阿?斯兰呢……?”
相对于她的手足无措,狄兰达尔却是笑得沉稳。
“咦,您不知道吗?”
“啊?”
卡嘉利一时眨着眼。
“他说他也想协助爆破工程……”
狄兰达尔一面说着,一面以眼神朝大屏幕示意。
“――现在人在那里呀!”
卡嘉利愕然地倒抽了一口气。
画面上的“尤利乌斯七号”四周,意味着战火的光芒正在绽放。

“啧!那些家伙!”
一看见袭击玫尔队的三架MS,真的脑门就有一股火气上冲。“Chaos”、“Gaia”、“Abyss”――他们又在杀我们的人了!
他气冲冲的冲上前去。不能再放过这次的机会。他的脑中已经没有了地球的危机,有的只是和那三机一决高下。
“是那三架!今天一定要干掉他们!”
露娜玛利亚大喝一声,也跟着驾机冲了出去,大概她的想法也和真一样。就在这时,却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跳出来制止他们。
“我们的目的可不是战斗!”
迟了一会儿,真才听出那是阿斯兰·萨拉的声音,心中顿时大感不满――一个逃避战争选择投靠奥布那种国家的人,竟然大摇大摆的驾着我们的机体,甚至还想要指挥我们!
真当然置若罔闻,露娜玛利亚也反抗地回吼道:
“我知道!可是对方攻击了啊!不收拾他们怎么进行作业?”
阿斯兰不再出声,不知是同意还是放弃,只见它跟着雷机一起继续朝“尤利乌斯七号”飞去。真嘲讽似的哼了一声。
――什么传说中的精英!不过是个胆小鬼!
“‘尤利乌斯七号’降落角度增加一点五!加速百分之四!”
“玫尔队受到‘Chaos’、‘Gaia’与‘Abyss’攻击!”
听着舰桥上的连番报告,卡嘉利急切地看着屏幕。阿斯兰正在那里。这虽是个令人不安的事实,但她其实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因为她相信阿斯兰的身手,也明白战场上少有能够击坠他的敌人。
只是想到,他是在何等挣扎和决心之下,重拾起自己曾经舍弃的力量而投身火线,那股心情令她心痛。
“这样根本无法进行爆破工程。舰长,本舰也向‘柏忌一号’开火吧!”
阿瑟焦躁地向塔莉亚寻求攻击命令,但见塔莉亚早已面有难色地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她终于开口:
“议长,现时间点,您怎么判断‘柏忌一号’?”
在这唐突一问下,狄兰达尔只是看着她,仿佛在忖度她的用意。塔莉亚便给了个更明确的选择:
“是海盗?还是――地球军?”
“这很难办……我也不愿意将他们视为地球军……”
“就怕会点燃无法预期的火种,是吗?”
塔莉亚应和着,两人一搭一唱。卡嘉利和阿瑟听着这段微妙的对话,都不禁屏气凝神。
“――但是,状况不同了。”
狄兰达尔像是下定了决心。听他这么说,塔莉亚也接口道:
“是啊,现在情况非比寻常,假使他们自认是地球军、或是归属于地球军的部队……那么在这里与我们交战,其实也没有意义的。”
听到这儿,卡嘉利总算明白他们的语意。假使那艘不明战舰是地球军阵营的,他们应该没有理由来妨碍爆破工程才是。说不定对方并不知道我们在进行救人工作。不,甚至――
“甚至反而误认为我们在掩护那些‘基恩’部队……”
卡嘉利也正想到这里时,狄兰达尔说出了口。
“怎么会!”
阿瑟又惊又气地叫道,却听得塔莉亚劝慰道:
“难免呀。假使那些机体是‘刃式’,你也会怀疑是地球军在搞鬼吧?”
正是如此。别说是我方在掩护‘基恩’了,对方只怕连谁在妨碍谁也分不出来。换言之,在这一个不明究理的人眼中,这副景象无疑像是扎伏特在推落“尤利乌斯七号”。
卡嘉利急得咬着嘴唇。
不妙。光知道这是人为灾难就已经够糟了,若让这场误会继续下去,还会造成难以挽回的问题。
这时,狄兰达尔毅然开口:
“能不能跟‘柏忌一号’取得联系?”
要用国际救难频道。
“那就用吧。告诉他们,我们正在进行爆破工程,试图阻止‘尤利乌斯七号’坠落。”
“是。”
眼见他们如此沉着的应对,卡嘉利却还是满怀不安。她望向荧幕。
“柏忌一号”――但愿那艘战舰上的人会就此信服……

阿斯兰正在“尤利乌斯七号”的上空,下方仍有带着爆破机具的“盖兹”陆续降落。瞥见一架改造“基恩”朝着工程部队冲来,阿斯兰立刻朝它发射光束突击枪,吐息之间便削去了对方的头部和左腿。
见他身手不凡,两架“基恩”随即锁定他,发射着光束从侧面一涌而上。阿斯兰当下点燃“扎古”的腿部推进器,以一记俐落的后空翻避开了射线,同时迅雷不及掩耳地向敌机还击,施展出如此大动作之下几乎不可能做到的精密射击。只见他第一发就击落了一机的来复枪,第二发射穿另一机的头部;又在前一机拔出重斩刀之际,以第三发射断它的右臂。
工作队继续努力在地面装设机具,这时却又遭到来自反方向的光束袭击。背负着大型兵装荚舱的“Chaos”从上空飞来,手里正拿着光束步枪。
“可恶……!”
阿斯兰暗骂一声,飞快掉转机体予以还击。在一连串光束扫射后,“Chaos”的兵装荚舱脱离――是“龙骑兵”系统。阿斯兰一面躲闪从前后夹击的光束,一面借着射线实时预测那些小炮的动线,同时扣下扳机,射线随即贯穿其中一具炮筒。攻防之间,他的机体猛然向“Chaos”冲去,跳到它的面前。
“住手!”
“Chaos”发射头部火神炮,“扎古”的拳头却已经先打上了它的脸。挟带了惯性的这一拳可不轻,“Chaos”当场往后飞去。
坐在里面的八成是地球联合军的驾驶。如果真的是,那双方的目的应该是相同的。现在不是为这种战斗浪费时间的时候。
尽管阿斯兰心急如焚,“Chaos”却好像是使性子似的不肯罢休。阿斯兰摆脱不掉它,只得应战。残存的一具炮筒仿佛回应敌机的执着,发动更快更猛的攻势。阿斯兰在闪躲之余抽出光能战斧,向炮筒投了出去,便见光刃回旋着拦截了炮筒,将它一分为二。
“Chaos”仍不死心,拔出光剑继续进攻。阿斯兰接住飞回来的战斧,将刀刃对着敌人。
“这玩意儿会乱动,都是你们搞的鬼吧?”
通讯频道传来奥尔的叫声。史黛拉听了不禁怒火中烧,朝向下方布署中的扎伏特军瞪去。
――都是这些家伙害的……!一群坏人!
一架红色的“扎古战士”笔直地向她冲来。是之前没收拾掉的那个臭屁家伙。它跟坏人也是一伙的!
史黛拉也驾着“Gaia”朝红色“扎古”飞去。她的步枪刚射出光束,红色的敌机已展开反击。光束掠过双方的机体。史黛拉在回避时继续连射光束,还是没能击中敌机。她心里烦死了。
那个白色的也是,这家伙也是!怎么都打不下来?
两机短兵相接,不知不觉间接近了“尤利乌斯七号”。眼见红色“扎古”在地表建筑物间穿梭,史黛拉也降落在地面上。“Gaia”一骨碌地变成兽型,撒开四肢从地上跃起,用背部的炮和机体肩部的来复枪齐射。红色机体被三道光束追得逃向上空,但见它一转身,一管长长的光束炮已经架在腰间。强烈的能源随即从炮口迸射出来,但史黛拉已经不在那儿了。“Gaia”已经高高跃入空中,弹射在漂浮物之间,转眼间迫近敌机,趁势踢出一脚。“扎古”被这一脚踢开,挡不住惯性地朝那片冻土摔去,掘出一道长长的沟。看着敌机毫无招架之力,史黛拉得意的降落在它面前。
“这下你可完了吧?红色的!”
不料,就在她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红色“扎古”却突然抬起双脚,双手撑地后猛然加速。只见它一阵旋转,竟侥幸地从毫厘之差躲开了光束,脚掌甚至还踢上了“Gaia”的头部。剧烈的撞击摇撼着她的身体。
“什么?”
史黛拉赶紧稳住机身,同时以光束炮向敌机射去。说时迟那时快,敌人掷出的战斧已经劈了上来。回旋的光刀削断了“Gaia”肩部的来复枪,而史黛拉的光束也射穿了对方的右腿。
――只差一点点……!
不能击倒敌机的怒火依旧烧灼着史黛拉。她不死心,执意追杀已失去一脚的红色机体。
战斗持续之际,已经展开作业的“盖兹”机队成功的启动了“陨石破碎器”。看着机具快速的钻进地层中,驾驶员忍不住大声欢呼。不一会儿,地底传来一个深沉的震动,冰冻的大地随之摇撼起来,数道裂痕在地表窜现。
这时,伊扎克·玫尔刚从机体的腰后部拔出一把长柄的光束战斧。只见那把比MS还长的巨斧轻轻一挥,两架“基恩”立刻被劈成两半。他充满期待的往下方看去,却见“尤利乌斯七号”的地动已经平息,龟裂的地表没能再有一点动静。
“可恶!”
这座“殖民地”的残骸果然不是三两具“陨石破碎器”就能粉碎的。“盖兹”工作队继续安装并启动机具,改造“基恩”却又向他们袭去。
“烦死了!”
听得迪亚哥大喝一声,长长的光束巨炮已对准了那架“基恩”。强烈的光束随即掳获目标,令“基恩”失去了一条腿,只好后退。伊扎克也改以地表为防守区,一面向队员们呼喝。
“快点!否则就算炸碎也来不及了!”
又一具“陨石破碎器”启动并深入地底。在一片交错的光刀、射线和战机之下,大地再次动摇。
每个人都屏息以待,看着偌大的裂缝再次划开冰冻大地,愈来愈深、愈来愈宽。终于,他们都看见了缝隙之间的星空。
“万岁!干得好!”
迪亚哥开心的大叫,通讯频道里也充满了大伙儿的欢呼声。伊扎克的连山这才现出宽慰的神色。
“尤利乌斯七号”几乎是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在爆炸的冲击下已经略微分离。石块和瓦砾被反作用力震得四处乱弹,伊扎克连忙驾机后退。被抢的那三架第二世代战机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停下了攻势稍稍后退。
大功告成。就在众人享受着这份成就感时,频道里却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
“可是,这样还不够……”
伊扎克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不禁竖起耳朵。只见视野中飞出来一架“扎古战士”,往裂成两半的“尤利乌斯七号”降去。
“要更小块一点才行……”
这个人的判断是对的。虽然破成两半,“尤利乌斯七号”的直径仍然逼近十公里,对地球还是充满威胁。不过伊扎克注意的却不是这个。
这声音是――
“阿斯兰?”
迪亚哥的声音听来也是同样的震惊。伊扎克几乎也在同时间反应过来:
“你这家伙……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阿斯兰·萨拉――那声音无疑来自于这个昔日战友。伊扎克在士官学校时差点就要当上主席,却被这小子抢了去,现在想起来还叫人生气。可是,听说他秘密逃到奥布去了,为什么现在又理所当然似地坐在扎伏特军机里?
“那不重要!现在得先赶工!”
“啊,对哦!”
被阿斯兰这么一催,迪亚哥才回过神答道。和两年前一样,阿斯兰说起话来依旧沉着冷静,伊扎克却是听到就讨厌。
“还用你说!”
真是的,过了两年,这家伙还是一样叫人火大!没来由的现身,什么解释也没有,只有指使别人的那张嘴还是一针见血,而且又专挑便宜占!简直一点也没变。
迪亚哥机扛起了一架“陨石破碎器”,伊扎克闷闷不乐的飞在他旁边,另一侧就是阿斯兰机。沉默片刻后,听得一个带着苦笑的声音从通讯线路里传来。
“……你还是老样子啊,伊扎克。”
连这句话也被他抢先说了。伊扎克马上吼回去。
“你也一样啦!”
“……哎唷喂。”
迪亚哥故意哀了一句,声音里却含着笑意。
这时,两架改造“基恩”从前方朝向他们飞来,伊扎克和阿斯兰立刻向前,让迪亚哥负责“陨石破碎器”。与敌机交会之际,阿斯兰射下对方的步枪,伊扎克瞬即送反方向斩断它的手臂;另一架赶来搭救的“基恩”朝他们射击,伊扎克便以双肩的格林机炮撒出弹幕,后方的迪亚哥早已拿好了光束炮等着,躲避弹幕的“基恩”就这么逃进了射线,爆出火光。
毋须言语,三机的默契及其自然。好像又回到两年前――这股错觉刹那间袭向伊扎克。惊觉自己的嘴角竟然浮现微笑,伊扎克连忙敛起表情。
阿斯兰·萨拉仍然是个叫人火大的臭小子。可是,他却也是少数让伊扎克放心将身后交给他防守的人。

“惨了……!”
“尤利乌斯七号”裂开时飞射出来的岩块,让真追丢了原本对战的“Abyss”。才一转眼,竟见“Abyss”逼近一架抱着“陨石破碎器”的“扎古”,用胸口放射的热线融化了四周的地面。真正要追上去,两架“扎古”已经俐落地跳进自己前方,一左一右布阵。
“伊扎克!”
“少啰嗦!”
他听见通讯频道中传来阿斯兰·萨拉的警告,马上接着是伊扎克·玫尔的咆哮声。只见阿斯兰的“扎古”灵活地钻过“Abyss”的射线,同时回敬一阵步枪连射。趁着“Abyss”为这一波攻势而分心之际,伊扎克·玫尔的“扎古幽灵”瞬间切入敌机的后方。
“现在是我在当队长!少命令我,死老百姓!”
话还没说完,伊扎克机手中的光斧一闪,“Abyss”上挡的光束长矛断成两截;没给敌机喘息的机会,阿斯兰机舞动着光刀欺上前去,一错身便让“Abyss”的左腿离了躯干。真看着这一连串动作在转瞬间完成,连屏息都还来不及。
尽管听来那两人似乎感情不睦,两架“扎古”却展现了精湛的默契,并且继续朝前来助阵的“Chaos”攻去。阿斯兰精准的连射让“Chaos”疲于奔命,伊扎克机则以令人惊异的速度趁隙贴近敌机,大斧随即向下一挥,竟将镀着反光束覆膜的盾牌也给砍断了。“Chaos”仓皇地以射击掩护自己后退,一眨眼却见阿斯兰投出的光能斧袭来,将它持枪的右臂整条剜了去。
真不禁愕然。两人几近华丽的战法令他看得入迷。那是真和队友们打了那么多次,那么拼命也未能伤及毫发的敌机,如今不过数秒之间,竟被他们两人逼近了无法战斗的窘境。
“那就是打过‘雅金·杜威’的战斗驾驶吗?”
赞叹之辞情不自禁地从真的嘴里脱口而出。说起伊扎克·玫尔队长,没有人不知道他在“雅金·杜威”之役的显赫战功,在战斗驾驶员中更是鼎鼎有名。单单发现这两人是旧识就够让人吃惊了,此刻亲眼看见阿斯兰·萨拉的战技,原来竟与玫尔队长不相上下――阿斯兰为什么会被人们称为传说中的精英,他这下子总算明白。想起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的看轻人家,他觉得好丢脸。
“真!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忽地传进机舱,真连忙回过神。是雷在呼叫。他还在“尤利乌斯七号”上默默地继续作业。
“爆破工程还没完呢!”
听到雷的催促,真终于想起此行的任务,再想到自己忘却初衷,又是一阵内疚。尽管如此,他在飞向“尤利乌斯七号”的途中还是忍不住回过身,向后方的战斗再看一眼。
就在这时,远方的钢蓝色战舰打出了信号弹,真大感意外的扭头去看。只见彩色的光芒照在宇宙的黑暗中,将“尤利乌斯七号”的碎片映成斑驳。
“密涅瓦号”的舰桥也目睹了这个归航信号。狄兰达尔的语调里也透露着放心。
“他们终于肯相信了……”
“也许是。也许有别的理由。”
塔莉亚回道,语气却有些僵硬。
“别的理由?”
狄兰达尔反问。她只答了两个字。
“高度。”
塔莉亚的眼睛正盯着仪表板上的数值。听到他们的对话,卡嘉利这才警醒过来,望向窗外。刚才一心注意着屏幕上的“尤利乌斯七号”,没想到蓝色的地球已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大半窗景。
“再这么跟着‘尤利乌斯七号’前进,战舰也会被地球引力扯下去的。”
卡嘉利满怀焦躁和不安地看着屏幕。“尤利乌斯七号”已在MS机队的全力赶工下碎成好几块,但它原本是那样大的物体,就算碎裂,在卡嘉利的眼中依然十足致命。
MS队仍在那些岩石里打入一具具“陨石破碎器”,努力让它们更碎小,无奈工程已无法持续太久。再待下去,那些MS也会有危险的。离地球约近,质量越大的物体会越被它吸引,站在岩块上的人也会更快随它坠下地表。目前仍在上面赶工的MS之中,也包括了阿斯兰。
“对于生命,我们恐怕也得有所选择了……”
塔莉亚平淡地说:
“……救得了的,还有救不了的。”
卡嘉利听不懂她说的话,一径看着她的脸。狄兰达尔也狐疑地唤道。
“舰长……?”
塔莉亚转过头来。她的嘴角浮现不似女性的潇洒豪迈的笑容。
“事出突然,能不能请议长和代表移驾到‘伏尔泰’去?”
“啊?”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狄兰达尔不禁诧异,卡嘉利也不解地皱起眉头。要他们在这种时候换乘其它船舰,会是什么意图?
像是要回答两人无言的询问,塔莉亚凛然宣布:
“本舰即将进入大气层,在临界点之前以舰首炮击碎任务目标。”
这下子不只是议长和卡嘉利,连乘员们也倒抽了一口气。
“什么?”
副舰长阿瑟当场愣住,掌舵士马立克的脸也皱成一团。
“舰……舰长……这……”
卡嘉利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位神情泰然的女子。塔莉亚也没理会部下们的踌躇,只是随性的耸了耸肩。
“能做多少还不知道,不过――既然比别人多拥有一分力,不多做一分事总是心里不安嘛。”
卡嘉利的心底涌现一股暖意。地球上的人恐怕有八成和塔莉亚等人毫无关系――甚至处于敌对立场。现在,她要冒着生命危险救那些人。
卡嘉利为自己之前那些扎伏特少年们说过的话感到惭愧。听见那句地球灭亡的玩笑话时,她误以为他们是无法兼容、永远不能彼此理解的两个世界。但是她错了。包括塔莉亚在内,还有那些仍留在“尤利乌斯七号”上继续作业的驾驶员们也是,他们甚至连敌人的生命也原意救。倘若立场颠倒,卡嘉利也会毫不迟疑地这么做。他们毕竟不是无法兼容的异种族,而是共结一心的同胞啊。
“可是,塔莉亚……”
狄兰达尔显得格外忧心。“密涅瓦”或许和奥布建造的地球联合军舰“大天使”级一样,拥有可直接进入大气层的规格,但他们应该还没实际测试过。况且舰身虽然经过修理,之前的战斗还是留有相当的损伤,恐怕不能拿规格书上的耐热值做准,这等行为将伴随着极大的风险。但见塔莉亚爽朗的笑容:
“我好歹也算是个运势够强的人。请交给我负责吧!”
“……好吧!”
狄兰达尔微笑着轻叹一口气,像是敬佩她的勇气。
“不好意思,塔莉亚……谢谢你。”
“哪里。议长也请快点动身。――通知‘伏尔泰’,议长要移舰!向MS打归航信号!”
塔莉亚举手敬礼,表示道别,然后立刻向乘员下达指示。狄兰达尔也匆匆站起来,催促卡嘉利。
“代表,我们走吧!”
他向卡嘉利伸出手,卡嘉利却慌忙摇头。
“我要留在这里……”
狄兰达尔不禁惊讶。已经回过身去的塔莉亚,闻言也错愕地转回来看着她,但卡嘉利的态度仍然坚决。
“阿斯兰还没有回来――况且‘密涅瓦’都肯冒这样大的风险,我也愿意……!”
“可是,身为执政者还有更重要的工作……”
她能理解塔莉亚说的话,狄兰达尔也是因此才必须转乘到其它舰上的。执政者不能使自己暴露于危险下,因为单单少了他,国家就会混乱了。
但是,看到“密涅瓦”的乘员和阿斯兰那样尽心尽力,现在的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么就算要承担一样的风险,她希望至少可以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努力。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决心,狄兰达尔也只好叹了一口气。
“既然您这么坚持,我也就不勉强您了……”
况且――卡嘉利悄悄想着,脸色隐约一沉――狄兰达尔和自己不同。此刻若失去了他,对“殖民地”将会是莫大的损失。可是,自己……
执政者的工作――她的所作所为有没有意义呢?这个最近老是困扰着她的问题,又在这种时候浮上心中,令她惭愧的垂下眼去。

看见“密涅瓦”和“伏尔泰”纷纷打出归航信号,真警觉起来,看着仪表板。他们已逼近临界高度了。
“尤利乌斯七号”已经碎裂成好几片,其中却还有几个边长超过数公里以上的大岩块。他听说过,直径二十公里以上的物体没法在大气层内被烧完。这些碎片虽然已不像当初那样具毁灭性,但若就这么坠落地表,恐怕仍会造成可观的损害。都是那队“基恩”不对和“Chaos”他们跑出来碍事,否则事情也不会这么严重了……!
但这已经是极限了,作业到最后一刻的工程大队也只好死心。雷和玫尔队的作业班正在撤离。
归舰信号发出后,真又收到一通雷射讯息。是母舰发出的。
――本舰将于MS停妥后进入大气层,以舰首炮执行碎片爆破工程――
降落地球?――舰长的决定令真颇感意外,却也有些安慰。不知道“唐怀瑟”能击碎多少岩块,但总是能减轻一分对地球的伤害。
散落在最下方的碎片已经被一层如火般灼热的气体所包围,真这才决定要撤离,不再恋战。掉转视线之际,他却注意到一处较大的岩块上还有东西在动。他惊讶的检视屏幕,发觉那是一架仍在试图装设“陨石破碎器”的“扎古战士”;看着它的机体识别码,竟是母舰所属的机体――是阿斯兰·萨拉。
真对他的莽勇气愤不已,却还是驾机折回去。
“你在干什么!”
他劈头就是一阵骂。
“不是打出归航命令了吗?你也收到通讯了吧!”
不料阿斯兰机的动作停也没停,仍旧自顾进行手上的动作。
“对,我知道。你快点回去。”
“你会被炮轰的耶!你不怕吗?”
他惊愕地吼了起来,口气没像之前那样粗鲁,是因为对阿斯兰的力量多了一分敬意使然。阿斯兰也忍不住回吼,声音里有些焦急。
“‘密涅瓦号’的舰首炮毕竟是外部攻击,效果很难说!至少让我装完这个……!”
说着,他还是埋头继续工作。真不耐烦的瞪着这架“扎古”。
――开MS是很行,但这家伙是白痴。
若换做自己被人说成这样,自己难道就肯黯然的逃回去吗?
看见“Impulse”也开始帮起安装作业,阿斯兰机的动作停了一秒,像是吃惊的样子。真一面架设机器,一面低声忿忿道:
“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跑去奥布……”
原以为阿斯兰只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此刻却见他奋不顾身拯救他人的模样,真的心里再次对他刮目相看。随即对阿斯兰的敬意愈增,真却也越生气。为什么他选择了奥布?选择那样一个靠谎言粉饰的伪善之国?
真一径急着赶工,心想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不料这个念头却马上就被推翻。一道光束擦过“Impulse”的同时,机舱警报响起,他吃惊地往上看去,只见三架改造“基恩”对着他们猛冲过来。那三机有的缺了腿,有的断了手臂,没有一架是完好无缺的,却全都显得毫不迟疑。
“这帮人又来……!”
真又觉得怒上心头。他的光束步枪已经丢了,只好从背后拔出光剑迎向敌机。阿斯兰也没有突击枪,便从盾牌里抽出光能战斧,敏捷地挡在“陨石破碎器”前。
已进入战斗状态的真,耳边却听见一个充满怨恨的声音。
“――我的女儿的这块墓碑非下去烧掉不可,否则世界不会改变!”
是面前这架“基恩”的驾驶员――惊觉到这一点时,真的光刀已经劈开他的机体。
“女儿……?”
真倏地转回身去,看着在后方爆炸的“基恩”,只觉得满脑子的错愕。
“――他说什么……?”
阿斯兰也惊讶的喊出来,可见他也在频道里听见了那个声音。只见他以盾牌挡下了一架“基恩”的刀刃,又听到另一名驾驶的声音传来。
“你们都忘了在此地抱憾而逝的生命……!竟与那些刽子手为伍,在虚伪的世界里欢笑!”
这番指责刺进了真的心底。
“――甘心受软弱无能的克莱因后继者所蒙骗,扎伏特已经变了……!”
“基恩”的驾驶员继续骂道。真一时忘了攻击,只是怔怔地听着。
这帮家伙――这些人,是扎伏特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为什么这么过分?――真一直对这支部队抱着愤怒与疑问。如今,他明白了。
――这些人推落“尤利乌斯七号”,其实有他们的充分理由……
阿斯兰同样为敌人的话而震惊。他也是个在“尤利乌斯七号”上失去母亲的人,而今眼前的他们宛如自己的分身。
可是,这些人的行为还是不该容许。这些碎片若是落地,会造成远比“血染之情人节”更加惨重的伤亡。阿斯兰铁了心地坚守“陨石破碎器”,看着敌人冲上前来。
“为何还不觉醒!”
“基恩”叫着,疯狂地挥剑。
“――唯有派屈克·萨拉所选择的道路,才是我们调整者唯一的正途啊!”
阿斯兰只觉得脑门上像是被人重重欧了一拳。仅仅在这刹那间的空白,敌机的重斩刀已经斩去了“扎古”的右臂。回过神来的“Impulse”赶上来营救,另一架“基恩”却趁机跳到它的背后。真反手砍断它的手臂,它却还是一股脑儿地追上来抱住“Impulse”,封住了它的行动。
“呜……!”
才听得真呻吟,闪光瞬间灼进阿斯兰的眼睛。紧攀着“Impulse”的“基恩”竟然自爆了。白色的机体被冲击力弹开,飘了出去。
“真?”
阿斯兰正要去追他,却见爆炸的“基恩”碎片打在“陨石破碎器”上。还没架设完成的机具被这一震撞开了开关,机体没入地底。
――糟了……?
这对企图阻挠阿斯兰等人的“基恩”而言,应该是个始料未及的情况。双方都屏息凝神地看着“陨石破碎器”的动作。只见龟裂的大地猛然一跳――就停了。最后一具“陨石破碎器”就这样浪费了;岩块没有破裂,坠落的加速度变快,而且下端已经开始灼烧。
如今希望已经破灭,他也不能再待下去了。阿斯兰朝“Impulse”望了一眼,正要动身撤离时,却听见一声悲壮的怒嚎。
“我等的恨意……必定能毁灭自然人――!”
最后那架“基恩”向他冲来。阿斯兰跳起来想躲开它,机体的双脚却被它抓住。
“呜……!”
“扎古”被猛然往下扯。阿斯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战栗从脚底窜上来,仿佛自己是被过去的怨念紧紧缠住;父亲临死前那狂信的眼神,和他的手指紧扣自己手臂上的感觉,顿时在脑中重现。
――到头来,我终究逃不出父亲的束缚吗……?
就在这时,一道光刃飞来,将他自这份沉重感中解放。“Impulse”骤然掷出光剑,眼疾手快地斩断了“扎古”的双腿,随即抓住“扎古”的手臂点燃所有推进器,奋力往上升去。阿斯兰也才清醒过来,赶紧启动喷射。
往下看去,炙热的碎片不满裂痕,建筑物和土地渐渐变红。在那片恍如原始地球的大地上,张开双臂的“基恩”仿佛还在仰望着。它的机身很快就发红发热,然后推进剂爆炸开来,碎片在瞬间焚烧殆尽。
这一刻,阿斯兰闭上了眼睛。
――他们也是那场战争下的另一批牺牲者……
拖走“基恩”的那股重力之鳄,如今也已牢牢咬住了阿斯兰和真,单凭两机的喷射推进器已经不能让机体再有任何攀升。地球引力的劲道一点一点的增强,机身几乎难以抵抗这股扯力。终于,“Impulse”的手再也抓不住,两机一起向大气层直坠而去。

“降落程序,第二阶段!”
听见马立克如是宣布,塔莉亚咬起了牙,气冲冲的问道:
“‘Impulse’跟‘他’的‘扎古’呢?”
美玲一脸愁苦,用力摇了摇头。
“不行!无法锁定位置……!”
“阿斯兰……”
坐在后席上的卡嘉利·由拉·阿斯哈双眼紧盯着屏幕,仿佛祈祷似的低吟。
母舰已经无法再收容MS,但对塔莉亚而言,另一个问题要来的更为严重。大气的摩擦热已经妨碍感应器功能,他们现在根本掌握不到小小MS的位置。
“即将进入第三阶段!”
阿瑟满脸困惑地望向塔莉亚。
“……开炮的最后极限了,舰长!”
“可是‘Impulse’和‘扎古’的位置……!”
巴托喊着,回头望去,却见武器管制官陈杰义的眼神里也溢满焦虑。
“无法锁定,我不敢保证不会卷入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塔莉亚咬着嘴唇。若是轻率地开火,而两机又在射线上――塔莉亚的一声号令攸关着两个年轻人的性命,为其中一人担忧已极的少女更在眼前。
但这一击将能拯救数万――或数百万条人命。
塔莉亚终于抛开犹豫,痛下决定:
“启动‘唐怀瑟’。”
舰桥上的所有人蓦地屏息。
“阻止‘尤利乌斯七号’的坠落,是本舰无论如何都必须进行的任务。”
她强自以冷酷的声调宣示道:
“瞄准右舷前方结构体!”
对她而言,此举如同签下那两名年轻人的死刑执行书,陈杰义的复诵声里也夹杂一丝凄苦。
“‘唐怀瑟’瞄准,右舷前方结构体!”
正担心卡嘉利会不会在此刻哭叫起来,却见她不发一语地端坐在那儿,只是紧紧咬着嘴唇,眼泪仿佛就要从那双大眼睛里夺眶而出,紧握的双手更将她的心绪表露无遗。在船上相处的时日虽短,塔莉亚却已看出她和阿斯兰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牵系。她相信,卡嘉利一定也明白这一击所代表的意义。
舰首敞开,阳电子炮QZX-1“唐怀瑟”的炮口探出。噪声斑斑的屏幕上映着灼热的巨大岩块。塔莉亚毅然地下令:
“――发射!”
阳电子的湍流从炮口迸射而出,朝那片灼热的大地一角击去。岩块的中心瞬间蒸发,光柱旋即贯透。碎片从融穿处被炸向四面八方,迅速被火焰包围。
塔莉亚暗暗在心中祈祷,但愿那两个年轻人不在这场火焰中。
“记着再重复一次。‘尤利乌斯七号’虽已爆破成功,它的碎片仍然将造成威胁――”

空无一人的房屋里,忘了关上的电视画面正播着刚刚收到的新闻消息。房里一片凌乱,餐桌上还摆着吃到一般的餐碟。
“――专家预测,目前最危险的地区在赤道一带。住在沿海地区的居民,请尽可能远离海岸线,前往高地避难……”
住宅区里杳无人迹,早晨的阳光无端显得格外明亮。但在巷弄之外,主要干道上却挤满了逃难的车辆,驾驶的人们被一动也不动的车阵弄得心浮气躁,相互叫骂着。
城市各处设置的防空洞各个人满为患,却还是有人硬往里面钻,周围乱成一团。跌倒的人被人群踏过,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官努力疏导民众前往别处,却被哀嚎和怒吼声掩盖了声音。
通往高地的路段还在塞车,人们可是弃车步行。包着火焰的无数物体正从他们头顶的天边划过,细碎一点的很快就在大气层里烧完,没烧完的则拖着长长的白烟直扑地面。仿佛天使们成群结队地飞过天际,这副景象即美丽,又可怖。
然后,毁灭般的时刻终于来临。硕大的火球一颗接着一颗,如雨般撒在丛林、沙漠、海洋和城市里。那些落点在一瞬间被激起的火球吞噬,撞击波呈圆形急速扩散,将四周夷为平地。急速产生的能力使大地也激起了涟漪,仿佛那是水面而不是固体,掀倒、抖落并搅拌着地表上的一切。蕈状云耸入天际,焚烧的气体在大气中蔓延。海面上蒸汽腾腾,巨浪仿佛寻求猎物的蛇,吐信着窜向海岸。
轰隆巨响甚至深入地底。一个面色苍白的银发男子正在独酌,被隔壁的震动惊得抬起头――
这是“蓝色宇宙”盟主罗德·吉普列尔的专属避难室。宽敞的圆形地板,墙边排着高大的书柜,还有一座刻饰精美的壁炉,豪华得不像是仅供一人使用的防空洞。
震动仍在持续。听着低沉的隆隆声,吉普列尔不耐烦地眯起眼睛,手掌下的一只黑猫忽地伸出爪子,惊慌逃窜开去。
这一刻,地面上正有成千上万的人惨遭横祸。但是他的不耐并非有此而来,而是想到自己竟像一只老鼠似的,被迫窝在这种地洞里连大气不敢喘一口,简直是屈辱难耐。

“哇噻,太夸张了……”
奥尔啊“葛蒂·露”的展望室里看着地球,不由得瞠目结舌。从卫星轨道上看去,陨石群坠落的光景是如此生动:这儿恐怕是唯一能掌握全景的角度吧?
“可恶……!”
史汀克懊恼地喊着,一拳打向自己的手掌。
薄云袅袅的蓝色行星上,无数火光一道接一道纹下长长的疤痕。数不清的火球在山海大地涌现、膨起,浑圆灿烂得像一大串挂在地球上的黄宝石项链。在这儿远远观看,景色甚是可称美丽,但那些火焰中却有难以计数的生命正在消逝。恐怖的火光持续了一会儿,渐渐被宛如活物般升起的浓烟遮蔽。
史黛拉的眼睛睁得好大,眨也不眨地贴着玻璃往下看,然后像个饱受惊吓的孩子般高声问他:
“他们会死吗?……是不是死了?”
――是。好多人死了。被那些家伙投下的火给烧死了!
史汀克咬牙切齿。他们一直被教导说调整者是恶魔!

“进入角度调整,散热系统――正常……自动平衡控制系统开启,BCS置中……”
真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额角的汗渐渐渗出,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想抹掉,却被头盔挡住,只好不高兴地任它流下。“Impulse”的机体已经烧的滚烫,驾驶舱内的温度也渐渐升高,但它原本就是可以单机在大气层中降落的机型,因此在真的操作下,机身已渐渐呈现稳定的降落姿势。
“他呢……?”
他担心的是阿斯兰·萨拉的“扎古”。在规格书上,“扎古”的装甲也耐得住进入大气层时的高温,但若是问起谁愿意驾着它降落地球,只怕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点头。再加上阿斯兰机体已经受损,在这种高温下不知能撑多久。
真努力调整着受热干扰的仪器,寻找友机的位置。
――有了!离得好远。在下方。
阿斯兰的“扎古”也同样采取降落姿势,在“Impulse”的下方坠落。机身似乎没有异常――
但也只是就目前而言――
“阿斯兰……阿斯兰先生!”
真急切地向他呼叫,同时驾机朝“扎古”接近。就算能熬过高温,劫数还在后头――看这情况,他们应该会降落在海面上,但是“扎古”的推进器减缓不了这种降落速度,届时光是与水面撞击的力量,就足以让MS整个粉碎了。
“真……是你?”
阿斯兰总算注意到友机的呼叫。听见通讯器传来他混着噪音的声音,真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没事。
“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借用高空跳伞要领,“Impulse”很快便朝向“扎古”直落而去。却听见阿斯兰大喝。
“住手!……就是凭‘Impulse’的……两机同时落下的能量……”
一听这些话,真又觉得满肚子火。他才不管他说什么,一把就抓住了眼前的机体。用双臂捧着“扎古”,控制好姿势后,真把动力推进器开大最大,一面咆哮道:
“为什么你老爱讲那种话?”
总算清楚一点的屏幕上映出阿斯兰的脸。只见他苦笑这反问:
“那我要说什么呢?”
真想了一下。
“……‘快来救我,混账’之类的。”
“……那样比较好啊?”
对方简直老实过头了。真气得大喊:
“不是!只是打个比方!”
阿斯兰·萨拉确实不负“传说中的精英”之名。但若除掉这个名号,他不过是个大笨蛋!

“舰长,空力控制已经可以操作了!”
在全舰猛烈的震动中,塔莉亚高声下令:
“主翼展开!舵手,冷静点。”
“主翼展开。大气层推力提高!”
“密涅瓦”的两翼伸出,舰身亦在大气中渐渐减速。塔莉亚暗自松了一口气。马立克表现得不错,首次进入大气层也顺利完成了;离开“军械库一号”时,他恐怕压根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吧。就连塔莉亚自己都没料想过。
她抬头朝美玲看去。
“通讯,感应器的状况呢?”
“不行。碎片坠落影响了电波……”
塔莉亚轻轻一啧,大概是大气里有过多的粉尘和其它气体所致。
“搜索‘Impulse’和‘扎古’!用雷射或热感应器都行!”
卡嘉利原本垂头丧气地坐在后方,一听此令却立刻抬起脸来。阿瑟也吃惊地转过头去。
“您认为他们也平安降落了……?”
塔莉亚犹豫了一会儿。她怕自己只是给卡嘉利一个徒然的希望。
“你也许觉得,我既然都铁了心下令发射‘唐怀瑟’,现在何必还说这个,不过……我想相信一次……”
相信那两人的运气,他们的努力,以及进入时不会被摩擦热烧光的那份几率。坦白说,塔莉亚私心觉得他们还活着,因为以她的眼光,那两个人的运气和身手都是上上之材。
不过,假使他们真的在那样苛刻的条件下活了下来,母舰动作得快点才行,否则他们恐怕马上就要面临最恶劣的危机了。
“探测器有反应!”
巴托的声音仿佛让人盼了好久,舰桥上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朝他望去。卡嘉利紧握着双手,脸上出现一丝企盼。
“七点钟方向,距离四00!这是――‘Impulse’?不对……”
“光学映像呢?”
塔莉亚急切地问,美玲立即答了一声“是!请稍等!”,同时匆匆地操作起屏幕。等到屏幕亮起,一瞥见上面出现的影像,舰桥上顿时欢声雷动――画面中的‘Impulse’抱着‘扎古’正努力减速。
“阿斯兰……!”
卡嘉利捂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扎古’也平安无事!”
听见阿瑟的呼声里流露着宽慰,塔莉亚忍不住朝他瞥了一眼。这人看来已经忘了前几天的不愉快,他的人品倒是值得嘉许的。一面如是想着,塔莉亚忙不迭下达连番指示。
“阿瑟,打起降号灯!马立克,把船开过去一点。再不快抓住,他们早晚要撞上海面。”
马立克听令掌舵,“密涅瓦”随即朝着两架MS滑行出去。注意到灯号之后,“Impulse”也朝母舰接近。
“打开闸门!‘Impulse’和‘扎古’要着舰了!”
塔莉亚向MS甲板这么通知时,卡嘉利已经跳起来奔出舰桥。塔莉亚目送着她的背影,眼神刹那间显现一丝柔和。
“阿斯兰!”
刚出驾驶舱,卡嘉利的声音便迎了上来。真当场绷着脸别过头去,却见阿斯兰一在空中走道认出她的身影,脸上立刻洋溢着笑容。就在这时,一股冲击伴随着低沉的响声袭来,四周的乘员纷纷脸色大变。
“怎……么了?难道又?”
“这是绕地球一周之后的第一次降落冲击。不要怕。”
雷指责道,语调冷静得与他的年龄几不相符。真下意识地往闸口看去,这才惊愕地想起来,绕了地球一圈之后,战舰和空气的撞击还留有这么强的力道,地表现在不知已经多惨了……。
“密涅瓦”仍在持续降落。投射在海面上的影子愈来愈大,地面效应也令水面激溅的水花愈来愈高。
“警告!全体准备因应着水冲击!”
船身大幅后倾,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波硬如地面般的撞击。乘员们连忙就近坐下,呈撞击姿势。
舰尾劈开海面前进,两侧扬起高高的水墙。随着水的抵抗力与速度相抵,“密涅瓦”的舰首才渐渐放低,最后终如颓倒似的完全着水。
“着水完毕,警报解除。”
听到阿瑟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乘员们都放下心里的大石头。
“――目前各区域尚未接获进水报告,但仍须继续警戒。损害控制组请到下列区域――”
后续指示一出,机库里一部分的技术人员便取了工具,往通道走去。
“不过,地球啊……”
听得尤兰仿佛若有感慨,维诺立刻直起身子,睁大了眼睛应道:
“我们是降落在那个叫太平洋的海上,对吧?那个很大的。”
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方才的紧张,有的只是孩子气的兴奋。的确,这应该是维诺第一次来到地球。尤兰应该也是,但他却没有这么轻松,反而对伙伴的乐天大表不耐。
“现在哪是想这个的时候啊!你这人怎么会这样!”
尤兰说得对。在降落地表之前,真还没来得及想到以后的事,如今也不由得茫然不安起来。他们只身漂零在太平洋中,今后要怎么办才好?

“阿斯兰,你没事吧……?”
见一旁的阿斯兰神情疲惫,卡嘉利担心地问。阿斯兰勉强对她微微一笑。
“嗯……我没事。”
阿斯兰站起身,卡嘉利才像放下心来。她跟在阿斯兰后头边走边对他说话,好像一只绕着主任打转儿的活泼狗儿。
“不过,我真的吓了一跳。我好担心你耶。之前也没听你说要开MS出去……”
“抱歉,我自己做主……”
阿斯兰道歉,却见卡嘉利猛摇头。
“不会,没关系啦!我知道你的身手,而且……我反而觉得,幸好有你去。”
听到她的话,真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说起话来并不像个公主,也不像那种高高在上、遇事时只顾自己逃命的人。
“真的……虽然事情闹得这么大,可是多亏了‘密涅瓦’和伊扎克他们,灾害规模缩小了很多。”
听到这里,阿斯兰的神情一暗。真能体会他的心思,卡嘉利却没有多想,仍然一个劲儿地开心说着:
“所以,地球上的人们也――”
那些话愈来愈像伪善之辞,真再也听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发怒。
“别说了啦!你这个笨蛋!”
卡嘉利被这一吼吓得跳起来,仿佛这才注意到真的存在。看她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明究理,真气得鄙夷地瞪着她,迈步走上前去。
“你不是也在舰桥吗?那这是怎么回事,你总该知道吧!”
“啊……”
卡嘉利惊恐地退了一步。那表情更令真怒火中烧。
说来说去,这家伙还是什么也不懂。她根本没体会阿斯兰的心里挣扎,也不像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就是这样。
“‘尤利乌斯七号’的坠落不是自然现象……!是有犯人的!就是调整者把它推下去的!”
听到这些话,阿斯兰的神情立刻显得痛苦难当,就连露娜玛利亚和维诺等人都大受打击,一时只能愣在那儿。真自己心里也满怀苦涩。
“――是那些在那里死了家人……还在恨那场悲剧的人干的!他们还说要‘毁灭自然人’哪!”
那才是现实。卡嘉利的冠冕堂皇之辞,一点也不真实。
那些主谋者的心情,真感同身受。换作是自己,说不定也会做出相同的事,至少那种血债血偿的冲动是不相上下的。
但见卡嘉利愤慨地反驳道:
“我……我当然知道……可是!”
“可是怎样?”
“你……你们不是拼了命的想阻止它吗!”
“废话!”
卡嘉利的激动又惹来真的一声怒喝。
却在这时,阿斯兰低着头,幽幽说了一句:
“碎片却还是掉下去了……”
那张脸上流露着深深的自责。卡嘉利不舍的望向他。
“阿斯兰……”
“我们还是没能阻止……”
他的话让真也为之黯然。
“虽说是少数人干的事,但跟我们――跟调整者做的没有两样……”
阿斯兰点破这个沉重的现实。
――是我们干的……
这句话在真和伙伴们的心底掀起一股战栗。
“这样……他们还会原谅我们吗……”
阿斯兰喃喃着转过身去。卡嘉利欲言又止,满脸惆怅。看着阿斯兰远去的背影,真知道他正在自责,而且另一个事实给他的压力,远比他说出口的这件事更沉重――想到这儿,真冷眼瞪着卡嘉利,终于开口:
“自爆的那些家伙最后还说,”
卡嘉利质疑地回过头来。真恨恨抛出那句话,仿佛要在这张脸上掴一掌。
“唯有派屈克·萨拉所选择的道路,才是我们调整者唯一的正途――懂了吗!”
卡嘉利恍然大悟,连忙扭头去看阿斯兰,走道上却已不见他的踪影。
“阿斯兰……”
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卡嘉利万分懊恼。真却一点也不同情她。
“你这个人,我看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他冷冷骂道,便背过身去。
“――你不懂他有多可怜!”
卡嘉利颓然地站在那儿,真也没再看她一眼,就带着满腔怒火离去。

“罗马、上海、戈壁沙漠、魁北克……”
男子歌咏也似的细数着墙上屏幕里的地名,一面以白皙的手指勾起茶杯,将它优雅地端到嘴边。
“……和费城,大西洋北部也有。”
放下杯子,“殖民地”最高评议会议长狄兰达尔从慵懒闲适的坐姿中站起身,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墙上所记得是“尤利乌斯七号”的碎片坠落地点。
站在艾普立留斯市的“殖民地”行政院高楼办公室,狄兰达尔看着面前开阔的景致:整齐有序的市容、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远处的碧波荡漾,令人联想到地中海的风光。
“死亡人数还会继续增加呢,这说起来又是一件伤心的事……”
他自顾自说着,言辞中有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但不知是不是为了那过分流畅的语调,听来竟像是在对着谁展现完美演技似的,给人表演艺术般的印象。
除了他之外,这间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名少女的表情还带着一丝无邪,坐在办公桌旁把玩了好一会儿西洋棋盘。只见她一只一只地拿起那些水晶雕刻而成的马头棋子,赞叹不已的细看着。粉红色的长发微卷,轻柔地披在她的肩上。
狄兰达尔似乎忘了她的存在,只是远眺着窗外,为地球上的惨剧有感而发:
“真正麻烦的……现在才要开始哪……”
原是一句同情的话语,但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不相称的微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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